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key,久不見矣。
你是熱烈的存在,即使不見,仍感其溫。挖出當年為《美麗少年》寫的影評,紀念你。我知道你後來病了瘦了,但久不見矣,我記得你最美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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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辣椒與野百合
──關於同志紀錄片《美麗少年》
⊙張娟芬
看了三遍《美麗少年》之後,相關的併發症終於一一浮現。在常去的餐館裡聽見 熟悉的華麗舞曲,立刻興奮的辨認出:「那就是小丙跳舞的那首!」腦中立刻播出 一個小丙扮裝的集錦,美少女戰士、千手女菩薩、阿姨穿過又傳下來的珠簾披風、 炯姨做的白紗短裙……;招搖有千百種面貌,絢麗卻都是一樣的。偶爾在平日的閒 散對答中冒出一句:「一定的啊!」立刻想起此語原出自Morgan,自許為「花木蘭 」的名校掛牌小gay,一喜歡別人就沒有時間減肥,一有機可乘就給人家偷「吹」 ──這什麼意思?別問我,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我認識陳俊志並不久,但是卻好像認識了很久。起先,他是我的姐妹淘的姐妹淘,我老是聽到她們喊他「Mickey」。後來,因為他和陳明秀一起拍了《不只是喜宴》,透過許佑生與葛芮的婚禮來記錄台灣同志現身的荊棘之路,我才開始看見他的熱情與才華。
面對弱勢的題材,我們──運動中人──早就習慣以加倍的寬厚與無限的溫柔去看。不夠好看,沒關係,水準不佳,沒關係,千錯萬錯都錯在我們沒有資源。我們培養出一種對粗糙的品味,學著辨認其中的旺盛生命力,精緻的包裝會煽起我們的疑心,「媚俗?!」我們有新的美學觀,因為主流的美學標準是被各種權力關係所滲透的,所以我們拒絕就範。我們有自己的標準,別人的我們不希罕。
但是我看完《不只是喜宴》卻大吃一驚,它一點也不必動用我的寬厚與溫柔,我們在歡樂的笑聲中渡過一個同志慶典,一個真的讓我們開心的慶典。好笑並沒有使它媚俗。它流暢、生動,剪接尤其讓我覺得處處驚喜,一個段落順行而下,然後前浪漸平、後浪湧至,一個俏皮的轉折,就進入了下一個段落。輕舟已過萬重山。我想像長達五十四小時的毛片堆積如山,一直不知道他們如何在裡頭找到他想要的那個鏡頭,最後剪成一支五十分鐘一氣呵成的錄影帶?
因為喜歡《不只是喜宴》,在這部片子隨後引起的報導爭議裡,我雞婆的做了些足以讓我團團轉,但卻不見什麼成果的事。那時候Mickey正奔走於國際影展,我與他的越洋傳真收成一大疊。現在拿出來看,字跡已經漫漶不清,殘存的油墨,我努力辨認。Mickey描述著舊金山影展的放映現場,觀眾看完電影、聽完座談後還不肯走,排成一條長龍等著跟他們說話,隊伍裡還有各影展的負責人,熱情的邀請《不只是喜宴》參展。但是Mickey說他跟陳明秀已負擔不起再去跑影展了,他小小的字體乖巧的、低聲的寫道:「我們受苦受難的baby,貧窮的父母親再也餵養不起了。」
幾天之後,Mickey在沮喪中寫傳真給我,那是一封對母親的懺情書,彷彿只因某種奇妙的時空錯置而誤寄到我手上。幾十年前Mickey全家因破產而避走美國,這些年來,他媽媽過著典型的亞裔移民的生活,在低階的勞務工作之間流轉;而只有在想到媽媽的時候,Mickey對自己的理想──同性戀認同、台灣認同、電影夢──充滿了歉疚與愧悔。「如果我不是那樣認同台灣,如果我能當一個potato queen,我就不用離開媽媽了。可是我就是不能當一個Asian American。JFK機場和媽媽的道別,我知道是為了自己自私的真實創作而背棄了年紀那樣小就開始懷抱的純真願望,照顧我辛苦的母親。」他說自己是「秋菊打官司」,在寒風中手推板車賣紅辣椒來籌措旅費,「我這一趟胼手胝足打拼的旅程消耗的是我媽媽日漸老去寂寞做工的那麼平民的成本。」Mickey冗長的句法繁複的子句也像一串紅辣椒,在寒風裡微微顫動。
這樣的傷感在Mickey身上是少見的。大部份的時候,他是一個激昂而鮮豔的紅辣椒。這場「官司」後來不了了之,他卻整個人毫髮未損似的一頭栽進新片的拍攝工作裡,他大概是一種後勁很強的辣椒,百戰以後仍然完璧。感覺上似乎才沒過多久,就又接到Mickey興沖沖打來的電話,告訴我《美麗少年》要首映了。我定定的看著他這樣賣命的工作,一點一點的自我琢磨,一星一星的閃出光亮,總是覺得羨慕,默然無語。
