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我們的時代》
過去近二十年,我幾乎不演說,任何邀約,皆説No!
因為我的工作太忙,剩餘的時間,我需要閲讀,我想留給自己多一點時間。
2020年誠品敦南書店關閉,如此的歷史時刻找我當壓軸演說,我當然義不容辭。
之後我的身體時好時壞,心情也免不了受影響。但我發現,他人可以給我力量,我站在台上,無論氣是否喘著,身體是否疲弱。但當我論述大歷史,一些事情時,我會忘記身體的不適,突然之間回到年輕較健康的心情。
於是每隔三個月,我開始會同意一場演講。上一回十一月,在台灣大學:這一回在一個企業家組成的協會。
今天的演講題目:《我們的時代》
題綱如下:
1)1980-1989
*美國和中華民國斷交
*美麗島雜誌創辦及美麗島事件
*台灣關係法
*第二次石油危機
*十大建設升級
*高雄港成石化煉油廠天然氣重工業區
*1982-1985年,孫運璿、潘文淵、徐賢修等説服張忠謀回台(54歲)
*1987台積電成立
*1986/9/28開放黨禁
*1987/88開放報禁、解除戒嚴令
*1988/1蔣經國過世
*1989波蘭大罷工,11月柏林圍牆倒塌
2)1990-2000
*1991年蘇聯解體,冷戰正式結束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
3)2000-2020
*2001年,中國加入WTO,網路泡沫化,9/11紐約雙子星倒塌
*2003年伊拉克戰爭
*2007年高爾與IPCC得諾貝爾和平獎
*2007-08年美國次級房貸風暴及金融風暴
*2009年美國佔領華爾街運動1%VS. 99%
*2010年Facebook 等社群網站創辦
*2011年半島革命(阿拉伯之春)
*2011 日本東北大地震,福島核電廠氫氣爆炸
*2012年歐債危機
*2012年Facebook IPO
*2013-4年ISIS崛起
*2015年敍利亞難民危機湧入歐洲
*2012年敍利亞及利比亞內戰至今
*2015年梅克爾宣布接納百萬敍利亞難民
*2015年巴黎恐攻,巴黎氣候變遷會議之後簽署全球第一個大國參與的協議
*2016年川普當選
*2017年,台積電成立三十週年
*2020年COVID-19 席捲全球
*2021/1/6川普落選,支持者佔領國會
*2021年2/19日拜登宣布美國重回巴黎氣候協定*
2021年2月15-25,德州大斷電
兩個小時,談四十年的歷史變遷,從台灣到國際,以及世界局勢彼此之間如何牽動。
回家,吃了基隆最有名的元宵。
不管肥胖了,它也是四十年的變遷史!
隨遇而安,隨境心轉。
在亂世中,在虛弱中,我的聲音雖微小,但它還在!一直會在!
貝爾利亞的賢者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時常拍照都是等到書搬回去、圖片調整等大功告成過後,才會發覺一定會有遺漏在某個角落的幾本忘記入鏡,然後往往都會選擇得過且過,日頭赤炎炎還得全部重來真的太累人,十九本也已經相當可觀了,這個月入手的書排列起來仍舊如此賞心悅目,深淺不一的藍色系始終是最適合夏天也是最美麗的顏色,稍微舒緩隨高溫而變得煩躁的心情,下面就來為這些六月讀物稍作介紹。
六月選書 Olga Tokarczuks《 #雲遊者》已完食,為一本關於旅行與人體的短篇小說集,設定在 17 至 21 世紀,交織旅行中的獨白與反思,並穿插人體解剖、製成標本的故事,來探討人類的生死、行動與遷移,屬於現代旅行的哲學省思。書中 116 則故事,篇幅長短不一,情節也非線性進行,運用第一人稱自述、人物側寫、虛構故事、歷史事件、書信、語錄等不同的寫作形式,展現旅行的不同面向,朵卡萩藉其知性文筆與獨到見解,引導讀者超越現代生活的表層,前往人性的核心,照見旅行的深意。
