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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死如歸的傻勁
幾天前明珠台重播國家地理雜誌攝影師的攝影花絮，每張相片背後，都是死裡逃生的故事。其中一位，坐在大象上拍攝時，一隻野生犀牛突然襲擊，大象掙扎，攝影師差點被摔死，也不忘拍下情況；又一有位，誓要征服南極無人攀越的高山，連續兩個多星期，睡在懸崖半空，就算著地，也差點被暴風雪吹走，只為要交出令編輯滿意的相片。看著這些故事，一方面很勵志，因為他們為自己興趣，奉獻所有，貢獻及影響世界，他們的生命，是多麼有意義；但另一方面，他們又教我無地自容，我的存在，到底為世有甚麼意義。
這是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尤其對我這種平凡人來說，生存到底意義為何。
我喜歡看改編人物傳奇的電影，情節有起伏之餘，而這些人物，更是真真切切存在過，改變世界，而非荷李活式拯救地球，嘩眾取寵的反智故事。或者反過來說，情節好看但不荒誕，是源於故事角色的經歷和心路歷程，人物傳奇往往吸引我的，是主角不平凡的背景、意志和性格，跨過一個個掙扎和困難，終於達成他們所追求的真理。例如《數造傳奇》，主角印度數學家拉馬努金，生活所分所秒，充斥他心愛的數學，知道自己離大限之期不遠，更要努力記下由直覺所得的數學靈感。他全部算式，至今差不多一百年了，仍未結束驗證，當中部分，甚至用以破解黑洞之謎。我坐在黑漆漆的戲院，偌大螢光幕投射拉馬努金，天才加上置生死於度外的氣魄，才造就出為人敬重的數學家，醉心興趣，貢獻世界。我不禁反問自己，整天怨天尤人，一事無成，難道要可憐自己天生平庸？不，我知道這根本不可相提並論，顯得狂妄無知外，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缺少的，是視死如歸，無所畏懼的決心和熱情。
早前在書店蹓躂，看到一書叫《阿拉斯加之死》（原名INTO THE WILD， 2007年拍成電影）。故事主角CHRIS是個優材生，善良但憤世嫉俗，討厭一切社會制度和人事。畢業後決心要徒步前向阿拉斯加，旅途中有不少的人和事，以反思人生的意義。故事結局毫不浪漫，CHRIS因誤食有毒的薯仔根（書籍版本是「種子」），最後中毒兼餓死，死後兩星期屍骸才為人發現。對我來說，旅途中人事的說教不是重點，反正老生常談大同小異。重點是，為堅持自己理念，卻無故死去，到底有何意義？
有人說他情操高尚，有人說他是自私精；有人說他聰明極頂，思維非常人能理解，有人說他根本是白痴，空有理想但妄顧個人安危。坦白說，我不知道，所以覺得故事格外沉重。
主角選擇遠離社會制度和人事虛偽，徒步旅行擁抱大自然，實踐他的生活理念。出發前燒掉手上美金，棄置車輛，反而留下《戰爭與和平》、《齊瓦哥醫生》及盧梭等作品。他需要的，是精神食糧，甚於肉體食糧。諷刺的是，他最終不敵人體生物層的限制，他的死乍眼看，是盲目追求理想的愚蠢後果。
但這些人，無論是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拉馬努金，以及是CHRIS，這種瘋狂追求至盲目的境界，似乎是傳奇人物，必不可缺少的熱情的呈現結束。成功的，就廣為人稱頌；失敗的，就淪為傻子笑柄。但無論如何，姑勿論其成與敗，這些人尤其重要，除了推動社會進步，更是把看待事情的標準拉至更遠更高。而開拓這條未有人至的界線，得抱著無所畏懼，視死如歸的傻勁。「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這股傻勁，是衝著心中的自由，在自己醉心的國度，就算付出生命，也是種解放。
不過，我認我貪生怕死，沒有這股傻勁，所以乖乖留在這個標準網裡，默默做事，確保這個世界的運作井然有序。畢竟如果整個地球都是天才與瘋子，人類應該很快滅亡。直至意識有天醒來，準備好為自由而燃燒熱情，甚至獻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註：圖片為INTO THE WILD一書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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