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本週六、日晚上九點 56頻道「文茜的世界周報」見
或許是疫情太殘酷,或許是昔日同事仍在掙扎中,或許是工作必須航向新的渡口:愛過節的我,幾乎忘了再三天就是耶誕節。
過去半個月,我收到了一些禮物,有時候隨手轉送朋友,有時候放家裡,包括聖誕樹,奇異的心情使我居然忘了聖誕節🎄快到了。
今天TVBS開記者會,正式宣告56頻道每週六日晚上九點至十一點,文茜的世界周報及財經周報復播。
休息了兩個星期,自己也覺得離世界一大步:似乎疏離了。昨天開始緊張地恢復大量閲讀期刊、新聞、書籍的日子。
星期一下午記者會碰到詹宜怡、方念華、莊開文⋯⋯這些女孩當時我在TVBS主持時,看著他們出道、長大,如今皆成為一方之秀。傑出的女性,多麼令人驕傲!
趙少康維持他一貫的大哥風範,細數我和他合作節目、一起工作的點滴:包括我到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採訪,他的女兒充當我的義務照顧者:倆人、兩代的友誼竟也長存快25年,這樣的朋友太不容易。
記者們關心我的健康、會不會有收視壓力、以及是否「身價增值」。
其實一個人的身價那裡是主持費,而是她對社會的意義及貢獻有多少。
我第一時間就把原合約丟給TVBS,一切照舊:惟一希望T台因為世界局勢的變化,增加NHK、尤其德國歐洲新聞的採購。
這是我一貫的立場,當你希望電視台有理想時,你必先以理想自身做起還報之。我決不會在此時此刻談自己的收入,而是如何增加外電報導。當世局改變至此,我們不能只有CNN、或是FOX觀點。包括亞洲、歐洲,各有不同利益,不同見解。一個好的國際節目必須要有足夠的宏觀及高度:而不是侷限美國、或是美國某一派的角度。
不從事國際新聞工作者不了解,一個電視台國際新聞節目最大的成本一直是外電,可以一年僅三百萬,買一家通訊社打發了事:可以一年四千萬,也可以一年五千萬。這完全決定了一個電視台的報導深度,至少50%。
記者會後回到中天電視台整理私人物品:才回家。人生不論多少念舊,我們都得告別往事:我已啟程。
而新的環境、我自己監製新的型態節目⋯⋯都挑戰著我。
這一生,我一直不喜歡自己停滯不前,也因此一路上一直挑戰自己。
一回家,看到史先生頭上的聖誕花,才想到了聖誕節,才開始動手裝置家裡。
今年的聖誕樹,走極簡路線:比較貼近我的心情。德國買回來的木偶天使閃閃動人,薑餅屋(北投大地温泉酒店製作)把幸福變成香味,滿溢整個家。
建築師陳瑞憲送我的大理石枱桌,冬至這天置放花園的茶花:五代千年木椅放在紅色Baker椅子旁,好似千年對話。比利時的燈樹,維也納的音樂鐘,威尼斯的玻璃燈,還有去了天堂卻從不曾離開我的南禪寺病床,也幫它掛上燈,祈禱我的孩子們在另一個遙遠的星系裡,也在歡聚過節。
離開、啟程、出發、挑戰、前進。
願各位平安:祝福我們的節目順利開播,不負眾望。
趙世曾身價 在 東西縱橫記藝JunieWang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私讀推薦~《汴京殘夢》】
這是一段如今讀來,仍舊荒謬得令人心痛的故事。
「南朝多少傷心事,猶唱後庭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恍然一夢,仙肌勝雪,,宮髻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宋,吳激《人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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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127年初,金兵二度包圍北宋首都汴京,短短20多天,都城徹底陷落。
