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ep Reading! Let’s讀it.】─#書單推薦接力活動
我媽是老師,從小爲了讓我這個勁量小孩養成閱讀的習慣,便不時訂定閱讀計畫,只要完成便能換取一些小獎勵。這樣的習慣養成也影響了我在許多思考上的解放與刺激,一直到現在翻到有趣的書仍嗑得不亦樂乎,舒緩疲勞要熱敷,大力啃大力嗑,甚至索性不管紙張材質、油墨成份就是直接吃。
很高興這次受文化部邀約,為大家推薦一些我近期閱讀的書單(菜單)。
1. 《北野武:超思考》(時報出版)
有看過北野武的電影或文章的朋友,一定對他無厘頭思維不感意外,甚至可以說這種另類邏輯是帶有侵略性的,且絕對不符普遍社會觀感,你一定會認爲他怎麼能如此胡說八道。
這本書是以他長久觀察的日本社會現象,累積出一套自有獨特的見解,並時不時以嘲諷的口吻與不合時宜的「真心話」試圖敲醒每個盲目思考的現代人。
你可以認爲這就是一個瘋狂老伯的自娛自囈且過度辛辣,但對我來說北野武端的這碗,就像過夜的冷雞湯, 初嚐說不上溫暖,但仍算營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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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日蝕之後:曹錦輝的真實告白》(堡壘文化)
我熱衷於各種人物傳記,尤其越受爭議的我越感好奇。整個台灣棒球界有如佛地魔般,連名字都不太能提的這號人物,暫且不論他如何「佛化」或爭議與否,我永遠記得小時候跟老爸守在電視機前,看曹錦輝在大聯盟初登板的畫面。請眾多熱愛棒球喜愛棒球到吃不下飯的朋友先別急著吐槽,像這樣甚至是一位幾乎不被原諒的人,有誰願意來聽他說點什麼?在我看來他所經歷的這一切,一個被判「死刑」的球員,放棄了棒球開了餐廳,並且重新自我訓練,最後能再度重返棒球最高殿堂,能有這般經歷,看來也再無來者了。
我對於他一路走來的好奇,遠大於對他的人格批判,你可以不接受這個人,但不可否認他的經驗絕對有能被分享的價值,是警惕也罷,我看到更多的是勇氣以及他的信仰。
本書並不著重於他的「洗白」,對當年的事件也僅點到爲止,較多的是自我訓練及心理調適的方法,並把國外的所見所聞分享給大家。
不管怎麼說,你可以不與魔鬼爲伍,但你也該聽聽去過地獄的人所看過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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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創作者的日常生活》(聯經出版)
身爲一名創作者,我常常在思考生於這個時代的自己,到底能帶給這個世界怎麼樣的體驗?或者我的作品之於他人能留下什麼意義?我一直以來都抱持「作者已死理論」,作品在完成之後,跟「黃宣」這個人並無太大關係,作品本身的生命與意義在於每位接收者的解讀,這是他們的旅程,我只能提供一個粗淺的視角,藉由聽感的傳遞,讓聽者決定這場旅程的終點,或許也沒有終點,這不是我能掌控的,但創作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何而做?痛苦的根源到底是為了播種還是自我實現?對我來說也許永遠都沒有答案。
基於這個理由,我更好奇其他的創作者,關於他們的旅程是什麼?他們的日常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從貝多芬、托爾斯泰到費里尼、畢卡索、村上春樹⋯藉由一窺古今知名偉大的創作者們的生活日常,也許能更接近真實的創作本相,如果你也是創作工作者,非常建議你翻翻本書,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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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遊戲化實戰全書》(商業周刊)
