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在房間 4 天不講話、常常離家出走:梁朝偉,一個古怪的王者】
有些人,僅管不常出現在江湖,江湖卻從未忘記過他,像是今天《尚氣》上映,梁朝偉的演技,依然是神一般的存在。
後輩們無不期盼與他並肩前行,最終依舊只能望著他絕塵的背影,神秘、難以忽視,兩相矛盾的形容詞,放到梁朝偉身上沒有二元對立,反而交互襯托,存在感強烈,倒是成為無雙。
李安形容,梁朝偉是導演們的夢想;王家衛則說,梁朝偉是一個永恆的演員。
一個演員能做到讓人看見夢想、洞見永恆,無非就是長存赤子之心罷了,如何讓自己永保童心,梁朝偉做的只有兩件事:獨處,以及有意識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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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藝圈皆知梁朝偉熱愛獨處,甚至已到孤僻與古怪的程度。
早年,妻子劉嘉玲會邀請林青霞、王菲和張國榮湊桌打麻將,梁朝偉不大會出來打招呼,而是關在房間聽很大聲的搖滾樂,吵得客廳的張國榮直喊「我頭好暈」。
好不容易,梁朝偉走出房間,自行跑去廚房泡龍井或普洱,喜滋滋走到牌桌向朋友們逐一介紹茶品與茶道,不過大家忙著算牌、無人搭理他,最後一樣是張國榮不耐煩回應:「隨便啦,你弄個茶包給我就好。」
與朋友身在同個空間,梁朝偉彷彿活在異次元,用自己的方式向朋友傳遞善意,所幸朋友們願意理解。
張國榮就曾說:「梁朝偉是一個古怪,但是心地非常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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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朝偉的古怪,是他鍾情於一個人的悲歡,還是個「想到什麼就去做」的人,從未在乎時間與場合。
他崇拜作家村上春樹與三島由紀夫,遇到喜歡段落能夠一字不漏背出。
因讀完《挪威的森林》而一個人飛去日本住好幾個月,夜夜待在居酒屋,盯著紅男綠女們酒酣耳熱的姿態,想像他們就是村上春樹口中「身在無人島、為了寂寞相擁的光屁股孩子」。
他曾搭飛機去倫敦,在公園餵一個下午的白鴿,當天夜裡就搭機返港。為此,香港知名作詞人黃偉文還曾在專欄中提起這件奇事:「雖然心想『他有沒有搞錯啊?』,但心裡還是恨不得馬上去試一次。」
梁朝偉被問起這段餵鴿奇談,笑著回答誇張了,仍向記者承認:「我是喜歡一個人跑來跑去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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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嘉玲數次提及梁朝偉的「怪」。
她透露某天家裡施工來一堆陌生人,丈夫不喜噪音與人群,直接拎著行李箱就走,直至工人離去後才返家。
拍攝《阿飛正傳》,因一場吃梨子畫面拍 27 次都拍不好,梁朝偉回到家一語不發做家事,幾天後向她拋出一句「原來王家衛只是要我一個背影呀」如此前言不搭後語的體悟。
但最讓劉嘉玲難忘的,依舊是張國榮過世,梁朝偉把自己關在房裡四天,不說話,不想吃飯,直到第五天才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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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遺世獨立的奇特隱士,不見得代表他無情,而是把他的心思花在值得的人事物上,並且深情以待。
梁朝偉是浪漫的,曾醉心於 Lawrence Block 的偵探小說,去美國宣傳《2046》前主動寫信給作家,只想與偶像暢聊文學一個晚上。