當年2月6日,即位剛滿一年的欽宗被金人廢為庶人,與眾皇家親眷歸押金營。到了4月,包含徽、欽二帝、宗室子女、百官、藝人與工匠共一萬餘人,其中皇室成員約3000多人,加上金兵搜刮來的禮器、財寶、書畫和文物等,分成7批一同押解北行前往金國上京會寧府(今哈爾濱)。
宋室中僥倖逃過浩劫者僅有三位:康王趙構,也就是後來的高宗。早已被廢為庶人的哲宗元祐皇后。未滿周歲的恭福帝姬,被宮人藏匿起來僥倖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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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本該春意萌發鶯飛草長,不過卻得往白山黑水的北境之地前進,那兒還是風霜苦雪酷寒難耐。
既已成俘虜,日子自然不會太好過,或許可說是生不如死。為了避免途中遇上宋朝地方軍起兵劫囚,徽欽二帝被分開押送。兩位宋帝與眾人分乘800多部簡陋牛車,然而牛車上頭並未設置蓬帳,只能一路上迎著凜冽寒風,和著泥濘地勢前進。
夜晚睡覺時,這些皇親貴冑不分男女,也是一個挨一個,上一個人的腳連著下一個人的頭,被綑成一長串以防止逃脫。
路上金軍並不供應飲食,徽宗身為亡國之君,竟連路旁桑葚都採來狂吃猛食,差點把自己給噎死,更別說哀勞踽行之處,均見餓莩無數。另因金人沿路殘暴施虐,將宗室女做為玩物,除了餓死,尚有人被凌虐致死,或者不堪受辱而自戕。
原來是養尊處優的千金之軀,此番折騰勞頓,死傷自然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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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學家黃仁宇寫《汴京殘夢》,說的就是徽宗第20女-柔福帝姬與《清明上河圖》畫官-徐承茵的故事,書中年代正逢汴京城破,「靖康之難」發生時。
黃仁宇原以筆名〝李尉昂〞於1997年發表此作,2011年聯經出版社發行二版時,再改用其真名。如此一來,許多人才知道,原來這位享譽國際的史學家去世之前曾經以《清明上河圖》為本,撰寫出這麼一段關於宋室公主與畫官之間的長篇往事。
讀歷史學家所撰寫的歷史小說有個好處就是,可以在真實史料與故事情節之間虛實來回,勾勒出時代輪廓。既有詳實考證輔佐人物細節,又有興味發展,免了枯燥乏味之苦。
雖然通篇就以愛情敘述部分最是薄弱,史學家還是好好研究歷史就好。
關於《清明上河圖》種種,至今仍蘊含許多謎題,多方爭論不休。《汴京殘夢》雖是以徐承茵和柔福作為脈絡循線進展,然而對於北宋畫院制度、政治情勢、社會局面,以及張擇端在《清明上河圖》中所扮演的角色皆是一一著墨,讀來相當過癮。
不僅寫故事,黃仁宇同時親手將《清明上河圖》14個場景繪製成圖,於情節中說明張擇端與畫師們以何種方式或佈局完成畫面,對於了解宋朝院畫是個很容易親近的入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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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記載,靖康之難發生後,柔福帝姬跟著被俘北上,並未倖免。
當年她17歲,是徽宗20多位女兒中,唯一未出嫁的成年帝姬。因此被當成禮物,先被獻給金太宗,後被遣至如同金國皇族選侍用的浣衣局,再被送給金國貴族完顏宗賢。完顏宗賢又將柔福賞賜給漢人徐還。柔福約31歲時亡於北地。
比起客死異鄉的父兄與姊妹,最後梓官得以回歸故土,也是被俘宋室宗親唯一死後安葬故國之人,又被高宗追封為和國長公主,不知柔福帝姬是否稱得上幸運?