再者,《行過地獄之路》澳洲作家 Richard Flanagan 的《 #歲月之門》也是我本月份非常想選的書籍,「The Sound of One Hand Clapping」書名來自日本禪師白隱慧鶴的知名公案「隻手之聲」,兩手拍掌可以發出聲音,一隻手發出什麼聲音?寓意人生中面臨到無解,其實是無能為力的問題。一對固執又不知變通的父女,經歷家庭悲劇,無法相互諒解,任數 10 年時光蹉跎,作者用情極深地透過書寫這本小說,關注二次大戰後,短短 15 年內湧入澳洲多達 150 萬人的歐洲移民,他們水深火熱的窘迫生活。以簡潔、含蓄而詩意的象徵手法,一筆舉起這群小人物,他們人生中的失落的時光,與對愛的堅毅執著。
仔細一看就會意識到,這批入手的書籍將近有一大半被麥田攻占,七本都是非常吸引人的主題,最右邊兩本一套的《 #薩拉戈薩手稿》,是兩百年前的波蘭貴族 Jan Potocki 耗時二十年以法文寫成,齊名於《一千零一夜》、《十日談》的文學經典,普希金、卡爾維諾、魯西迪都相當推崇,豐富多彩的情節,錯綜複雜的敘事,不斷閃現的大膽構思,離奇的情與慾,充斥著榮譽與怯懦,怪誕與誘惑,作者以驚人的博學、無比的智慧和創作野心構築出一個神奇的敘事迷宮。1765 年西班牙菲利普五世時期,一名年輕軍官阿方索從安達魯西亞隻身前往馬德里,向他所屬的部隊報到,途中要經過一片人煙罕至、厲鬼出沒的法外之地。啟程不久就發現,他被困在一家神祕的路邊客棧,此後的 66 天裡,他與各色各樣的怪人,每天都由一人講述一個故事的方式,開啟一趟怪奇的魔幻之旅。其 1965 年同名改編電影不但成為邪典作品的典範,深受馬丁史柯西斯與法蘭西斯柯波拉喜愛,也名列波蘭有史以來最偉大電影之一。
《魯賓遜漂流記》作者、十八世紀最偉大的英國作家之一,Daniel Defoe 的《 #大疫年紀事》為史上第一部瘟疫文學,以 1665 年的倫敦一場奪去十萬人生命的瘟疫為背景,一開始只有少數死亡案例,後來人數開始節節攀升,直到紙包不住火,瘟疫正式宣告爆發。富人紛紛舉家搬遷,對小市民來說,這場瘟疫才剛丟出第一道難題:要放棄所有財產,孑然一身離開這座城市嗎?窮人則根本走不了,只能留在原地聽天由命。整座城市開始充滿遭病痛折磨的人,下令封閉的一間間屋子都傳出發自靈魂的哀鳴。有些人不得不涉險工作,也有些人趁火打劫、大發瘟疫財。丹尼爾狄福展現新聞紀實筆法,將史實、傷亡數據,融合個人評論,交織成一部完整敘事,再現倫敦大疫年間的城市景象及市民面貌,體現了難能可貴的人道關懷。
《 #內心活動》應該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柯慈目前可以於繁體中文書市買到全新的唯一作品了,此書精選 2000 年至 2005 年間 21 篇重要文學評論,深入探討貝克特、福克納、鈞特葛拉斯、馬奎斯、菲利普羅斯等多位二十世紀文學大師的作品,每一篇文章乃至每一個詞,都富有獨到的觀點、深刻的見解和敏銳的洞察力。全書看似頗具挑戰實則文風親和,旁徵博引,平實而精準,為讀者打開一扇得以欣賞那些不朽著作的文學之窗。其次,二戰故事的《 #DDAY女孩》,Sarah Rose 依據近年解密的檔案、日記與口述歷史,將二戰時期三位非凡女性的驚險故事娓娓道來,她們一起摧毀鐵道,突襲納粹,規劃越獄,收集關鍵情報,為了諾曼第登陸打下基礎,促成戰爭的轉捩點。