他是念舊的,某年聖誕節前夕與張震小酌閒聊,有感而發說出十年前拍攝《東邪西毒》的對白,長達三分鐘,讓張震暗暗心驚。
他是熱情的,因《一代宗師》練詠春拳上癮,成天與導演好友麥兆輝與莊文強討論練拳體悟,煩得麥兆輝都說:「好了,別再來找我聊天了。」
甚至,他首次參加維多利亞港的帆船大賽,開心地說只想與帆船好手以船會友,結果當天比賽奪得亞軍。
一個人,梁朝偉可以做很多事。
可重點是,他都能把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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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朝偉會愛上村上春樹,我並不意外。
村上春樹是一個熱愛獨處的人,除了寫作,他也是爵士樂愛好者,每天早上出門慢跑,還深耕「翻譯」學問,將自己喜歡的英文小說翻譯成日文。
歷史中許多知名的思想家都知道「獨處」的重要性。
盧梭堅持每天獨自步行 6 小時,出版《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強調孤獨有助人類靈魂解放;吳爾芙早上十點都要獨自外出散步,聞花香、聽鳥鳴,就擁有寫作靈感;梭羅直接將自己流放到瓦爾登湖,透過半隱居學習專注。
但我認為,若想成為一位懂得感受的人,「獨處」不過是第一步,還是最粗淺的,畢竟這兩年因疫情緣故,我見到很多人都「被迫獨處」,卻也不認為他們有多開心。
於是這便回到我一開始說的:不只獨處,你還必須練習「有意識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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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衛說過,演員有三種。第一種演員很聰明,讓他練 30 遍他只練 3 遍就會,接著便不練了;一種比較規矩跟認真,像是劉德華,讓他練 30 遍他就會練足 30 遍。
「但是梁朝偉,他是那種你讓他練 30 遍,他會練 300 遍的人。」
一個 30 遍的事情,為什麼梁朝偉可以練到 300 遍?
這已經與「認不認真」沒有多大關聯,梁朝偉是發自內心在感受與享受這門技藝,測試看看自己能把這件事練到怎樣,是一種以玩樂心態去摸索,觀察自己可以走向哪裡。
張曼玉跟劉嘉玲,一個是演戲上的知音,一個是相愛 30 年的妻子,她們對梁朝偉的共同評價是:偉仔,他就是一個小朋友。
讓我們回想小孩子是什麼模樣?
大家是否見過小朋友獨自在家,明明給他一個破紙袋,他不但能自得其樂,甚至還會竭盡所能去「開發」這個破紙袋,把它當成包包,把它當成帽子,諸如此類。
尼采說過,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回到孩童狀態,天地萬物皆為遊樂場,抱持著這種心態,你自會在冒險裡有意識地專注,學都不用學,是一種渾然天成的行為。
梁朝偉,能把泡茶變茶道、打拳變拳道、玩帆船玩到亞軍去,把自己放進世界裡,進行無窮無盡的探索。
這種人,演戲演到被封神,我絲毫不覺得奇怪。
#尚氣
#尚氣與十環傳奇
https://www.adaymag.com/2021/06/12/leung-chiu-wai-and-his-solitude-philosophy.html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310的網紅伊格言Egoyan Zheng,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本影片由 村上春樹《1Q84》深度解析系列編號1、2、3共3支影片 合併而成 ---- 諾貝爾文學獎的資深陪跑者村上春樹歐吉桑在想些什麼呢? ☞Instagram|http://www.instagram.com/egoyanzheng ───────── ☞〈愛是唯一的存在價值──村上春樹《1Q8...