淒涼的故事更需要想像與浪漫平撫哀傷,有人說柔福後來所嫁的漢人,就是《汴京殘夢》書中,與她私訂終身,得知她被俘後北追而去的徐承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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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歲時讀黃仁宇《萬曆十五年》時,仍有諸多不解,於是種下了鑽研明史之興趣。多年前又因《汴京殘夢》,再把歷史課本上輕描淡寫的必考事件:「靖康之難」前因後果翻查多次。現在再讀,依舊傷感。
若是觀察北宋興亡史,戰場上廝殺拚搏總是無情之地,然而血腥殺戮背後的貪婪與野心更是醜陋。徽宗一朝朝政腐敗,早已種下亡國之因。
「花石綱」引發方臘起義。蔡京、王黼、童貫等六賊禍國殃民。背棄「澶淵之盟」,聯金滅遼。與金合謀之後又不依約行事。接受張覺來降,貪小利失大局,導致遼國降將郭藥師大開門戶,讓金人直衝汴京。另外再偷偷招降遼國天祚帝。
徽宗屢屢背信棄義,就連金人都不齒,無怪乎後來受盡侮辱與折磨,慘死北境,只是連累了宗室與百姓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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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一被金人圍城就南逃避禍的皇帝老爹,匆忙即位的欽宗除了處決六賊,也好不到哪裡去。汴京城破之後,欽宗一心求降,金人開出天價贖金一概應允,湊不到錢就拿人抵數。
當時被獻呈給金人的女子身價依身分而定:帝姬一位可抵一萬兩,一品官夫人為一千兩,年輕貌美平民女子則為一百兩。
朝堂昏庸,卻以無助女人償債。即使金兵殘暴無良,但將這些女子推入火坑的兇手也無辜不到哪裡去。
毋論家國種族與對錯,最醜陋的,終究是人。
#汴京殘夢
#黃仁宇
#讀歷史就是讀人性
#宋徽宗太讓人翻白眼
#為何不乖乖寫你的瘦金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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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Junie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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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身價最高的華人畫家常玉,最終走的時候只是一塊水泥板,板上寫著編號,因為他連自己的墓也買不起。
文/李舒 /《山河小歲月》
在巴黎的某一天,我刻意起了個大早。
橫穿這座城市,四十分鐘之後,我到達了北郊。剛從地鐵出來,便感受這裡的蕭條。迎面走來的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臉上充滿倦怠和緊張。
經過兩個溫州人開的超市,躲過一個黑人,他迎面朝我走來,似乎想和我說點什麼,我嚇得掉頭走掉。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直到看到那個做墓碑的工匠,我才確定,今天的目的地應該不遠了——
Pantin公墓。
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公墓,許多墳連名字也沒有。
這裡有許多都是租用墓地,租約期滿,遺骸就會被挪去另一個公用墓穴之中。
編號1296 TR 1966的墓穴主人,就曾經面臨過這樣的危險。