另一本《 #潛水時不要講話》是少數以眷戀海洋的角度寫成的台灣文學作品,自從深深愛上盧貝松的《碧海藍天》後便對類似主題沒有絲毫抵抗力,栗光由自身的海洋體驗出發,記述在台灣、離島、澳洲等地的潛水經驗,關懷海中與岸上的一切生物,蘊含慈悲、溫暖的心靈之目觀視彼此,對萬事萬物充滿敬畏呵護,並時時反思,融入豐沛活用的海洋生態知識,從內在視野一窺潛水員眼中的海洋世界。以及《唐頓莊園》編劇 Julian Fellowes 最新小說《 #上流社會》,關於一個糾纏兩大家族的祕密,和一場翻轉一生命運的舞會。當年門不當戶不對的年輕愛侶連袂出現在舞會上,女孩來自富商家庭,男孩出身名門貴族,雙方家人都擔憂這段關係可能會敗壞名聲,然而,突如其來的戰事之下男孩意外戰死,不受認可的戀情暫且黯然落幕。卻沒想到,25 年後兩個年輕人的母親在一場下午茶會上偶遇,原來多年前「那場舞會」之後年輕男女暗中生下一個私生子,女孩的母親只想守密,保全女兒名節,男孩母親卻想找到私生子解決自己沒有繼承人的問題。在親情的驅使,加上繼承人之爭的壓力,這個祕密終使兩個家族就此開啟了無止境的心機角力。
最近相當關注於 Chimamanda Ngozi Adichie 阿迪契,全球最受矚目的當代非裔英語女作家,其第一本短篇小說集《 #繞頸之物》於近期推出,她在奈及利亞成長,接著在美國長居,於兩地都有長足觀察,以成熟且深刻的眼光觀察飽受內戰摧殘的奈及利亞,以及對世界無感麻木或錯誤想像的美國社會,並透過故事融合兩個文化,帶來衝擊且無人能及的閱讀體驗。12 則短篇中沒有膚色偏見,以冷靜且洞悉人心的方式走一場紙上導覽,引領讀者以作者之眼去看那不能及的國度,不需有任何既定印象,也不用跨過任何門檻,就能橫越海洋陸地,閱讀另一個世界。另一本第一眼就被迷住的《 #貝加爾湖隱居札記》相當適合現在的的我們靜下心來慢慢閱讀,遠離塵囂的法國記者 Sylvain Tesson 曾向自己許諾,要在四十歲前去森林裡過一段隱居生活。於是,他前往西伯利亞自然而孤獨的荒野 ─── 貝加爾湖畔的一座小木屋裡住了六個月。離小木屋最近的村莊在 120 公里外,只有兩隻狗、一座燒柴鍋爐,以及一扇面湖的窗戶,他靠自己的雙手將小木屋內部打造成像梵谷的黃房子,生活逐漸簡化成砍柴、釣魚、煮飯幾個行為;成天與書籍、伏特加、雪茄為伴。在這片荒原中,他逐漸馴服了空間、時間,每一天都在發掘忙碌生活與旅行中無法帶來的體驗;最後他以緩慢沉穩的步調,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簡約而美好的生活。
《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愛瑪》的暢銷作家 Elizabeth Gilbert 也帶來耗時六年的新作《 #女孩之城》,1940 年,薇薇安莫里斯因曠課和成績不佳遭退學,她在學校無法找到歸屬,更對按部就班的人生不感興趣,因此失望的父母將她送往曼哈頓,與姑姑同住。那一年她 19 歲,在最燦爛也最無知的年紀來到紐約,這個五光十色的華麗城市。和丈夫分居後的姑姑獨立經營劇院,美貌又極具裁縫天賦的薇薇安迅速融入劇團生活,認識了一群不受框架束縛的人物,薇薇安被他們帶領進一個獨特的世界,她開始探索男人、愛情、性,挑戰那些過往不被允許、絢爛又刺激的事情。
張愛玲的百歲誕辰紀念新版六月一口氣送上三本,《 #紅樓夢魘》一擲十年,用獨有的感性、緻密的考據,歷歷細數《紅樓夢》中開枝散葉的豪門親族、錯綜複雜的人性糾葛,以及精巧繁複的細節書寫,引領我們深入體會曹雪芹的創作匠心,為張愛玲開啟了一場玄妙入神的文字體驗,也替文學史刻下兩代文豪千絲萬縷的跨時代對話。《 #華麗緣》是張愛玲創作黃金時期的散文結集,不同於小說創作的蒼涼冷峻,她的散文恬適豐沛、細膩精闢,無論聊音樂,論愛情,談自己,她慣以感性拾掇美好光陰,用文字拼貼瑣碎青春,而我們早已在一篇篇華麗的文字中,與最真實的她結下了不解之緣。李安改編成同名電影的《 #色戒》收錄於此本 1947 年後的短篇小說集,是其少數以真實歷史為藍本,探討女性心理與情慾的異色之作。歷經家國戰火、與愛人走向歧路的她,文字風格亦隨之洗盡鉛華,從譏誚濃烈轉為樸素凝鍊。