在誠品首映當天,我得到內線消息說會爆滿,提早半小時到,搶得一位。人越來越多,我片刻不敢離席,遠遠的見到熟識的朋友站在角落裡,誰也無法跟誰打招呼,真的擠滿了。前面有人宣佈開闢第二放映室,不多久又有人宣佈說那裡也已經滿了。大家蠢動著,在開演的一刻沈靜下來,少年們有種天真而純粹的自戀,不是尊貴的水仙,而是野百合也有春天。觀眾笑聲震天,那是一種力量,我看見異性戀偏見笑得在地上打滾,不知不覺就舉雙手雙腳投降了。
「別忘了山谷裡寂寞的角落的野百合也有春天」,羅大佑從前的歌仍然雋永,但是算一算,〈野百合也有春天〉搞不好和美麗少年們差不多歲數嘍。十五、二十年過去,野百合仍然在山谷裡、角落裡綻放,不同的是,他們已經不寂寞,也不甘寂寞。三十二歲的陳俊志看見了少年們躁動的青春與野氣,細心剪裁,譜成又一個開心的同志慶典。假如異性戀霸權果真如同一堵高牆的話,那陳俊志大概已經「紅椒出牆」了。與《不只是喜宴》比較起來,《美麗少年》更酣暢,更揮灑自如,也更大快人心;真是「家花哪有野花香」啊,那些少年,你看他們野的。雖說青春人皆有之,但我迴身已幾乎不敢相認。因此對《美麗少年》自當格外珍惜。
陳俊志拍《美麗少年》是有佔便宜之處。因為男同志社群本來就瀰漫著濃厚的表演風格,很適合入鏡且戲劇張力十足,他們樂於展示、擅長表演、能夠自在面對鏡頭,而且越拍越high。有幸看過「長的街警察釣人事件」的朋友們一定能夠徹底了解我所謂的「表演型人格」是什麼意思。像Morgan和Eric可以在鏡頭前吵「偷吹」的事,小丙、大丙與丙爸的溫馨家居生活也絲毫不受攝影機影響。他們願意和導演(以及潛在的、不特定的、根本不知道會是誰的觀眾們)分享生活中的一切,而且一切都是原味的。在三段影片裡,我覺得「小羽的絕情批」是最弱的一段,並不是因為小羽的生活不有趣,而是他的表演性格就不是那麼強烈,分手時刻的黯然神傷若出現在影片裡一定也很動人,但是小羽只想保留給自己,拒絕與我們分享。主角的防線畫在哪裡,那裡就是影片的禁區。
Morgan與小丙家人卻幾乎是不設防的,影片焉能不完滿?
然而作為導演的陳俊志也沒閒著,與他搶眼的主角們比較起來,陳俊志一點也不遜色。除了開場時的旁白配得太沈重太說教以外,Morgan去頂樓抽煙、老師們婉拒拍攝、小丙考聯考等段落的字幕說明,都是創作的光芒閃耀之處。仍然是繁複似紅辣椒的句子,出現在對的時候、對的地方、有對的趣味、甚至斷句斷在對的節骨眼上,時而俏皮,時而深情繾綣。丙爸唱「為什麼」那一段更是,導演自己根本就玩瘋了。看《美麗少年》而不笑者,其人必無趣乏味。
《美麗少年》畫面的穩定與一般電視台的節目幾無二致。陳俊志用的是數位化的V8,是獨立製片者最愛用的機種Sony VX 1000,平民價格又不需現場助理。我問他為什麼鏡頭不會晃?「要屏氣凝神。我都會找支柱點,靠牆站,或是手靠胸當三腳架。我到紐約的第一個學期都在練這些,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決定性的瞬間,所以鏡頭要有流動性,但是又要很穩。那時候紐約最流行的影集就是《急診室的春天》和《NYPD Blue》,他們都是架很複雜的軌道這樣拍的啊,我就很愛學,就自己走台步,繞著主角『凌波微步』。」靠著這樣的自我訓練,陳俊志以輕便的小機器,將少年們無拘無束的帶到我們面前。
Mickey所看見的,都在片子裡了。有一些是他因為某些原因而沒看見的,例如小丙的女性家人。拍攝期間丙媽恰好不在台灣,當然拍不到,但是丙姐一直都在,但卻有著非常邊緣化的呈現。她出現三次。一次在後方一瞥後就躲開,被大丙笑英文不好;一次對鏡頭說話,在廚房鍋爐前;還有一次丙爸與大小丙同坐話家常,丙姐湊過來,在丙爸身後尷尬的站了一會兒,沒有人招呼她坐,後來她自己坐了。整部片中,(很少出現的)丙姐最勾引我去想:男同志「認同」女人或「扮演」女人,究竟是什麼意思?會造成什麼效果?對於他身邊具體的女人有何影響?對於抽象的「女人」概念又有何影響?可以擲出的問題又大又重,也許現在誰也沒有答案,但我相信這是一個通往聖殿的謎樣入口,我們總有一天要回到這裡來苦思。
還有一些是Mickey決定不看的,例如小羽說不想被拍就不拍,又如Morgan想到爸爸有些黯然,「我好想哭喔」,上身向右斜出鏡頭外;而鏡頭凝止,不去追。看多了窮凶極惡、見縫就鑽的新聞鏡頭之後,再看到「有所拍、有所不拍」的作品都難免心懷感激,覺得不拍是一種美德。
