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說:最後一本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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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隊如今已經剩下四個人了,大家都精疲力竭,卻只能拖著腳步往那個傳說中的避難所出發,只要穿過這個山頭,也許他們從此就不用再過著逃命的生活,但更有可能,那裡只是另一個淪陷的廢墟,而最壞的情況是,一如每套喪屍電影或劇集,所謂的綠洲,只是一個人間失格的煉獄。
儘管如此,像螻蟻偷生的他們還是需要這樣的傳說,在一次又一次喪屍圍困的劣境中,保持所餘無幾的求生意志。
在快將抵達之際,橫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隧道,站在入口處窺探,沒人知道隧道有多長,也不知道裡面有甚麼東西隱伏著。他們可以選擇繞到另一個山頭,但估計需時多十天八天,但此刻眾人已經糧水盡斷。沒有經過太多的討論,四人決定摸黑穿過隧道,來一場人生中最大而且可能是最後的賭局。
上帝已經放棄了他們一次,決勝分的網球還是不幸地落在他們腳邊。就在他們得見隧道盡頭的一縷陽光時,卻赫然發現前方站著一群喪屍,四人拚盡全力狂奔,其他三人甚至把身上的行囊都甩下,用最後一口氣跑向避難所的方向,此時,他那殘舊的背包卻被廢棄的車門勾破,裡頭最後一本書掉在地上,他一邊跑一邊回頭,同伴見他慢下腳步,聲嘶力竭地大喊:「走呀!快走呀!」他轉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眼神裡爬滿了恐懼,然而,他還是深吸一口氣,全力向著書本跑過去。就在他彎身撿書的一刻,一隻喪屍撲過來咬住了他的腿,其他喪屍一擁而上,然後,就再沒有然後了。
他的舉動或許不智,卻意外地為同伴爭取了時間,令餘下三人得以成功逃到避難所。三個人向大家講述一路逃亡的過程,那些猶有餘悸的恐怖經歷,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切身體會過,所以唯一引起大家興趣的是,到底最後那本書是甚麼?竟然值得他冒著性命危險也要試著撿回來?
有人認為那是他心中最希望流傳下去的名著,大家熱烈討論書單之際,有另一個人則認為,那可能是他自己寫的小說,一把聲音還帶點調侃地說,「十之八九是還未完成的作品,我以前就認識一個人,總是認為自己還未面世的作品將會是驚世鉅著。」還有一個說法是,書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別人送給他最後的禮物。各人都有各人的說法,反正沒人知曉答案,這件事就成為這個衰敗桃花源的一則小小熱話。
但是三個倖存的同伴中,有一個人知道答案,那個人就是我。
我是那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在孩子安葬後,我們一行人找到一所破舊的石屋,度過我一生中最漫長的夜晚。
我只要一合上眼,就會看見孩子的臉,於是我走出屋外,自願跟負責盯梢的人換班,那時他正伏在屋頂,就著月光看書。
那晚我才知道,那本一直藏在他背包裡的,是從前的日記。「只有看著日記,我才可以相信身處的地獄,曾經是天堂。愛抱怨妻子、頑皮的女兒、不怎麼樣的房子……我已經再沒有現在和未來了,我擁有的就只是過去。」
說著,他把日記那幾張僅餘的白紙撕下來,連同最後一支筆交給我:「我本來以為可以多寫一點以前瑣碎的回憶,但現在只要一閉上眼,就只看到一幕幕被喪屍追趕的畫面。如果你還可以的話,就寫下任何你想記住的事吧。」
我沒有對避難所的人說出真相,因為我知道這些拚命活下來的人,會嘲笑他為了一本日記而丟了性命有多笨──這裡沒有喪屍片中經常出現的喪心病狂式活人鬥活人,但人類諸如傲慢的劣根性在末日依然沒有絕種──我寧可他們假設最後那本書,都是自己心中最珍貴的事物,也許當中某些人,就能尊重他的選擇。
至於他給我的這幾張紙,我決定用來寫下這件事,就是這樣吧,我聽到喪屍已經衝破避難所大門的聲音了,我不打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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