其他當代華文著作首推馬家輝的《 #鴛鴦六七四》,繼《龍頭鳳尾》後,時隔四年再度寫香港幫派、警政、歷史。二戰後香港在國共英勢力暗潮洶湧下,港島九龍幫派各據地盤,各擁其主,黑白兩道難辨忠義的時代,也寫一對江湖鴛鴦在亂世中不可避免的背叛與始終不渝的恩情。有別於傳統文學寫江湖的隔靴搔癢,以貼近俗世的目光,打造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以獨到的歷史觀察,描繪出香港濃縮了華人近代史東西交會、社會底層紛亂共生的迷人光景。也私心想讀周芬伶的《 #雨客與花客》,澄靜如詩,狂亂若魔,凝照自性與他者的至情散文,在微雨與花綻之際煮茶焚香談書寫字,閑步花竹小徑,看盡人間的瘋狂、決絕與癡傻。字裡有消散的煙,流動的欲望,來去的人,至美而哀。在現實與非現實之間,捕捉「雨霖鈴,花紛飛,人漸去,香仍在」的空冷燃滅,餘情繚繞。蛇有靈,樹有情,人間有更難解的憂思蔓結,只能不斷書寫探求愛,以趨近於心靈。
其他還有朱嘉漢重量級長篇著作《 #裡面的裡面》,以真實歷史為故事舞台,匯集了一直以來廣義白色恐怖小說的面向,做了新階段的嘗試。時而低吟、時而高歌,以現代文藝語彙雜揉台語文語感,切片敘述著台灣共產黨、日治時期、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滿洲國的起落等等,不論這些元素以往如何各自缺席或沉默,整部小說以立體拼圖的方式做了巧妙連結,故事中的角色在不屬於他們的時代中,將自身命運折疊再折疊,藏在裡面的裡面,並遙遠地留待給無緣相識的子孫。以及林新惠的《 #瑕疵人型》,看似逼近現實,卻又奇異地充滿了賽伯格小說的超現實神祕氛圍,剝皮剩骨由女化男之人、從虛擬妻獲得積分的完美丈夫、成為賢妻的矽膠娃娃,穿梭在人與非人之間的想像,不禁令人疑惑這些到底是生化人,或只是疏離現代人的幻想。作者打造兩種截然不同的社會運作法則,一種平凡如常,一如你我的反覆日常與情感波瀾;一種充滿科技聲光,有一套生存邏輯的科幻世界,穿插未來、機械感的趣味和美感。不論是哪一種,林新惠都企圖「以高度真實窺視現實」,「以偏離真實逼近現實」,不變的是人們對身分背棄的渴望,飽受孤獨侵噬的日常。
貝爾利亞的賢者 在 鄭丞傑教授/醫師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出生於馬來西亞檳城的劍橋大學醫學博士伍連德
是北京協和醫學院的創辦人之一
1910-1911 他如何對抗中國東北的一場溫疫
值得今天我們景仰與學習
一個280歲的王朝,臨終前一年完成的大事。
《轉載》滿清帝國對抗瘟疫的最後一戰 原著:汪十句
一百多年前,大清王朝在面對瘟疫的舉措和表現,而今看來,有很多令人動容和深思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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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年,宣統二年,在千載未完成有變局中步履蹣跚的帝國,已進入壽終正寢的倒計時。
內憂外患,變亂紛起,財政千瘡百孔,但外表竟還有一幅欣欣向榮的景象。在尊貴的攝政王爺載灃看來,帝國正在勵精圖治,立憲大計按部就班。
軍隊改革也成效卓著,河間、彰德兩次盛大閱兵,一派兵強馬壯。
就在這時,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將帝國打了個踉蹌。
事發10月25日,同樣是個冬天。在中俄邊境的小城滿洲里,兩名從俄羅斯歸國的勞工,在旅店一夜暴亡,屍體呈紫黑色,死狀可怖。
十二天之後,同樣是兩名勞工死在哈爾濱旅店,並將令人胸疼、咯血、呼吸困難的奇怪症狀傳給了同住旅店的四位房客。