後來《美麗少年》會走上抗爭的意外旅程,當然是Mickey所無法預見的了。在誠品首映後沒幾天,《美麗少年》就被盜用,而且被電視台嵌接在一個充滿歧視的上下文裡,結果Morgan接到親戚打來譴責他「變態」的電話,丙媽則一方面拒絕與小丙說話,另一方面每天強迫性的盯著電視,看還有沒有哪一家電視台那麼不負責任的影射小丙「施打女性荷爾蒙」。在抗議記者會上,我們親眼看到美麗少年如何變成哭泣少年,如何變成「媽媽不跟他說話」的少年。小gay的神采飛揚,被異性戀霸權「加工」變成羞愧交加──不是同性戀使他們羞辱,而是外加的社會歧視,摧折了他們的志氣。
幸好清新的野百合在遇上了紅辣椒以後,內力增長不少,更加野氣逼人,他們應該擋得住這種無理取鬧。雖然《不只是喜宴》的爭議含糊收尾,《美麗少年》的著作權官司來日方長,但野百合與紅辣椒已經不顧一切潑辣上陣了,在華納威秀。「正式上映」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背後仍然有陳俊志手推板車、克服萬難、紛杳錯雜的車轍足跡。
旁觀Mickey創作與抗爭交纏的路程,我只有兩個字要送給他:「Die Hard」。 中文譯成「終極警探」,一位通曉台語的朋友很天才的把它翻成「耐命」,更傳神。Mickey真是耐命。我總是覺得羨慕,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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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家桂冠詩人/露伊絲.葛綠珂
普立茲文學獎得獎作品
《野鳶尾》為美國家喻戶曉的詩人葛綠珂普立茲文學獎獲獎作品,亦為華文文壇第一本完整譯介的葛綠珂詩集,並附英文原詩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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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少數詩人有新作問世時,讀者會搶著先睹為快;葛綠珂就列於這有限名單之首。她筆下的情感與修辭張力無可爭議;前後六部詩集,她堅持一貫的嚴謹格式,優雅的掌控力與樸直的表達,像一把解剖刀,剖開希望與痛苦之間的迷霧。」——大衛.畢思彼《華盛頓郵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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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凱麟對談。
那天我聲音非常沙啞(就是去東海回來突然失聲的那一陣子),但還是跟凱麟聊得很好,他對我來說亦師亦友,是我非常敬重的朋友。
2009生病又失戀的那段時間,我到南部打書(附魔者),與他深夜長談,給予當時處在絕境與困惑中的我,很多幫助。
【369期 陳雪X楊凱麟】
一個寫小說的人(上)
文/馬翊航
攝影/小路
陳雪的新作《摩天大樓》,書寫了一棟存在,卻也不存在的大樓,記憶與身分,身體與空間反覆地互喻,上演著租賃、販賣、寄居、進入、修改、離去、傷害、死亡的種種動詞。長篇小說成為陳雪對於寫作技藝的挑戰,《摩天大樓》擴增了陳雪自身,以及台灣文學的「差異維度」,那些關於書寫的艱難與告別,正是對命運的愛。
文學活體,差異維度
楊凱麟(以下簡稱楊):
陳雪曾經說過一句讓我很感動的話:「如果我不書寫,我就只是殘花敗柳。」她指出了書寫所必要的想像與實踐。如果我們想進入現前生命的存有模式,就必須經由「當代文學的活體」來理解。已被經典化的作家的確嚴肅基進地反映了當時的生命情境,但並非台灣現在的「存有」模式,換句話說,閱讀小說家新完成的作品是對「差異未來」的渴望與必要。我想透過「活體」、「生命」的概念,來思考台灣文學的可能。在當前文學大環境的崩毀之下,陳雪、胡淑雯、童偉格、駱以軍、顏忠賢等人的持續寫作實踐,其實都是文學的「分子革命」,他們展現了個體對於「差異未來」的想像,而「持續書寫小說」這件事則成為極度尖銳的、投身生命現場的姿態。在妳的生命經驗與創作經驗裡,是否有明確意識到這樣的姿態?