異世界漫步小說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本月份的迷誠品專欄,是一場電光影裡的影像旅行,分別選了《#絕美之城》、《#午夜巴黎》、《#愛情不用翻譯》與《#現代啟示錄》等幾部電影,來安撫疫情之下不得不暫時回歸平淡的生活現狀,並期盼下一次跳上飛機,前往異鄉的時機能盡快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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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讓人發揮想像,餘者就只有失望與疲勞。完全出自想像,那就是他的力量,從生到死,人、動物、城市、事物全是想像,是一部小說,是虛構故事。利泰不曾說錯,況且誰都辦得到,只需閉上眼睛,它就在生活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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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絕美之城》片頭引用自法國作家塞利納《長夜行》,那也幾乎是現在的我們唯一能做的,於自己的內在時空,透過文字或影像展開一場探險、一次邂逅,或是一趟神遊 —— 閉上眼睛,旅行就在生活的另一端。以前,一有時間便拉著行李箱到處闖蕩的日子,深感滿足的一刻,往往是回到住處的隔天早晨,凝視平凡無奇卻異常美麗的街景,手中緊握樓下小咖啡廳沖出的溫熱咖啡,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定與踏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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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啟程與歸返之間,在未知與熟悉之間,在相遇與別離之間,在變動與恆常之間,旅行於天平兩端讓人心矛盾取得平衡。例如雋永的愛在三部曲,勇於跨出舒適圈的《白日夢冒險王,甚或歷久彌新的無數公路電影,諸如此類「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靜靜等待願意相信的人來到此處,就像稍縱即逝的綠光。往往一個人、一部電影、一段往事,成為我們認識世界的方式,也代表了某座城市在我們心中的情感印象,有時全然想像,有時恍如隔世,影像在我們大腦裡留下的畫面始終都是雙向流動的,成為每個人無論是否親身經歷,甚至虛實交織的獨特情節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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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那年復活節泡在義大利的假期,不但從南一路玩到北,亦留了整整四天用雙腳走完了羅馬與梵蒂岡,興匆匆按照丹布朗《天使與魔鬼》進行路線規畫,觀賞無數傳說中的建築、古蹟與藝術品,清晰烙印心中的,卻一直只有那不起眼的昏黃路燈與閃耀糖霜色澤的石子路,蒙太奇般與傑普漫步夜色壟罩的羅馬街頭的身影交錯,重疊,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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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olo Sorrentino 承繼著導演費里尼的創作內核,《絕美之城》捕捉一個曾經夜夜笙歌,觥籌交錯,恣意遊走在權貴階級的作家 Jep,不但縱橫上流社會,更是經驗豐富的情場老手,總是衣著講究,自詡紳士,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就如這座永恆之城,以及沉默矗立於自家陽台畔的巍峨競技場,隱隱散發著華麗與蒼涼,神祕與虛無,莊嚴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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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行者無疆》形容羅馬是「隱隱然的偉大」,靜靜安踞在並不明亮的高位上,從城市散落的每一扇舊窗、每一塊古磚、每一束荖藤溢出。而羅馬是永恆的眷戀,普立茲小說獎得主 Anthony Doerr 在其著作《羅馬四季》感嘆道:「人們說,窮極一生,也難以盡攬羅馬」。彷彿自 Toni Servillo 的 Jep 身上流露的氣質,有著不合時宜的表象,但一切萬事萬物都是謎,無法解釋曾經的不朽風華,亦難以看清如今的一片廢墟,走過白晝和黑夜,美麗和醜陋,永恆存在於那一瞬,用靈魂按下快門的一瞬,為死亡、可悲的人性所不能觸及,在時間流逝的痕跡下,從人的角度沉默凝視羅馬過去,現在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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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沒有一件事情是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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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皆知,巴黎這一席流動的饗宴,由數不盡的人文底蘊穩穩撐起。細數林林總總關於法國的電影,《愛在日落巴黎時》的美好一隅、《午夜巴黎》的流金歲月、《戲夢巴黎》的迷惘不安、《出走巴黎》的自由之反向,或是 2019 年《悲慘世界》被種族、體制與暴力壓迫的巴黎之陰暗面,一針一線建構出我們想像中屬於花都的立體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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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是否親眼見識這個浪漫之都的想像與現實存在多少落差,絕大多數的人仍會為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感到心馳神往。午夜夢迴時,回到逝去的玫瑰色美好年代,談一場如夢似幻的異國戀曲,漫步於拿破崙長眠的塞納河畔,與一群只聞其名的傑出藝術家聊得酒酣耳熱,那是真正存在於巴黎之中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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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恐懼死亡、質疑自己的定位,藝術家不該屈服於絕望,而是要想辦法找出那個時代空虛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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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巴黎藝文界的核心人物,被譽為現代主義教母的葛楚史坦,讀完男主角的小說後給予了如此受用的評價。那時才發覺,無論生於哪個時空,面對哪種現實,都有最好的一面與最壞的一面,都有絕望環伺的一面與充滿希望的一面,當我們無法選擇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尋覓一個方式與虛無及現實抗衡。對應至疫情肆虐的當下,或許單單是持續觀影、閱讀,乃至創作不懈,珍惜眼前所有,並持續保持對未來的憧憬,便已在企圖找尋屬於這個時代空虛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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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全文:
▍閉上眼睛,旅行就在生活的另一端|城市電影推薦
https://pse.is/3l2kc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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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回顧: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性別主題電影推薦
https://pse.is/3jyzhc
異世界漫步小說 在 青鳥 Bleu&Book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青鳥書店 7月 線上閱讀沙龍 ▎
《小站也有遠方》每一站都是一堂地方風物課!(劉克襄 feat. 青鳥書店)
來賓 ▎劉克襄 老師
主持 ▎青鳥書店
主題 ▎《小站也有遠方》每一站都是一堂地方風物課!