1966年,是常玉去世的年份。下葬時,沒有一個親人。付錢的是一個叫Jean Toan的越南人,他是法中社區服務協會的會員,和死者沒什麼交情,他付了三十二年的租金。
三十二年,1998年8月20日到期。
1997年,距離租約到期還有一年。一年之後,那墳冢中的亡魂,將要再次被打攪,他的遺骸要被送去別處——也許徹底湮滅,沒有人知道。
而這時,死者在大洋彼岸的朋友,正四處尋找他的墓地。
這位朋友便是赫赫有名的攝影師羅伯特·弗蘭克(Robert Frank)。他寫了一本叫《美國人》的書,被稱為現代攝影的「聖經」。
弗蘭克多方打聽,終於找到了Pantin墓園,他為墓地續費,並出錢雇人修葺已經荒廢坍塌的墳地——那其實稱不上是墳地,因為只有一塊編號為TR/1296/1966的水泥板。
如果沒有弗蘭克,那常玉也許只有這個編號,可以作為證明他曾經存在於世的痕跡。
我站在這墓碑前,距離弗蘭克修復這塊墓碑,又過去了19年,光陰荏苒。
終於這一次,他恢復了自己的名字——中文和法文都有。
他的名字叫「San Yu」,常玉。家鄉中國四川一個叫南充的小縣城,那𥚃的人們會把「常」念作「San」。
在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名字是一文不名的。他的畫作,在巴黎的市場里成捆出售,不過數百法郎。
1971年之前,我查到的台灣美術雜誌《雄獅美術》,席德進寫了寥寥數筆的常玉,評價還是「終生失敗的畫家」。他向常玉要了兩張素描,這時候,他肯定不會想到,常玉的畫作,在日後的拍賣市場上可以賣出1.28億人民幣的天價。
常玉的作品,初看是稚拙的,然而卻總讓我眼眶一熱,稚拙的背後,隱藏著畫家一顆最純淨的心,靜悄悄地在那裡。我愛他那雅致的設色,粉是不一樣的粉,藍也是不一樣的藍。
他愛畫女人,席德進的文章,揣測常玉是被女人和性毀掉的。我並不這麼認為,他更像是女人的密友,充滿真誠地贊頌著她們的美。只有徐志摩懂得常玉,《巴黎的麟爪》的文章,大約是常玉唯一一次袒露心聲:
「不錯,我真是窮,飯都吃不出,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兒——我怎麼也省不了。這對人體美的欣賞在我已經成了一種生理的要求,必要的奢侈,不可擺脫的嗜好;我寧可少吃儉穿,省下幾個法郎來多雇幾個模特兒……美的分配在人體上是極神秘的一個現象,我不信有理想的全材……人體美也是這樣的,有的美在胸部,有的腰部,有的下部,有的頭髮,有的手,有的腳踝,那不可理解的骨胳,筋肉,肌理的會合,形成各不同的線條,色調的變化,皮面的漲度,毛管的分配,天然的姿態,不可制止的表情——也得你不怕麻煩細心體會發現去,上帝沒有這樣便宜你的事情,他決不給你一個具體的絕對美,如果有,我們所有藝術的努力就沒了意義……說起這藝術家審美的本能,我真要閉著眼感謝上帝——要不是它,豈不是所有人體的美,說窄一點,都變成了古長安道上歷代帝王的墓窟,全叫一層或幾層薄薄的衣服給埋沒了!」
他喜歡做四川菜,並且認為,中國菜餚之所以不能在世界嶄露頭角,是因為「外觀不夠美」。所以他做的中國飯,擺盤和造型都是藝術範兒的。他的法國朋友達昂吃過他的釀魚,還有豬腳湯,都大為贊嘆。他還建議常玉把自己的手繪菜譜寄給ELLE雜誌,常玉照辦了,然而石沈大海。
如今,在我們津津樂道於airbnb這樣的「分享經濟」時,他很早就和紐約的朋友約定,互相交換各自在巴黎和紐約的藝術工作室。
這位朋友,便是為他重新修復墓地的弗蘭克。
時間回到1948年。
24歲的羅伯特·弗蘭克已經在Harper’s Bazaar雜誌工作了差不多一年,他對為這份時尚雜誌拍攝時裝毫無興趣,於是決定辭職,打算去歐洲發展。
弗蘭克的目的地是巴黎。
他開始籌備自己的歐洲之行。芭莎雜誌的同事告訴他,有一個從巴黎來的叫常玉的藝術家準備到紐約尋找一個住所,可以和他交換工作室。他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
這一年,常玉48歲。
常玉敲響了羅伯特·弗蘭克位於東11街53號的家門,兩位日後將會在各自的領域中載入史冊的藝術大家,就這樣成為了室友。