陳雪(以下簡稱雪):
我很感動,其實凱麟已經為我說明了「我為何無法戒斷寫作」。我想說一件與我的寫作有關的事──十九歲時,我正開始嘗試寫作,台灣發生了野百合學運。我像其他年輕人一樣,走上街頭,絕食,靜坐,狂熱地閱讀左派的書籍。那時我幾乎放棄文學,認為寫作好像並不能改變什麼。我當時因絕食住院,學運結束的時候,我出院,搭上計程車來到廣場,卻只剩下野百合的雕像。眼看這一切終究和平落幕,卻覺得無比失落。當我回到租屋處,一個人在房間裡讀著那些被我暫時遺忘的小說,突然間有種強烈的感覺──我想要寫小說。我並沒有改變任何事,但這場革命改變了我。我以為我做的那些,可以拯救世界的事,其實是我自己所需要的救贖。那時起,我開始非常沉靜地寫作。
寫小說,是對命運的愛
楊:
在幾乎沒人讀小說、投身書寫幾乎「致死」的年代,文學為何對妳仍然是一種無法戒斷的「癮」?是否如同妳說過的:「那裡面有人生唯一的獎賞」?
雪:
我構思《摩天大樓》的時間在《附魔者》之前。那時我正住在一棟大樓中,說不上來的,這一棟大樓非常地吸引我,我每天都在練習、猜想、虛構,這些在大樓中與我每天擦肩而過,卻互不相識的人的樣貌。《摩天大樓》的小說困惑了我非常久,但我寫完《附魔者》、《迷宮中的戀人》之後,我覺得我準備好了。我透過這些不同的作品,反覆訴說、重寫一個主題,或者身體毀壞、重建的過程,終於找到一種書寫的方式。去年我也去了學運現場,忍不住每天都想去看一看。那時候我正在寫《摩天大樓》,我原來的寫作規律被學運一下打亂了,但當回到家中,我還是想起十九歲那時的感覺。這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你想做,可是有一些事情是只有你才可以做,才令你成為自己。當時對我來說,這件事就是把長篇完成。
楊:
或許這涉及妳小說的一個重要命題:amor fati,對命運的愛。這出自於尼采的《善惡的彼岸》,最簡單的說法就是,我熱愛我的生命,只要降臨於我生命的事物,我都接受,並且正面的對待它。這是妳文學技巧中最重要的轉化,妳的小說中,其實都很強悍地展現了這個面向。
對談作家
陳雪
一九七○年生。國立中央大學中文系畢業。〈蝴蝶的記號〉曾改編翻拍成電影《蝴蝶》。曾獲《中國時報》開卷十大好書獎、入圍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與第三十四屆金鼎獎,二○一三年以長篇小說《迷宮中的戀人》入圍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小說類年度之書,作品並譯成英文與日文於海外發表。著有《戀愛課──戀人的五十道習題》、《台妹時光》、《人妻日記》、《迷宮中的戀人》、《附魔者》、《她睡著時他最愛她》、《無人知曉的我》、《天使熱愛的生活》、《只愛陌生人》、《陳春天》、《惡女書》、《蝴蝶》、《橋上的孩子》等散文與小說多種,最新小說作品為《摩天大樓》(麥田,2015年8月)。
楊凱麟
台北藝術大學藝術跨域研究所教授。
馬翊航
一九八二年生,台東池上人,卑南族。台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博士候選人。曾獲全國學生文學獎、台北文學獎、原住民族文學獎等,研究興趣為現當代小說、地方書寫、戰爭書寫等,現正以「戰後台灣文學中的戰爭書寫」為主題撰寫博士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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