日期 ▎2021年7月24日(六)19:30-20:30(19:00開放讀者線上進場)
報名網址▎https://www.accupass.com/go/749
1.填寫表單報名成功後,團隊將於活動當日15:00email 提供更新連結予您。您將可以透過 google meet 線上連結共同參與活動。
2.因線上讀書會有人數限制,故連結僅可供報名者使用,為避免影響其他報名者權益,連結請勿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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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 彩 重 點 】
#自然系書寫者療癒你我的心
當我接近一座車站,車窗外彷彿博物誌的第一頁正在翻開...
微解封之際,那些無法抵達的景點、看不到的風景,正在遠方向我們招手,此時閱讀劉克襄的文字,跟著畫家孅孅阿嬤、克襄母親的鐵道繪圖,彷彿那些心曠神怡的景物就在眼前,每一個車站都變成了怦然憧憬的遠方。
在枋寮搭上和世界分手的列車、在台北看見南轅北轍的命定人生、在田中漫步錦緞般的平原……10條環島鐵道路線+52篇小站紀事,本書收納的不僅是平常無法聽見的小站故事,更多的是記下母子兩人攜手共遊的鐵道之旅。
用這場講座,在無法遠行的日子裡,跟著劉克襄的腳步,以及母親的一幅幅畫作,走訪那些網路google不到的鐵道風景。
【 講 師 簡 介 】
劉克襄,遠庖廚的男人,
卻擅於走逛菜市場。不時採買莫名蔬果,親嚐百草。
由於長年探訪山川地理,鑽研自然文史,練就了一身氣場。
在日常的市井裡,總能發現真趣,經常抒發嗟異觀點。
半甲子以來,書寫題材經常轉彎,創作類型多元,
詩作、散文、小說、繪本和踏查報導,不時引起注目。
《11元的鐵道旅行》、《十五顆小行星》更掀創作的浪頭,
連獲金鼎獎、開卷等諸多獎項。
2019榮獲「第六屆聯合報文學大獎」。近作《小站也有遠方》。
【 相 關 單 位 】
主辦單位|屏東縣政府
承辦單位|青鳥書店
(週末文學YA──從小說閱讀人生計畫)
異世界漫步小說 在 伊格言Egoyan Zheng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本影片由 村上春樹《1Q84》深度解析系列編號1、2、3共3支影片
合併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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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有意義嗎?人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嗎? 人生的意義,難道就是「每天工作養活自己」這麼無聊嗎?或許你沒想過,其實村上春樹的《1Q84》討論的就是這個問題。本集我們要來講述伊格言老師的一篇文章:「愛是唯一的存在價值──村上春樹《1Q84》」,你可以在影片下方的頻道資料處找到全文連結。
伊格言說,村上春樹的《1Q84》中,有兩則虛構文本,也就是小說中的小說,關鍵性地支配整部小說的世界觀。一篇是《空氣蛹》,而另一篇則是德國小說〈貓之村〉。兩篇都是我們理解《1Q84》很好的切入點。今天我們要講的是〈貓之村〉的故事。
熱愛旅行的青年背著背包獨自上路,開始他漫無目的的旅程。他搭乘列車,隨機挑選任一小站下車,投宿旅店,愛待多久便待多久,直至失去新鮮感,再搭上火車,前往下一隨機目的地。
某天,青年來到一個古老小鎮。他獨自下車進站,發現車站中並無任何服務人員。出站後漫步大街,發現所有商店都拉下了鐵捲門,整個小鎮一個人影也沒有。青年誤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座被人們遺棄的廢城,正打算離去,但車班有限,別無他法,只能在此過夜,等待明日上午的早班車。可是當白日逝去,夜幕落下,各樣花色品種的貓兒們便紛紛出現。商店裡的貓兒們拉起鐵門開始營業,市場上的貓兒們彼此討價還價,辦公室中的貓兒們穿上了體面的制服開始辦事。牠們吃食,交談,行走,爭執,飲酒作樂。然而貓兒們似乎對除了貓自身之外的其他生物萬分忌諱。青年害怕極了,連忙躲進鎮上最高的鐘樓塔頂。一夜過去,白晝臨至,貓兒們魚貫離城(只一瞬間,貓之村又回復到原先萬徑人蹤滅的廢城模樣),青年趕忙來到車站,卻眼見列車飛馳駛過月台,對他視若無睹。青年無處可去,只能回到鐘樓塔頂,繼續躲藏。如此日復一日,直到貓兒們聞到了人的氣味,組成搜索隊,進入鐘樓塔頂,來到隱蔽於黑暗中,恐懼不已的青年面前──