這本是我一個好友近期送我的一本書,甚至可以說是以一種信仰狂熱的程度,以一種傳教的姿態推薦我看的,不管怎樣我想當今還有朋友送書,應該也算老派的浪漫。
「遊戲化」本身的意義在於利用建立遊戲的機制與思維,解決各種問題,而作者所提出的「八角框架」所能應用的層面相當廣,若能妥善運用這樣的經驗法則,也許在不同領域上的思考都能有所突破。
作者提出許多獨到觀點也都頗有意思,例如透過「黑帽與白帽理論」洞悉內在核心動力,並轉換成期望行動,透過適當的獎勵機制,讓你正在面對的挑戰更加有樂趣,便能有效提升生產力。
但作者也強調本書所提供的方法並不是唯一真理,每個人面對世界的角度也不同,他只是分享一種解決問題的思考方式,反覆翻閱至今我也未能靈活運用本書所提供的方法,也還在練習不同程度的思考模式。
這杯水你可以選擇不喝,但試試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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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鉛筆屑》(水芙蓉出版社)
來自季薇先生的鉛筆屑,共有上下卷,記得是在花蓮的二手書店購入。(咦?不對,此書應是友人購入,我太愛了並跟他借了下卷至今仍未歸還,藉此與他道歉,侵佔了一段時間。不良行為,切勿仿效。)
本書初版於民國六十四年,初嚐文字便飄起濃厚的年代感,但不至於產生距離,甚至現在讀起還十分可愛。此書不僅收錄了季薇先生的散文創作,並分享了諸多寫作的經驗與方法,並舉出實例與讀者探討文字書寫的意義。
乍閱後便愛不釋手,我喜歡季薇先生清新樸實的文字風格,他的散文主題也十分貼近真實生活的各種觀點延伸,感覺就像一個親近的好友跟你分享他所遇到的事,讀感毫無負擔且心情愉悅。
如果以北野武來類比,季薇先生就是天平的另一個極端,很適合睡前來一帖或午後小品,大人小孩皆宜。
你知道那種巷口古早味紅豆冰的味道嗎?這本書就是那麼古錐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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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文化部為響應世界閱讀日推廣閱讀的精神,推出「走讀臺灣」系列活動,串聯文本與臺灣在地連結,使民眾可以在城市、鄉野、山林以及海岸找到閱讀的樂趣,也歡迎大家來一起走入文本,讀出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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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人生真正需要的東西很可能只是試著彈奏一架無法彈奏的鋼琴
這故事發生於一九七五年一月底
一位名叫薇拉·布蘭德斯的17歲德國女孩
走上了科隆歌劇院的舞台。
觀眾席空無一人。
黑暗的空間裡,
只有緊急出口的綠色標誌亮著。
這是薇拉生命中最激動的時刻。
她是德國最年輕的演奏會經紀人,
她說服了科隆歌劇院
舉辦美國音樂家凱斯·傑瑞特的
晚間爵士樂演奏會。
1400位聽眾即將到場。
幾個小時後,
傑瑞特就會走向這個舞台,
他坐在鋼琴邊
無需綵排或是散頁樂譜,
他會開始即興演奏。
但現在,
薇拉向凱斯展示的鋼琴出了些問題,
事情進展不順利。
傑瑞特謹慎地看著樂器,
彈奏了幾個小片段,
繞著它轉了轉,
又彈奏了幾個小片段,
跟他的製作人嘟囔了些什麼。
製作人走到薇拉跟前說
如果沒有辦法送來一台新鋼琴,
