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法國女孩談《花樣年華》裡的旗袍】
昨天又是一個滴滴答答的雨天。休養了一個星期，終於出門工作。下午稍晚有中文輔導課，上課之前接到法國女孩Blanche的電話，問我晚上六點半能不能去她家協助她完成一篇中文的短文？
下課之後直接前往Blanche家，原來她參加了學校的電影社，指導老師是她向來很喜歡的學校歷史課老師，老師懂很多電影，是一位書讀得很多的文化人。上星期四下午的社團時間老師讓大家看了王家衛的《花樣年華》，Blanche立刻愛上了這部電影，尤其對於張曼玉在電影中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覺得每一件都美極了，著迷的不得了；剛好後天學校的中文課要寫一篇作文，所以她想寫《花樣年華》裡張曼玉的衣服，但是她又不知道怎麼下手，想找我討論一下。
多麼有趣的主題呀！但是我對Blanche表示，她已經快要18歳了，學中文也將近七年了，不能只停留在「女主角衣服好漂亮呀！每一件我都好喜歡！」這樣膚淺的層面，而《花樣年華》又是一部很重視細節的電影，所以必須從這個出發點往更深處做一些挖掘。我先問她劇中人蘇麗珍的這些漂亮衣服有沒有什麼共同的特色？Blanche邊想邊在紙上畫著電影裡看到的服裝說，每件顏色和圖案都不同，但樣式都一樣，領子立起來，很合身，下擺都有開叉，有的是短短的袖子，有的沒有袖子；雖然是保守的風格，反而將身體的曲線完整表現出來，很性感迷人。我告訴她，這種樣式的衣服叫做旗袍，1920年代開始出現，一直到60年代都是中國女性常見的服裝款式。旗袍的美是含蓄收歛的，但穿的人如果不刻意維持相當程度的優美體態和舉止動靜，就沒辦法將旗袍穿得優雅又性感，這多少反映了那個時代女性的自我要求與克制。《花樣年華》呈現的空間多半侷限與壓縮，且大多只有兩個人物同時出現，因此更加深了穿著旗袍的身體線條和肢體語言印象。
接著我又問Blanche記得女主角一共穿過多少件旗袍嗎？她搖搖頭說大概10幾件吧⋯⋯。我笑著告訴她一共是23件！那麼，她可以很容易的感覺到每件旗袍的花色都不同嗎？Blanche點點頭，不然她也不會被這麼多美麗的旗袍給迷住了！我說其實不同的花色反映了蘇麗珍當下的心情，而且有些旗袍曾經多次穿過，她或許可以想想女主角每次穿相同的旗袍時，都是什麼樣的場景和心情，其中有沒有什麼關聯呢？此外，王家衛的電影經常不會鮮明的交待時間跨度，但是即便是同一個場景像是樓梯間、走廊上、計程車裡、餐廳和旅館房間裡，同樣的人物像是周慕雲與蘇麗珍，只要是察覺蘇麗珍的旗袍換了，那就意味著這並不是同一天或同一次；所以女主角的旗袍其實還扮演著時間刻度的角色。
Blanche邊談邊做筆記，我也教會她一些重要的字詞和句型，一個半小時很快就過去，我差不多要回家了，我跟Blanche說她現在已經有不少素材，可以自己開始練習把短文寫出來，寫完之後可以先傳給我看看。
(附圖是2019年重看《花樣年華》之後突然有了靈感所完成的油畫作品《In the mood for love》22x1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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