帝國政府收到了第一份疫情報告。
其實,此前瘟疫在國境之外已悄然萌芽。
侵佔我國大片領土的沙俄,因人力不足,當時招募了大量闖關東的中國勞工,很多勞工的工作,是在西伯利亞的曠野捕獵旱獺。旱獺是珍貴的毛皮動物,卻也是鼠疫桿菌的重要宿主。於是,中國勞工的聚集地,陸續有人出現鼠疫症狀。
因為西伯利亞地廣人稀的緣故,一開始疫情並不嚴重。但沙俄政府出於極端自私,不僅隱藏消息,還將出現症狀和疑似症狀的勞工強行驅逐回中國,從滿洲里到哈爾濱這條路,正是他們返鄉的必經之途。一路上天寒地凍,大多數人只能在擁擠密閉的小旅店、大車店中投宿,大大增加了疾病傳播的概率。
很快,瘟疫在勞工聚集的哈爾濱道外傅家甸地區大規模爆發。很多人全家死去,屍體隨處可見,街道猶如鬼城,連前來處理的警察也紛紛倒下。
數年之前,以哈爾濱為中心、貫穿全東北的T字形鐵路網剛剛通車。這在當年絕對是黑科技,但此次此刻卻成了瘟疫傳播的幫手。瘟疫順鐵道一路蔓延,長春、瀋陽接連失陷,關內的河北、山東也爆出疫情。
越來越多的人倒下,而人們對瘟疫的原因竟一無所知。
眼看就是帝國子民的滅頂之災。
要知道,中世紀歐洲的黑死病就是鼠疫,死者三四千萬,差不多相當於整個歐洲人口的三分之一。當年的疾病傳播絕無此時迅捷,而此時應對鼠疫的治療手段相比黑死病時並無實質進步。抗生素的發明,還要到幾十年之後。
不過,一直被反復抨擊、唾罵、恥笑的帝國政府,在當時的反應還算及時。
高層沒有把重心放在管控信息、維穩、處罰「妖言惑眾者」這些事情上,而是盡其所能,派出了所能找到的、最精英的專家隊伍。
經外務部右丞施肇基力薦,擁有劍橋醫學博士頭銜的天津陸軍軍醫學堂副監督,時年31歲的馬來歸國華僑伍連德,被任命為東三省防疫全權總醫官。
他帶著助手,手提滿滿一箱檢驗器材,於12月24日抵達瘟疫中心哈爾濱。
***
伍連德的第一個任務,是要鎖定瘟疫的病原。
最直接的辦法,肯定是解剖屍體做病理分析。但在當時中國,拿死人動刀是與老祖宗的規矩相悖的。權衡再三,伍連德選擇了一位死於瘟疫的日籍女子,在一處簡陋的民居秘密進行。顯微鏡下,鼠疫桿菌暴露無遺。這也是中國第一例有記載的病理解剖。
這是一場恐怖的鼠疫。
但伍博士很快陷入了矛盾之中——按傳統理論,鼠疫主要通過動物媒介,只要做好鼠類和跳蚤的滅殺,就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而滴水成冰的東北嚴冬,動物活動困難,本應不利於鼠疫擴散,可鼠疫偏偏還在快速擴散。
伍博士帶著疑問,冒著生命危險反復深入疫區中心傅家甸。他發現很多家庭都是室內一人染病,很快感染全家,而室內捕獲的家鼠身上並無鼠疫桿菌。
於是,伍連德提出了一個前人聞所未聞的大膽理論——這一次的鼠疫,存在人傳人的情況。而且從呼吸道感染症狀嚴重的情況判斷,極有可能是通過飛沫,在人與人之間進行呼吸傳播。這就是日後醫學界熟知的「肺鼠疫」。
但是,這個理論在當年太過石破天驚。法國權威專家梅斯尼當時也在東北,他對伍連德的理論嗤之以鼻,僅僅按傳統理論進行防護,便放心大膽去診斷患者。
結果,六天之後,梅斯尼染病去世。學術界震驚,至此相信了伍連德的理論。
同樣對他表示信任的,還有身陷滅城之災的哈爾濱全城,以及整個帝國政府。
伍連德爭分奪秒的提出了一整套防治方案。
——在治療方面基本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唯一的求生之道是防,是要掐斷鼠疫的傳播擴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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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方案,今天看來也是很先進的。這套方案有三個招。