凱斯會取消演奏。
一定發生了錯誤。
歌劇院提供了錯誤的樂器。
這台鋼琴的高音部
劣質而且刺耳,
因為鋼琴內部的毛氈磨損嚴重。
黑鍵粘粘的,白鍵走調了。
踏板無法使用
鋼琴的尺寸也太小了。
它無法發出
能夠填滿科隆歌劇院這樣
寬敞空間的聲音。
於是凱斯·傑瑞特離開了。
他站在他的車邊,
留下薇拉·布蘭德斯
撥打電話試圖尋找 一台能夠替代的鋼琴。
她找到了一個鋼琴調音師,
但她無法拿到新的鋼琴。
她走到外面站在雨中,
和凱斯·傑瑞特說話,
拜託他不要取消演奏會。
他看著車外
這個被雨淋著渾身濕透的
德國年輕人,
內心有些同情,
隨後說道,
永遠別忘了
沒有取消演奏
一切只是為了你
幾小時後,
傑瑞特走上歌劇院的舞台,
他坐在這台
無法達到演奏標準的鋼琴面前
開始了他今晚的演出
很快就發現奇蹟正在發生。
傑瑞特避免了高音區,
他專注在鍵盤的中間區域,
這給了曲子一個舒緩,
音效環繞的品質。
但同時,因為鋼琴如此平靜,
他必須在低音區製造
重複出現的隆隆聲。
他站起身旋轉,重擊琴鍵,
拼命地想製造足夠的音量
讓後排的觀眾也能聽到。
這是個令人興奮地演出
卻有著這樣平靜的質感,
同時又飽含能量,富有活力,
聽眾太愛這場演出了。
聽眾持續保有熱情
因為科隆演奏會的錄音
是歷史上最暢銷的鋼琴專輯
也是歷史上最暢銷的個人爵士專輯。
凱斯·傑瑞特遇到了一個麻煩。
他包容了這個麻煩,
讓麻煩變成了崛起的創意。
但是,讓我們想一想
傑瑞特最初的反應。
他不想演出了。
當然,他有足夠理由取消表演,
我想我們中的每個人,
在任何相似的情況下,
會有同樣的感受,
我們會有同樣的反應。
我們不想被要求
用糟糕的工具做好工作。
我們不想克服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傑瑞特的直覺錯了,
感謝上帝他改變了主意。
我想我們的直覺也是錯的。
我想我們需要更多的感激
那些需要面對小麻煩的
出人意料的優勢。
讓我給你們提供一些例子
來自認知心理學
來自複雜性科學
來自社會心理學
以及當然,搖滾樂。
首先,認知心理學。
長久以來我們知道
某些困難, 某些障礙,
能夠促使我們提高表現力。
比如,心理學家丹尼爾·奧本海默,
數年前, 與高中老師合作。
他請他們革新正在上課的一些講義。
普通的教案以一種很直接的方式,
像是赫維提卡字體或是新羅馬體。
但是超半數的學生會拿到
標準的講義
用一種加深顏色的嚴肅字體,
像是Haettenschweiler,
或者是增添興趣的字體,
像是斜體的Comic Sans。
現在,這些事很醜的字體,
也很難閱讀。
但在學期末,學生們進行了測試,
那些被要求閱讀
更加難懂的字體的學生,
事實上在考試中表現更好,
很多學科都是這樣。
原因是,難懂的字體拖慢了他們的速度,
逼迫他們更加努力學習,
更審慎思考他們所讀的內容,
來解讀它,因此他們學到了更多。
另一個例子。
心理學家謝麗·卡森
給哈佛大學的大學生做測試
來研究他們的專注力的過濾能力。
那是什麼意思呢?
我是說,想像你在一間餐廳裡,
你正在進行一場對話。
餐廳裡還有很多別的
正在進行中的對話,
你會過濾它們,
你想要專注於對你來說重要的對話。
你能做到嗎?
如果你能,那說明你有
很好地很強的注意力過濾能力。
但是很多人真的在
為這樣的能力奮鬥著。
卡森測試的一部分大學生
就為這樣的能力掙扎。
他們有較弱的過濾能力,
他們的過濾機制有漏洞,
讓很多外部的資訊進入。
那就意味著,他們時常被干擾
被周圍的畫面和聲音干擾。
如果他們在寫作的時候
旁邊有一台正在播放的電視機,
他們無法把電視機的干擾過濾出去。
現在,你會想這是不利的狀態
但不是這樣的。
當卡森查看這些學生的表現時,
那些過濾能力弱的
極大程度上更可能
在他們的人生中
創作出真正的里程碑,
出版他們的第一本小說,
發第一張唱片,
這些外部的干擾真正
引發了他們的創意工廠。
他們因此能夠跳出盒子思考問題
因為他們的盒子上全是小洞。
讓我們來說說複雜性科學。
你是如何解決一個真正複雜問題的
這個世界充滿了複雜的問題
你要如何解決一個真正複雜的問題?