沒事。居然沒事。貓兒們居然什麼也看不見。牠們聞聞嗅嗅,搖頭晃腦,無比疑惑(奇怪,明明有人的氣味呀);但終究放棄,轉身下樓,回到小鎮各自的居所,回到牠們原先豐富熱鬧的日常夜間生活之中。青年恍然大悟,帶著巨大的孤獨與悲哀──他明白,這就是「我」浪遊旅程的終點,這就是「我」該消失的地方;那白日的車班終究不會再來,而「我」從來便不曾存在。
故事在此結束。
伊格言說,青年「漫無目的的浪遊」正是生命旅程的隱喻,同時也反映了人的存在本質:虛無。這其實是存在主義的標準說法:人生沒有預設的目的;生命,其實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
村上春樹的作品裡,時常縈繞著類似這樣「生命沒有意義,而我也什麼都不是」的主題。在《國境之南,太陽之西》裡,這樣的概念化身為一句比喻:「真正存活的只有沙漠本身」;而在《挪威的森林》中,是女主角直子憂傷的請求:「請你永遠不要忘記我,記得我曾經存在過」。為什麼直子會希望男主角渡邊「永遠記住我」呢?因為那就像《國境之南,太陽之西》裡對沙漠的描述:「雨下了花就開,雨不下花就枯萎。蟲被蜥蜴吃,蜥蜴被鳥吃。不過不管怎麼樣,大家總有一天都要死。死了就變屍體。一個世代死掉之後,下一個世代就取而代之。大家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活,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死。但那都不重要。最後只有沙漠留下來。真正活著的只有沙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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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1Q84》之後──特集:村上春樹Long Interview長訪談》中,村上大叔罕見地發表了一段關於小說史的看法,於此整理複述如下:十九世紀寫實主義小說的關鍵是鮮活地呈現「我們」──在彼一時代快速成熟的中產階級大眾,小說的閱聽人;而二十世紀小說的關鍵變化則在於「自我從自己之中脫離出來浮上表面」(雖則有些拗口,但我想對卡夫卡、喬伊斯、吳爾芙等現代主義作者有一定程度熟悉的讀者們或許都看得懂這句話──二十世紀上半葉,現代主義的年代,小說之筆尖正試圖深入「我」之內心捕捉一切可能的意識瞬間,「自我浮上了表面」)。而此刻,當時序進入二十一世紀,村上高度懷疑「時代又變了」:「像《1Q84》這種小說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賣出上百萬冊,是難以相信的事情喔」、「這跟《挪威的森林》的暢銷是不同的兩回事」。
何以如此?村上大叔給出的意見是,「有過現代,有過後現代,那後現代的軌道繞了一圈之後,是不是一個局面已經又宣告結束了?」、「我有這種明顯的感覺。我個人正在籠統地思考,類似『神話再造』的事,或許會成為關鍵語」──不僅僅關乎小說史,村上在此展現了他的理論素養(笑)。有趣的是,這似乎與米蘭‧昆德拉(藉由對《百年孤寂》的討論)所標舉的小說史斷代若合符節(詳見本書第 頁)。未來將會是個什麼樣的時代呢?未來的小說(以「神話再造」為關鍵詞?這話聽來野心勃勃)其樣貌為何?一九四九年出生於日本兵庫縣,寫出《發條鳥年代記》、《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挪威的森林》、《海邊的卡夫卡》等暢銷長篇,喜愛跑步,偶爾開車到郊區電影院買一千日圓敬老票進場看電影的村上大叔,似乎也對這件事非常有興趣──個人以為,觀諸村上本人的小說創作,此亦顯為一理解村上之關鍵。
#村上春樹 #小說 #書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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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言,小說家、詩人,《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8月號封面人物。