第一招是管理傳染源。
士兵挨家挨戶搜尋感染者,一旦發現馬上送到醫院,按重症、輕症、疑似進行分級處理,避免交叉管理。病人房屋用生硫磺和石炭酸消毒。
這一方面最難啃的骨頭,還是屍體處理,中國人入土為安的觀念根深蒂固。但當時東北大地土硬如鐵,在無法深埋的情況下,只剩下了一條路,燒。
伍連德反復做工作,在朝廷聖旨支持下,1911年1月31日,辛亥年大年初二,伍連德親眼見證之下,傅家甸2200具病人屍體被澆上煤油,付之一炬。這可能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集中火葬。
第二招是切斷傳播路徑。
既然肺鼠疫可以人傳人,那就必須採取斷然措施,對人員流動進行必要管制。政府從長春調集1160名士兵,對哈爾濱疫區進行嚴格的封鎖和交通管制,疫區被分成紅黃藍白四個區域,每個區的居民佩戴同色證章,只能在本區活動
伍連德提出的「疑似」概念,以及疑似患者每天測量體溫、檢查症狀,連續七日正常方可解除隔離的處置原則,一直沿用至今。
可能成為傳播載體的疑似者,被伍連德安置在由120節火車車廂改建的隔離營中,營中設置醫護人員和巡警,嚴防交叉感染。由此,中國開始建立起最初的現代防疫管理體系。
同時,為了避免疫情持續擴散,從1911年1月開始,東北境內鐵路陸續停駛。1月13日,帝國在山海關設立檢驗所,凡經過旅客,均需停留五天觀察。1月15日,陸軍部加派軍隊,阻止入關客貨。1月21日,又下令斷絕京津交通。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封的不是一座城,而是整個東北。
第三招是保護易感人群。
伍連德認為,易感人群包括疫區附近居民,特別是其中抵抗力低下的老幼居民,也包括在一線與病患頻繁接觸的醫護人員和警察。
他要求醫護與軍警嚴格佩戴口罩。帝國工業基礎孱弱,口罩庫存很快告罄。他因地制宜,發明瞭一種紗布口罩,雙層棉紗夾一塊吸水藥棉,稱為「伍氏口罩」
這種口罩成本低廉,防護性能雖不如現代產品,但相比暴露面部畢竟是巨大進步。
顯然,上面這些方案再先進,沒有當局落實也只能是一紙空文。所幸,東三省地方政府和帝國高層,竟然迸發出超乎尋常的行政效率,迅速調集資源,付諸實施。
疫情最嚴重的時候,每日報送的死亡人數超過200,傅家甸居民死者超過四分之一。但在三管齊下的策略之下,形勢開始逆轉。
1月31日,傅家甸疫區死亡人數掉頭向下。2月20日,所有採取防疫措施的疫區,死亡人數均開始下降。
3月1日,哈爾濱首先實現了零死亡。到四月,鼠疫終於徹底撲滅。
事後統計,這次鼠疫死亡人數超過六萬,相當於東北1400萬人的0.4%左右。不可謂不慘痛。但相比起事之初人們的估測,包括外國學界與媒體的估測,又是個巨大的成就。
當時外媒認為,如控制不當,這很可能又是一次世界性災難。
橫向比較,且不說慘烈的歐洲黑死病,五六十年前雲南鼠疫,死者差不多有一百五十萬人,昆明人口損失一半。十餘年前香港鼠疫,是病情較輕的腺鼠疫,且在大英帝國治下,仍有兩千五百人死亡,考慮到香港當時僅二三十萬人,死亡率高達1%。
經此一役,伍連德博士和他開創的現代防疫體系功不可沒,他這一代的中國醫者,深入死地,義不惜身,總結實踐的諸多寶貴經驗,至今仍在福澤後人。
***
知道伍連德博士事跡的人其實不少。但當時面對重大疫情,站在伍連德背後,支撐他的帝國行政體系,迄今為止,研究和關注的人並不太多。
不想談太複雜的「體制問題」,只提一個人,當時的東三省總督錫良。
東三省總督這個職位,如套用日下,大概相當於黑吉遼三省的省委書記兼省長,位高權重。時任總督錫良,蒙古鑲藍旗人,屬於晚清政界的開明人士,素有能吏之名。
在歲月塵封的歷史檔案之中,錫良在瘟疫中的表現可圈可點。