比如,你要試圖製造飛機引擎,
面對很多很多不同的變量、
運作溫度、材料、 所有不同的維度、形狀。
你無法一次性解決所有的問題,
這太艱難了。
你要怎麼做呢?
你所能做的
就是試圖一步步解決它。
你有了最初的樣本
然後你改進它,實驗,
然後提高它的質量。
再改進,實驗,提高質量。
這樣的邊際增益的概念
最終能讓你完成一個性能優良的飛機引擎,
這樣的做事方式在世界上很常見。
你會在比如說,
高強度自行車運動練習中
見到這樣的過程
網頁設計師會討論
試圖優化他們的網站,
他們都在尋找著
這樣一步步的收穫。
這是解決複雜問題的好方法。
但你知道有什麼能夠讓它更好嗎?
一些混亂和不確定的因素。
你在過程開始的時候,
加入不確定性
你做出瘋狂的舉動,
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蠢事,
這都會使問題解決方法效果更好。
原因在於一步一步的過程
問題在於「邊際增益」
是它們引導你走到死胡同。
如果你開始就很隨意,
結果就會變得不同,
你的問題解決過程會更加高效。
讓我們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分析。
心理學家凱瑟琳.飛利浦
和她的同事們,
近期向學生們提出了怪誕的的謀殺問題,
這些學生編成四人一組
學生們拿到關於謀殺的檔案
不在場證明和證據、
證人的證詞和三個嫌疑犯。
他們需要找出真兇是誰,
誰為這場謀殺案負責。
這項實驗有兩個項目。
在一些案例中,有四個友人,
他們都非常了解對方。
在另一些案例中,
是三個友人和一個陌生人。
一會兒你就會了解到
我這麼做的意義。
很明顯,我要說的是
那些由三個友人一個陌生人組成的小組
更高效地解決了問題,
這是真的,他們確實做到了。
事實上,他們解決問題的效率非常高。
那些由四個友人組成的小組,
他們只有50﹣50的幾率
來得出正確答案。
這聽起來確實不那麼好
三個友人和一個陌生人,
即使陌生人沒有獲得額外的資訊,
即使是在如何對話以防止尷尬,
三個友人和一個陌生人的組合,
有 75% 的機會能夠找到正確的答案。
那是一個很大的超越。
但我覺得真正有趣的
不是三個友人和一個陌生人的組合
可以完成得更好,
而是他們對這次活動的感受。
當凱瑟琳.飛利浦詢問
四個友人組合的感受時,
他們相處很愉悅,
他們也認為自己做得很好。
他們很滿足。
當她詢問
三個友人一個陌生人組合時
他們並沒有很愉快
有點兒困難,有些尷尬
他們充滿了疑慮。
他們不認為自己完成得很好
即使他們確實完成得很好。
我想這個例子很適合
拿來討論今天我們面對的難題。
因為確實是如此,
難看的字體,尷尬的陌生人,
那些不確定性
這些打擾我們的事情
幫助我們解決問題,
它們讓我們更加有創意。
但我們感受不到它們的幫助。
我們認為它們是路上的障礙
所以我們反抗。
這就是為什麼
我接下來的最後一個例子
如此重要。
我想要談到某個人
他的背景是搖滾樂。
你也許知道他是誰,
他是一個 TED 迷。
他的名字是布萊恩.伊諾。
他是一個著名音樂製作人
非常傑出有才華的一個人。
他同時也是一種催化劑
催化了過去 40 年裡
很多搖滾巨作的產生。
他和大衛.鮑伊合作歌曲《Heroes》,
他和 U2 合作歌曲《Achtung Baby》
他和 DEVO 合作,
和酷玩樂團 Coldplay 合作,
他跟很多人合作。
他做了什麼讓這些搖滾樂團更加好呢?