著有《噬夢人》、《與孤寂等輕》、《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拜訪糖果阿姨》、《零地點GroundZero》、《幻事錄:伊格言的現代小說經典十六講》、《甕中人》等書。
作品已譯為多國文字,並於日本白水社、韓國Alma、中國世紀文景等出版社出版。
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獎、華文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獎、中央社台灣十大潛力人物等;並入圍英仕曼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歐康納國際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小說家等獎項。
獲選《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著作亦曾獲《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度之書、2010、2011、2013博客來網路書店華文創作百大排行榜等殊榮。
曾任德國柏林文學協會(Literarisches Colloquium Berlin)駐會作家、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IWW)訪問作家、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成功大學駐校藝術家、元智大學駐校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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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moo專訪1:如果在YouTube,一個小說家
https://news.readmoo.com/2020/01/07/200107-interview-with-egoyan/
☞ Readmoo專訪2:那些關於孤寂的問題,以及......
https://news.readmoo.com/2019/03/21/190321-lonelieness/
☞ 香港文匯報報導:棄醫從文 伊格言闖進精神世界
http://paper.wenweipo.com/2019/09/02/OT1909020001.htm
☞ 關鍵評論網專訪:透過YouTube頻道展示文學,我的小說虛構其實是把刀子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33126?fbclid=IwAR05NUrcGYIO3CsGLtBwld1XzR2nRnADvGqidEEJzqqpytThgaI2-lABsGc
☞ 神性之人,無邊之愛:伊格言的失戀講座
https://www.commabooks.com.tw/article/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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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什麼?我認為,好的小說是一則猜想──像數學上「哥德巴赫的猜想」那樣的猜想。猜想什麼?猜想一則符號系統(於此,是文字符號系統)中的可能真理。這真理的解釋範圍或許很小,甚至有可能終究無法被證明(哥德爾的不完備定理早就告訴我們這件事);但藝術求的從來便不是白紙黑字的嚴密證明,是我們閱讀此則猜想,從而無限逼近那則真理時的智性愉悅。如若一篇小說無法給我們這樣的智性,那麼,它就不會是最好的小說。
是之謂小說的智性。───伊格言
