[ la Rentrée 開學季 - 在交不到的朋友中找到自己 ]
台灣校園的開學典禮已青春洋溢的啟程,法國在下禮拜也要開學了。當地學生也好、交換生也好,地鐵上常看到拉著大小行李箱的年輕臉孔,從度假地或遙遠的家來到這,慢慢地就緒。
大學的生活太美好了,像穿著日本浴衣站在草地上看煙花一樣,絢爛奪目,精彩地令人忘神。那一刻,生命好像在12年來的教育和考試的層層綑綁下,給剪斷了結,給時光抽拉了一把繩索,將最真實的自己像陀螺一樣給轉了出來,既赤裸又嵌著重新打造自己的希望。
我很幸運在大學期間能到巴黎交換了一年。剛踏入新環境的每個人,多少都會像那時初到異地的我一樣吧!揣著要交上好多朋友,融入群體,這些自己都覺得概念很模糊的企圖心。當時的我著實碰了不少挫折,繞了好大一圈,才明白一個道理 — 「寧願做真實的你被人討厭,也不要扭曲自我去討人喜歡」。
僅以我自己多年前寫的文章,獻給所有新生。也獻給所有至遠方開啟新生活的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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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晚上對我來說就像是在觀夜裡的星,身體已經累到癱了,卻還是捨不得閉上眼。細數著天上那些閃閃爍爍的光點,彷彿回想著在這異鄉認識的每個過客與那些擁有過的飄蕩日子,才恍然發現我已能連出一個個屬於我的、具有意義的星座,才明瞭這裡已不是異鄉,而是一個融入了「我」的生活。
一直記得開學前的一個禮拜,學生會辦了一個新生認識的派對,一個讓我挫折萬分的夜晚。派對的地點不意外地是在酒吧,時間則是從晚上九點開始到你倒下為止。不喝酒的我很弱地拿了雪碧(其實我也不喜歡汽泡飲料,但總不能在酒吧點白開水) 特別穿了裙子和高跟鞋跟上了點妝,還不斷提醒自己這是外國的派對,大家都要很嗨很嗨很嗨,但在兩個小時的高分貝背景音樂轟炸之下,我喉嚨都啞了,一個朋友卻也沒交到。
「你叫什麼?」「你來自哪裡?」「你讀什麼?」「你在這裡找到房子了嗎?住哪?」重複了如此機械式的對話約莫二十來回,彷彿在實戰訓練英語會話第一冊第一課,而彼此都深知對方根本就不在意回答的內容,音樂轟隆,大家只不過是保持禮貌性地不勞煩對方重複,而附和著「恩恩啊啊哦~」彷彿有聽懂。常常一個人困在角落,覺得一切都極度空虛,短短兩小時看了幾十個面孔,但沒個能跟名字搭配起來。而我就是跳不了舞、喝不了酒、不想要大聲嚷嚷破壞聲帶。然後那天回家,我掉了到巴黎後的第一次眼淚,因為我怕我整個學期都交不到外國朋友。
後來想起一句話說:「寧願做真實的你被人討厭,也不要扭曲自我去討人喜歡。」我對搖擺身體就是感到不自在、我喝到吐過所以對酒精很感冒、我不喜歡派對到深夜因為我就是會睏、我對高分貝感到無比的煩躁與想逃,而酒吧裡引起我興趣的飲品只有咖啡跟熱可可,據說是派對中掃興至極的飲料。那是一次踏出舒適圈的失敗經驗,卻也同時是形塑了我是誰很重要的一個事件。
我認為人像水,在碰到壁之前我們都在不停地往前流,直到發現那些壁是如何地連貫在一起,才因此發現自己這一生是被裝進怎麼樣的一個容器裡,是命定要做個咖啡杯讓他人的生活變得更有活力?或是命定要做個花瓶讓世界變得更美?那個容器代表了「我」是誰,也定義了「我」的價值,沒有孰優孰劣,因為我們的本質都是水,都是人,所以尊重彼此的不同,所以不需再害怕跨出舒適圈的結果好壞,因為哪一種結果都是好結果。
我就保持著這種信念過著日子,不刻意交友,不勉強參加活動。但今天一時興起,在課堂上數了一下同學人數,竟然發現我跟當中超過一半的人談過話(超過半小時的那種),說得出關於對方至少五件事情,其中有些人私底下還會約出來聚聚。晚上回到住處,黎巴嫩女孩準備了一桌黎巴嫩料理招待大家,一群女孩子就因此聚在廚房邊吃邊聊天(雖然我大部份只有聽的份),吃飽了起興,她們就放音樂唱歌跳舞,卻不強迫我加入,知道我法文沒那麼好,還幫我翻譯,跟陪我聊簡單的日常生活。
吃飽後,恰好又收到男朋友的訊息,說他有事來巴黎想順便見我。每次看他又是客氣又是體貼地說:謝謝你陪我或謝謝你來見我,而事實上我要做的事只不過是從七樓走到一樓,就覺得被如此珍惜好幸福。
因為不想扭曲自己去討人喜歡,所以進入一切狀況都有點太過緩慢,但若不是如此,或許就也沒有現在生活在此時此地的那種踏實感。
那個夜晚的我突然充滿感動,好似來到了交換人生最巔峰的一個日子,十足地被包容進這裡的生活。在課堂上有能隨意聊聊的朋友,回家也有一群女孩在廚房裡一起做飯,存在我交換生活每個角落的男朋友,更總是讓我開心地想哭。
最重要的是,我在那些交不到的朋友中,反而找到了自己。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當你知道你屬於哪裡,就不會再對漫漫無際的宇宙與黑夜,感到寂寞與害怕。
#真不知道現在的大學生還會不會用臉書呢
#謝謝沒有快轉讀到這邊的你們:) #Shiuan編的法國日常 #法國教會我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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