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Too Long音樂教學文] 這天，我把學生弄哭了 (真的跟熊本熊有關)
我用了差不多兩年去「遣散」一班學生，最近終於輪到幾個市區琴行的學生，其中有位女生自大學畢業起跟我學琴，現在廿幾歲。我原本打算在上一堂跟她說我辭職的事，但由於我習慣一入課室就不停講書，這天不但沒有開口道別，放學時她給我一份琴譜說那是她學琴的目標Dream Song，我還回應說「好呀，你很快就有能力彈到這首歌喔」，之後把琴譜收下了。
當時我想的是：在決定誰是接手老師後，把琴譜Pass 給新老師也OK 吧。
然而這天放工時琴行老闆說，已代我在她放學後把事情告訴她，「她知道後有點激動，所以我們不敢談轉老師的事……」
因此到了下一堂，我的起心肝，甫進課室，就笑著直接跟她說：「妳知道我要走的事了吧。琴行會為妳安排適合的新老師！」
沒想到平時內斂平靜的的她立刻變了樣，滿臉愁緒道：「為什麼會這樣？太突然了！」
我沒料到她會有這反應，於是說：「放心，他們都是好老師，也很易相處，你們會合得來的呀。有一位女老師很有愛心和耐性，不會迫妳追趕進度。也可以選另一位男老師，他是Perfect Pitch，級數較高，技術很好……」我心想反正有個LTCL with Distinction 的候任老師，我根本不需擔心之後會有問題吧，由我這個相對小薯仔來教才叫人擔心咧。
我話未說完，她即以雙手掩臉：「我又不是要彈得好勁！我們已經建立感情了啊！」
我有點愕然，然後才想到，啊，她在哭。
一陣歉疚湧出，我忽然覺得自己好似一個賤男，眼前有一個柔弱女生，她跟我說她不要榮華富貴，只要繼續跟我在一起，我卻把她推給其他人還說「揀佢啦，佢有車有樓，妳跟佢先至有幸福！」
由於我對弄哭女生沒有經驗，所以她伸手入袋找紙巾，我才意識到我應該給她紙巾。然後這刻我發現我手袋中的，是一包未開的熊本熊紙巾……
0.013 秒時我心想：啊這包是我心愛的熊本熊紙巾耶
0.057 秒時我心想：笨蛋! 再去OK便利店買雜誌就能再拿到吧!!!
0.089 秒時我心想：是熊本熊重要，還是學生重要啊??!!!!!!!
—— 結果我以0.1 秒的速度，把熊本熊紙巾遞了給女生。
「我也很不捨得你們呢，所以你們是我最遲道別的。」
之後我再解釋了一下情況。之後我們就開始上課了。
***
過去十年我常想，當私人樂器教師，其實有無準則遵循？
大家都知道的基本原則，是1. 要跟市價收學費，2. 不可「呃鐘」，3. 盡量不請假不改時不遲到…… 之後便任個別教師自由發揮。我見過不少成功教師，就是有上40 位學生那些，面對學生離去多了，又永遠教同一堆練習曲，都做果行厭果行，做到好悶，已無熱誠信念，但求交到功課。在香港這個環境，抱這樣態度，大家都明點解，我也有感到這份工作無意義的時候。
但我也慢慢摸索出一些信念，就是：1. 教授學識和技術，不可凌駕於培養興趣之上，2. 想令學生真心喜歡那樂器，要先令他起碼不討厭你，3. 永遠記住你有很多琴學生，他們就只有你一個琴老師。
交學費上堂，可以視為尊師重道的表現，也可以是單純的商業交易；一個教師是在販賣或是在傳授知識，分別在於有沒有信念，有了信念，彼此才可在這條路上行得遠，過程才會快樂。
另，我一直說由於技術不高，我自視為「褓姆型教師」，專長是把學生的興趣「湊大」，其實在我標準中，25 歲以下，我都當是「孩子」。
我觀察到的是，18 歲至21 歲的人，心智實際仍跟高中生差不多，而22 歲至24 歲左右，即使已為「社會人士」，其實都還在摸索自我，所以在協助他們獨立以外，亦需給他們額外的呵護，不過要小心衡量，做得不著痕跡。
我學習到的是，以教初學者而言，對著「真正的孩子」，除非極度外向或排斥樂器，否則通常都較順利；他們習慣學校每年每科轉老師，甚至只要給他們糖果和貼紙就會很高興，也不太理會給的人是誰。但成人不同，尤其是上面所說的「成年的孩子」，他們有了很多生活上的顧慮，感情較細膩，對教師的回應更敏感，因而更常出現聰明而學得很慢、有準備卻表現不好之類情況。
所以可以說，他們比小小孩更需要關心。「你愛我愛多些，讓我他朝走得堅壯些」，並不限於對小小孩呢。
這份工作，到底都是很有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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