弗蘭克喜歡常玉,他驚訝的發現,這個中國畫家在生活中,其實很少談及藝術,他更願意談一種自己發明的運動——「乒乓網球」。這是常玉發明的一種結合乒乓球和網球特點的運動,其規則同網球,但是用一隻類似羽毛球的球拍來擊打比乒乓球稍大的球,球場面積要小於壁球場地,全場漆成紅色,以白線圍邊,在室內和室外進行皆可。弗蘭克曾描述過常玉在工作室內開闢「乒乓網球場」的情形:「首先常玉要求把房間所有的東西都搬空,接著他非常認真地乾了幾天,房間被漆上顏色,非常漂亮,可惜當時我忘記拍下來了。」常玉對這項運動真心熱愛,他四處推廣,雖然和他投稿給ELLE的菜譜一樣,失敗了。
弗蘭克和常玉在一起的時候,做飯是常玉的事,因為他喜歡烹飪。據說,有一次,常玉在哈林區花1.25美元買了一副豬腰和捲心菜、土豆一起煲湯,作為兩人的主食。這樣吃了幾天後,他們兩人的臉部和身體都起了水泡。「我意識到廉價的中國生活是危險的。」弗蘭克評論道。
最終,弗蘭克沒去成巴黎,但和常玉一起共用工作室的兩年,他真心欣賞常玉的作品,並傾盡全力幫助常玉出售這些作品。
弗蘭克曾經試圖說服自己的表哥,一個法國商人,買常玉的一幅小畫。法國人不想出錢,只想用一台小打印機交換。常玉當然拒絕了,他說:「我不需要一台打印機。」1950年,弗蘭克還曾為常玉在紐約曼哈頓區的巴撒朵畫廊(Passedoit Gallery)舉辦了一次個展,展出常玉從巴黎帶來的那29幅畫作。
然而這次展覽的作品,一幅也沒能賣出去。
二
弗蘭克覺得很內疚,然而對於這種現象,常玉早就習以為常。
他已經48歲了,幾乎經歷了人生可以經歷的所有的挫折。
1921年,風華正茂的常玉和徐悲鴻、林風眠等一同赴巴黎「勤工儉學」。「勤工儉學」四個字放在常玉身上有點不太合適,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有做絲綢生意的長兄常俊民——常家大哥經營著四川最大的絲廠,為他在巴黎的小資生活提供一切經濟支持。
常玉的生活被其他留學生所羨慕,他穿著講究,除了繪畫,還喜歡打網球。大家最常見到的常玉,是一個人坐在穹頂咖啡廳後面的位置,面前的咖啡杯已見底,他和每個人說的第一句話總是:「你們今天好嗎?」
他有錢,於是經常請大家吃地道的中國菜。錢花光了,他也從不窘迫,朋友們記得,他會帶著一抹奇特的微笑說:「我今晚有個約會,能去你家借瓶伏特加嗎?」
與徐悲鴻等進入國立巴黎美術學校接受正統美術訓練的中國畫家不同,常玉選擇了進入一家私人學院「大茅屋畫院」。無論什麼人,買了門票就能進入畫院參加速寫班,每天下午2點到5點,或坐或站,對著模特畫畫。第一小時慢寫一次,第二小時慢寫兩次,第三小時畫速寫,模特每五分鐘換一次姿勢。學院裡沒有老師,只有負責掐著時間號令模特換姿勢的班長。常玉在這裡非常出名,他用毛筆作畫,有時不畫模特,專畫周圍的人,並且無論男女老少,一概畫成裸體,所以大家一遇到他,就會圍上去。
那時的常玉,可謂春風得意。
常玉的作品,也最早進入了歐洲主流社會。
1929年,巴黎大收藏家H·P·侯謝注意到了常玉的作品,他在日記里誇獎常玉「真是了不起,而且才正在起步中」。侯謝是畢加索、杜尚等人的經紀人。侯謝的大量購買,使常玉的作品開始被法國畫壇注意及收藏,並多次參與秋季沙龍及獨立沙龍展,特別是在歐洲地位很高的法國杜勒里沙龍(Salon des Tuileries),常玉在巴黎有了不小的影響,他的名字亦開始登錄在《法國藝術家名人錄》之類的年鑒中。侯謝經常在他的日記中記他與常玉的社交活動,例如與西班牙裔藝術家貝德魯·潘納一起射飛鏢,在常玉的畫室吃中國菜等。
侯謝在1930年4月7日的日記中提到:「在常玉家中吃飯。他從材料的準備開始,精心烹調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中國菜餚,真是迷人。他出示了數件於塗滿色彩的畫布上刮出圖案的新作品,我買了兩小件。」
這時,無論是徐悲鴻,還是林風眠,都遠遠沒能達到常玉的程度。他看上去,將成為第一個進入巴黎主流藝術界的中國人,乃至亞洲人。