嗯,他刻意製造麻煩。
他干擾他們的創意過程。
他的角色就是一個尷尬的陌生人。
他存在就是為了告訴他們
他們必須要彈奏無法演奏的鋼琴。
他製造這些干擾的一個方式就是
通過這一疊紙牌
我手中的這疊是簽名版
謝謝你,布萊恩。
這是迂迴戰術,
他和一個朋友一起發明了這個。
當他們在工作室文思枯竭的時候,
布萊恩.伊諾拿出牌中的一張。
他會任意選一張,
然後讓樂隊根據卡片上的引導。
這一個 「改變彈奏的樂器。」
是的,每個人都交換樂器
鼓手來彈鋼琴
太棒了,太棒的主意了。
「仔細研究最尷尬的細節。 然後放大它們。」
「做出突然地,具有毀滅性的,
無法預測的反應。合併它們。」
這些卡片負責製造各種混亂。
現在,它們通過一張張唱片
證實了自己的價值所在。
音樂家非常厭惡它們,恨之入骨。
在布萊恩.伊諾早期的一張唱片裡
菲爾.柯林斯是鼓手。
他有強烈的挫敗感
於是開始在工作室裡扔啤酒罐。
卡洛斯.阿洛馬,
偉大的搖滾吉他手,
和伊諾一起工作
製作大衛.鮑伊的唱片《Lodger》
在某個時刻,
他轉向布萊恩說到,
「布萊恩,這個實驗很愚蠢。」
但是,這是一張很好的唱片,
不過,卡洛斯.阿洛馬,
35 年後,依然使用迂迴戰術。
他告訴他的學生們
來使用迂迴戰術,
因為他意識到了一些事。
你不喜歡它並不代表
它不能幫助你。
這個戰術實際上
原本並不是一疊紙牌,
它們是一個列表
貼在工作室墻上。
一張清單寫著,
當你思路停滯的時候
你能嘗試的事。
這張清單一點作用也沒有。
知道是為什麼嗎?
它不夠混亂。
你會由上而下看這張清單
然後選擇最不混亂的,
最少麻煩的的那條,
這當然完全沒有抓住要點。
布萊恩.伊諾意識到,
是的,我們需要進行愚蠢的實驗,
我們需要和尷尬的陌生人相處,
我們要試著閱讀難看的字體。
這些事幫助了我們。
它們幫助我們解決問題,
它們幫助我們更加具有創造力。
但同時,如果我們通過一些勸說
來接受這樣的事情。
無論我們如何做
無論它是純粹的意志力,
無論是輕彈一張卡片,
或者是一場德國年輕人內疚的旅程,
我們所有人,總有這樣的時刻,
需要坐下來,試著彈奏無法彈奏的鋼琴。
謝謝大家。
煩亂如何激發創意 / Tim Haford 的 TED 演說
我是銀色快手,很高興認識你。
願宇宙先生的能量與我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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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Ground Z(ero):殭屍和他們的產地】#葉郎電影徵信社 #舊文重貼
1932年的好萊塢電影《White Zombie 蒼白殭屍》開啟了接下來80年橫跨電影、電視、電玩、小說等等媒介的大眾文化殭屍熱,並賦予Zombie這個字眼百年難以磨滅的恐怖想像。
雖然殭屍和殭屍病毒的故事是虛構的(希望啦),但這個字眼和其背後的信仰並不是無中生有。它們根源自更早的原始宗教、都市傳說和以訛傳訛(希望啦)的見證報告。
下文將追溯殭屍電影的源頭,尋找這個感染力甚強的文化病毒最一開始的Ground Zero:
▇ 深夜畫室的鬼靈
1838年Zombi這個新單字(拼寫方式要多年後才會加上字母e)首度出現在美國媒體上,是伊利諾州地方報紙The Telegraph轉載自英國雜誌Chambers's Edinburgh Journal的一篇恐怖短文,名為「不明畫家」。
文中描繪巴洛克時期的西班牙畫家Bartolome Esteban Murillo所僱用的年輕黑奴因為晚上睡在畫室裡,親眼目擊了非洲傳說中的“zombi”出現,並隨手拿起畫筆在畫室學徒的畫作上塗塗改改的驚悚畫面。
但沒有人把黑奴的說詞當一回事,認為只是他根深蒂固的迷信作祟。
(圖說:殭屍本人Sebastián Gómez的畫作)
Zombi的字源眾說紛紜,但多半不脫西非週邊的各民族語言。剛果的Kikongo語中,有類似的字如zumbi(意指軀體)和nzami(意指靈魂),被認為最可能是zombi的字源。
西非國家正是16~19世紀歐洲人實施大西洋奴隸貿易的最大受害者。這些字眼和它們背後的非洲原始信仰巫毒教稍後隨著運奴船流轉向世界各地。以法國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海地島(法國人稱之為聖多明尼克)為例,最高峰時島上總計有3萬名白人指揮70萬名黑奴在甘蔗田和糖廠裡頭不眠不休地工作。
必須注意的是,就像zombi這個字的多重起源一樣,海地的黑人使用zombi這個字來指稱多種廣泛的靈異現象:比如失去身體的靈魂、失去靈魂的身體(比較接近我們今日對於zombie的想像)以及被巫師施法變成動物的人或是其他各種超自然現象。
所以回到1938年的「不明畫家」鬼故事中,黑奴使用這個字眼可能廣泛指超自然鬼靈,而非明確意指死而復生的那種殭屍。否則《The Walking Dead 陰屍路》中笨拙緩慢的殭屍群裡就會多出好幾隻以畫筆為武器的繪畫天才。
「不明畫家」的故事其實改編自史實。不僅巴洛克畫家Bartolome Esteban Murillo真有其人,連他家黑奴的名字Sebastián Gómez 都有明確史料記載。
隱藏在撞鬼事件背後的真相是:Murillo的學徒們早就懷疑畫室有鬼,因為他們下課時留在畫室裡的習作經常半夜被不知道什麼人增添好幾筆。最讓他們惱怒的是這個鬼還把他們的習作改得更漂亮。身為師長的Murillo最終只能親自扛起起抓鬼特攻隊的任務,半夜偷偷躲在畫室裡準備真的「抓鬼」......
如果這個故事裡的zombi確實是恐怖的殭屍,接下來想必會是腥風血雨、鬼哭神嚎的高潮場景。可惜劇情隨即急轉直下,變調成了一場溫馨喜劇——
被畫室主人活逮的Zombi根本是黑奴Gómez本人,而且Murillo還發現這位超會編故事的年輕人在繪畫上同樣也天賦過人。於是Murillo果斷還他自由身,並當場收他為徒,甚至還贊助了他的婚禮。
真正令人頭皮發麻的殭屍故事還要再等百年左右才會出現......
▇ 魔島和甘蔗田裡的活死人
1932年的恐怖電影《蒼白殭屍》非常不尋常地引用了18海地刑法249條印在海報上,甚至還特別囑咐電影院老闆一定要把該條文張貼在電影院大廳明顯處藉以攬客。片商的邏輯是如果海地刑法裡真的特別寫明了不准把人變殭屍,那不就代表殭屍的情節不是電影虛構,根本真有其事?