他沒有出於對紅頂落地的恐懼,封鎖消息,欺上瞞下,而是反復向朝廷上書,奏報疫情。
檔案中也找不到他在此時此刻「觀看文藝演出」或是「組織群眾集會歡度新春」的記載。反倒能看到,他發電中東鐵路各州縣,要求把每天鼠疫在各地的流行情況及時用電報進行彙報,並且關於防疫電報一律免費。
在那個年代,這絕對算得上「信息透明」。
他給予了伍連德充分信任,伍連德所有的專業建議,要變成切實有效的措施,都不可缺少錫良治下東北行政系統的高效支持。
當伍連德提出焚屍動議,各界反對紛紛,幾乎無法推進的時候,錫良力排眾議,支持他上書陳情,最終獲得攝政王載灃支持,求得一道「奉旨焚屍」的寶貴聖旨。
在伍連德倡導下,錫良在吉林等地組建防疫總局,形成了中國最早的衛生防疫行政體制。
防疫措施耗資巨大,費用吃緊,帝國財政緊張接濟不上,錫良的辦法不是向國民募捐,而是事急從權,向銀行借款。
對於在瘟疫中衝在前方的防疫人員,錫良上奏朝廷,為防疫人員「照軍營異常勞績褒獎。其病故者,依陣亡例優恤」,當時定下的標準,醫生殉職可以得到撫卹銀1萬兩。清代一品大員年俸僅180兩,對比之下可知分量。
都說防疫是戰場,醫生是戰士。這位大清總督用實打實的真金白銀,讓這句口號沒有流於空文。
另一方面,錫良對防疫中庸碌無為、推諉拖延的官員,也是毫不留情,吉林西北路道於駟興、吉林西南路道李澍恩都因「防疫不力」被革職。
錫良甚至做到了,在列強環伺的東北,成功擊退了俄、日以協助防疫為名,對中國主權的進一步染指。
他是一個走鋼絲高手,而且是在鋼絲上負重前行。
錫良是一個縮影,折射了那個衰老腐朽的帝國機體中,生命力頑強存在的那個部分。
在東北鼠疫的全程中,這種生命力從不同縫隙折射出來,例如,帝國在執行東北全域封鎖、山海關五天隔離政策時絕不容情,不搞特殊。朝廷頭品大員,太子太傅、欽差大臣鄭孝胥從東北公務返回,老老實實在山海關隔離觀察五天。
錫良也是一個寓言,證明即便是只剩一口氣的腐朽滿清政府,老老實實按科學規律辦事,仍然能夠有所成就。
***
在東北鼠疫被撲滅的1911年4月,在朝廷和總督的支持下,萬國鼠疫研究會在瀋陽成立。這是中國本土舉辦的第一次現代學術會議。伍連德當選為主席,為積貧積弱的帝國,贏得了最初也是最後的國際學術聲譽。
六個月之後,武昌楚望台軍械庫,一陣槍聲響起,帝國壽終正寢。她在對抗瘟疫這最後一戰中迸發的生命力,終究不足以支撐她背負整個民族,踏入現代門檻。
這個時候,武漢三鎮城門緊鎖。待此地再次封城,已是一百零九年之後。
錫良總督淡出政壇,七年之後,六十六歲的他患病,拒絕服藥而死,以身為殉,後人又不知所殉為何。
伍連德博士繼續在中國的醫學啓蒙的路上披荊斬棘。1914,他提議在北京建設現代化醫學院和醫院,這就便是後來的協和。
1918年,他主持建立了中國人自己的第一座現代醫院,也就是今天的北大人民醫院。
他還辦了一座學校,哈爾濱醫科大學,發起了一個學會,中華醫學會。
1935年,他成為第一名獲得諾貝爾獎提名的中國人。
年老之後,伍連德回到馬來西亞開了一個診所,過著為鄉人看病的樸淡生活。
先前種種驚心動魄,全如過眼雲煙。此刻神州種種壯懷激烈,也與他遠隔滄海。
1960年的一天,他起床覺得不適,第二日便合眼而逝,年八十二歲。他走的默無聲息,但中國的防疫史和醫學史上,他的名字永世長存。
撫古思今,我們抵御瘟疫的戰役還在進行,這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病毒。但我們的經濟基礎、組織能力、科研水平、群眾認知,都比一百多年強的太多。
我們也理應有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英雄和賢者。
這段歷史,經得起後人的反思和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