三
可惜,時間不能永遠停留在1929年。
1931年,是常玉一生的轉折。
這一年,他的妻子「馬姑」因為懷疑他出軌,而與他離婚。這當然是最後的一根羽毛,瑪素對常玉大手大腳花錢的態度早有不滿,他甚至曾把妻子母親留下的遺物首飾送去典當行。
也是這一年,他的大哥常俊民罹患肝病去世了。常玉回了一趟四川老家,根據大哥的遺囑,他分到了一筆錢。但回到巴黎,他似乎忘記了,這是最後一筆錢,於是很快,這筆錢被他花光了。
沒有了大哥,他以為侯謝會成為他的新支柱。然而沒有。
1932年,侯謝給他寫信說:「好像我們彼此都要多佔對方一點便宜。」
然後,兩個人結束了合作關係。
常玉不願意巴結那些畫商,也不願意為了客戶們的要求改變風格。日本人藤田嗣治雖然比常玉早來,畫的也是東方風格的裸女,他的作品一直被人視作不及常玉。然而,藤田在處理畫商的關係上很有一套,很快,他的作品開始流行了。而常玉依舊保持著一個藝術家的獨立個性,他曾經立下一個規定,來買畫的人,不准對創作風格指手畫腳,不准更改,畫前付錢,他甚至拒絕和畫商合作,聲稱「千萬不要上畫商的當」。
因為常玉的堅持,我們今天見到的常玉作品,是一以貫之的,從沒有一點一滴的媚俗,做他自己:
「我的生命中一無所有,我只是一個畫家。關於我的作品,我認為毋須賦予任何解釋,當觀賞我的作品時,應清楚瞭解我所要表達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概念。」
四
1950年,常玉離開了紐約,返回巴黎。臨走時,他把那沒有賣掉的29幅畫都留給了弗蘭克,以答謝這位朋友的慷慨支持。
弗蘭克和他的友誼並沒有中斷,只要去巴黎,他都會去探望常玉。弗蘭克也介紹了一些朋友給常玉認識,這些朋友成了常玉晚年的摯交。
但常玉仍舊是孤獨的。
回到巴黎的常玉並沒有擺脫窮困,應該說,他已經習慣了窮困。他雇不起模特兒,於是剪下雜誌上模特兒的圖片,按照圖片中的姿態繪畫。他印不起名片,於是收集用過的地鐵車票,在票面上貼以小紙條,再寫上他的名字。
1966年夏天,常玉對好朋友達昂說:我開始畫一張畫。
達昂:是什麼樣的畫?
常玉:您將會看到!
達昂:那要等到幾時?
常玉:再過幾天之後……我先畫,然後再簡化它……再簡化它……
過了幾天,常玉邀請達昂去觀看,那是一隻極小的象,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中奔馳。他用手指點著這只動物對達昂介紹道:這就是我。達昂說,說完這句話,常玉笑了,那是中國人特有微笑。
這幅畫,叫做《奔跑的小象》,這是常玉最後一張畫作。
8月11日,常玉邀請幾位朋友來住處吃宵夜,照例還是常玉做飯。他用的是瓦斯爐,朋友離開之後,他沒有把爐子關好。
第二天早上,常玉曾經打工過的翠華樓老闆侯成庚去見常玉,敲門不應,又發現屋子里散髮著奇怪的氣味。公寓管理員打開房門,滿屋瓦斯味,而常玉已經躺在床上去世,胸口還橫放著一本書。
他一直戴著的那枚翡翠戒指,也不翼而飛了。
達昂的記事本里留下了常玉最後的地址:Ségur-67-11,沙坑街28號。我也去看了,一個標記也沒留下。
席德進介紹常玉的那篇文章,是重新發現常玉的開始。儘管,他對於常玉的評價並不高,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其中這樣一句話:
由徐悲鴻時代,經過趙無極時代跨越到了我們這一代,不知期間有過多少美麗的夢,美麗的愛情,這些都像巴黎的春天一樣悄悄逝去了。
……
1997年,距離常玉與弗蘭克的第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世紀。在這一年,弗蘭克把常玉留給他的畫作在台灣拍賣,所得捐給耶魯大學成立了「安德烈·弗蘭克基金會—常玉獎學金基金」,用於每年資助兩名中國藝術青年在耶魯大學藝術學院學習。
想想年過七旬的弗蘭克終於找到了常玉的墓穴,站在那塊水泥板前,他的感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