《蒼白殭屍》實際上是從早兩三年出版的一本書《The Magic Island 魔島》中抄來的條文。海地刑法還真的有這個條文,只是《魔島》作者把246條誤植為249條,以至於《蒼白殭屍》的宣傳素材也跟著抄錯了條號。
原本僅規範禁止對人下毒的海地刑法246條,在1864年增訂了第二款、第三款,把禁止的範圍擴及到用藥物把別人毒害致接近死亡狀態,此外如果被害人因此被當成死人埋葬則其加害行為視同謀殺。主導修法的是美國扶持的傀儡政權Fabre Nicolas Geffrard總統。篤信基督教的他原本打算亂槍打鳥,不管殭屍的傳說是真是假,都先用這個修法讓被他認為有失國家顏面的迷信徹底消失。總統大人有點弄巧成拙,因為《魔島》和《蒼白殭屍》引用條文到處敲鑼打鼓宣傳,海地島自此再也沒能擺脫大眾文化中巫毒污名。
史上第一部殭屍電影《蒼白殭屍》其實不只抄了人家一個條文。它的整個故事根本就是從《魔島》這本書中片段拆解出來的。而最詭異的是《魔島》這個現代殭屍文化的源頭甚至不是一本小說,而是一本海地島的旅遊書。
《魔島》的作者 William Seabrook是一名對神秘主義有濃厚興趣的記者兼探險家。他的另外一本遊記因為記載了自己在象牙海岸吃到剛剛被殺的新鮮人肉而引發輿論熱議。但真正影響後世深遠的仍是這本記錄他1927年海地之旅的遊記。
他在書中記載了他的海地朋友轉述的海地殭屍事件:
1918年當地最大的糖廠Haitian American Sugar Company因為甘蔗收成期間缺工而提出懸賞,任何人只要能帶新的工人來上工都能得到糖廠重賞。這天糖廠的工頭Ti Joseph 真的帶來一群新的工人來領賞。工頭說他們來自山上的部落,因此語言不通,不會說話。但實際上這些可憐的人是被工頭用巫毒下藥變成殭屍。
殭屍是所有工頭眼中完美的奴隸:可以日復一日工作,完全不會喊累,不會抱怨,不會生病,甚至永遠不會死。唯一需要留意的是他們只能吃沒有調味的食物,尤其不能讓他們吃到鹽或肉,因為那些食物會讓他們恢復知覺和記憶,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甚至可能轉頭殺死對下藥控制他們的巫師。
故事的最後工頭的妻子對這些工人生了惻隱之心,於是領他們前往市集裡,餵他們吃用鹽調味過的開心果點心,並把恢復意識的他們帶回山上的部落。工頭Ti Joseph稍後被憤怒的家屬用大刀斬首致死。
讓《魔島》創造一整個殭屍文化的不是上面這個驚悚的故事。作者 William Seabrook的第一反應和你一樣,覺得傳聞證據沒什麼可信度,還是要眼見為憑。於是他當場要求海地友人帶他去甘蔗田裡看真正的「殭屍」。
這本遊記真正讓美國人嚇到頭皮發麻的是接下來作者親眼見證殭屍的紀錄:
他見到田裡的黑奴,立刻不顧工頭攔阻大膽向前攀談。但無論他怎麼對黑奴問話,黑奴唯一的反應是眼神空洞地看向遠方的虛無。「他們規律如一地埋頭工作就好像是畜生或是機器一樣。而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眼神。唯一能形容的就是已死之人的雙眼,跟盲人完全是兩回事,而是睜大眼睛、毫無焦點、什麼都沒有看在眼裡的茫然感覺。」
《陰屍路》、《28 Days Later 28天毀滅倒數》、《World War Z 末日之戰》、《Zombieland 屍樂園》、《I Am Legend 我是傳奇》、《Shaun of the Dead 活人甡吃》和《Night of the Living Dead 活死人之夜》等等殭屍電影的經典形象通通起源自於這段文字。
▇ 殭屍背後的真正恐怖情節
1928年《魔島》這本遊記在美國出版之後造成議論紛紛的殭屍議題熱潮(《蒼白殭屍》正是這個熱潮的產物),作者William Seabrook後來不得不出來澄清大家誤讀他的原意:他只是轉述殭屍傳說以及紀錄他目擊到的農場黑奴的身心狀況,他從來沒有說他看到的就是殭屍。
如果不是殭屍,那是什麼?
紐約時報曾將殭屍形容為「非洲信仰」與「奴隸制傷痕」的混合體,因為殭屍本身就是「永恆的奴隸」。
非洲人被法國人運送到海地島之後,受到各種非人的待遇:在持續的飢餓狀態下每天連續工作18個小時,還有各種嚴厲酷刑隨時伺候。海地人趕走法國人之後,又換來1915年~1934年美國海軍陸戰隊以維護美商權益之名入侵,並對海地人實施種族隔離和強制勞役,用槍押著海地人到處修路,以便美軍得以快速控制全島。
不論法國人或是美國人都積極想用基督教取代海地原本的巫毒信仰,美其名為「救贖」。但他們的壓迫適得其反,讓巫毒信仰變得更加強韌、更有生命力。殭屍的鄉野奇譚正是起源於非洲的巫毒信仰:
非洲人認為無論在世界何處,自然死亡的人都可以重回非洲故里和先祖重聚,去到一個名為Lan Guinée(幾內亞)的天堂。但如果是自殺或是他殺而死的人,將無法回到非洲與家人重聚,永遠徘徊在葬身之所。
正是黑奴心中最深的恐懼創造了殭屍的鄉野奇譚。他們被萬惡的奴隸主、法國人、美國人輪番奴役,唯一能奪回自由的方法只剩下死亡。但自殺而死的黑奴又會遭到懲罰永遠無法重返故里,甚至會被路過的巫毒巫師收編成為永遠不會死的殭屍,進而成為「永恆的奴隸」。
所以殭屍是一種文學比喻,一種非洲人淪落永久失去意志、失去自由、失去對人生控制權的類死亡狀態。
殭屍的信仰反應了海地人的惡夢,殭屍的大眾文化則反應了美國人的社會焦慮。每一個世代的殭屍大眾文化都有各自的焦慮源頭:
《陰屍路》前後的影視作品反應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28 Days Later 28天毀滅倒數》前後的殭屍電影代表的是對於不明疾病爆發的憂慮(正式此時此刻全世界正在發生的狀態);《活死人之夜》前後的殭屍電影則是白人對於黑人民權運動引發暴亂的恐懼。
再往前推到殭屍電影的源頭《蒼白殭屍》背後的《魔島》,代表的是1920、1930年代美國社會兩股互相衝突的情緒。其一是美國人由於種族歧視而對於黑人文化的莫名恐懼,其二則是前者引發的「哈林文藝復興」運動,激起包括《魔島》作者William Seabrook在內的一群紐約藝術家和作家試圖探索黑人的歷史文化,揭開各種迷思背後的真相。
殭屍的真相則在1937年另外一本關於海地的書《Tell My Horse》中出現了新的答案。
同樣得到哈林文藝復興運動的啟發,曾受人類學訓練的黑人女作家Zora Neale Hurston前往海地調查另外一起剛剛發生匪夷所思的殭屍事件:
1936年,一名除了身上披的破爛袍子之外幾乎全裸的女子出現在海地的某個村子裡。她自稱是隔壁村的Felicia Felix-Mentor,還跟同名的女子一樣出現左腳跛腳的明顯特徵。唯一不吻合的地方是Felicia Felix-Mentor早在29年前就已經過世並下葬。她的說詞是自己被巫師變成了殭屍控制多年,後來被巫師拋棄才能脫身回家。
Zora Neale Hurston親自採訪了這位自稱殭屍的女子,並拍下這張極可能是史上第一張殭屍的歷史照片,刊登在1937年的《Life 生活》雜誌上頭。
她在文章中猜測女子是被下藥才會失去語言能力和自由意志,因而被家人當成死人下葬。她推論應該是一種莨菪烷生物鹼藥物或是從蛤蟆或是河豚身上提煉的毒素。不過Zora Neale Hurston欠缺醫學訓練,加上她歷來對神秘主義的高度興趣,使她的結論被專業人士完全無視。
1945另外一名醫師Louis P. Mars發表了對於同一個個案的研究結果:他用X光檢驗發現女子左腳並沒有死者原來的骨折痕跡,同時發現按常理近60歲的她應該已經停經,但檢查後發現仍然有月經,顯示她的年齡可能並不吻合。醫師最後推論認為比較大的可能性是患了「思覺失調症」(過去稱作精神分裂症),才會有身份的錯誤認知。也就是說其實沒有殭屍這一回事。
有學者認為所謂的殭屍,很可能是一種社會性的「死亡」。就像某些社會對於精神病患者的反應,對整個家庭和社會來說當事人就好像已經死亡的成員一樣,因為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再也不能言語。被當成死人般遺棄,也是一種「下葬」。
於是從今以後我們再也無法正視任何一個電影中的殭屍,因為我們終於知道所有笨手笨腳、緩慢移動的活死人都代表了一種內建在靈魂裡卻永遠無法實現的本能:
重返故里,與家人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