異世界漫步小說 在 伊格言Egoyan Zheng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諾貝爾文學獎的資深陪跑者村上春樹歐吉桑在想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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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唯一的存在價值──村上春樹《1Q84》〉全文連結:https://www.egoyanzheng.com/single-post/2018/04/27/愛是唯一的存在價值──村上春樹《1Q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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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有意義嗎?人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嗎? 人生的意義,難道就是「每天工作養活自己」這麼無聊嗎?或許你沒想過,其實村上春樹的《1Q84》討論的就是這個問題。本集我們要來講述伊格言老師的一篇文章:「愛是唯一的存在價值──村上春樹《1Q84》」,你可以在影片下方的頻道資料處找到全文連結。
伊格言說,村上春樹的《1Q84》中,有兩則虛構文本,也就是小說中的小說,關鍵性地支配整部小說的世界觀。一篇是《空氣蛹》,而另一篇則是德國小說〈貓之村〉。兩篇都是我們理解《1Q84》很好的切入點。今天我們要講的是〈貓之村〉的故事。
熱愛旅行的青年背著背包獨自上路,開始他漫無目的的旅程。他搭乘列車,隨機挑選任一小站下車,投宿旅店,愛待多久便待多久,直至失去新鮮感,再搭上火車,前往下一隨機目的地。
某天,青年來到一個古老小鎮。他獨自下車進站,發現車站中並無任何服務人員。出站後漫步大街,發現所有商店都拉下了鐵捲門,整個小鎮一個人影也沒有。青年誤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座被人們遺棄的廢城,正打算離去,但車班有限,別無他法,只能在此過夜,等待明日上午的早班車。可是當白日逝去,夜幕落下,各樣花色品種的貓兒們便紛紛出現。商店裡的貓兒們拉起鐵門開始營業,市場上的貓兒們彼此討價還價,辦公室中的貓兒們穿上了體面的制服開始辦事。牠們吃食,交談,行走,爭執,飲酒作樂。然而貓兒們似乎對除了貓自身之外的其他生物萬分忌諱。青年害怕極了,連忙躲進鎮上最高的鐘樓塔頂。一夜過去,白晝臨至,貓兒們魚貫離城(只一瞬間,貓之村又回復到原先萬徑人蹤滅的廢城模樣),青年趕忙來到車站,卻眼見列車飛馳駛過月台,對他視若無睹。青年無處可去,只能回到鐘樓塔頂,繼續躲藏。如此日復一日,直到貓兒們聞到了人的氣味,組成搜索隊,進入鐘樓塔頂,來到隱蔽於黑暗中,恐懼不已的青年面前──
沒事。居然沒事。貓兒們居然什麼也看不見。牠們聞聞嗅嗅,搖頭晃腦,無比疑惑(奇怪,明明有人的氣味呀);但終究放棄,轉身下樓,回到小鎮各自的居所,回到牠們原先豐富熱鬧的日常夜間生活之中。青年恍然大悟,帶著巨大的孤獨與悲哀──他明白,這就是「我」浪遊旅程的終點,這就是「我」該消失的地方;那白日的車班終究不會再來,而「我」從來便不曾存在。
故事在此結束。
伊格言說,青年「漫無目的的浪遊」正是生命旅程的隱喻,同時也反映了人的存在本質:虛無。這其實是存在主義的標準說法:人生沒有預設的目的;生命,其實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
村上春樹的作品裡,時常縈繞著類似這樣「生命沒有意義,而我也什麼都不是」的主題。在《國境之南,太陽之西》裡,這樣的概念化身為一句比喻:「真正存活的只有沙漠本身」;而在《挪威的森林》中,是女主角直子憂傷的請求:「請你永遠不要忘記我,記得我曾經存在過」。為什麼直子會希望男主角渡邊「永遠記住我」呢?因為那就像《國境之南,太陽之西》裡對沙漠的描述:「雨下了花就開,雨不下花就枯萎。蟲被蜥蜴吃,蜥蜴被鳥吃。不過不管怎麼樣,大家總有一天都要死。死了就變屍體。一個世代死掉之後,下一個世代就取而代之。大家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活,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死。但那都不重要。最後只有沙漠留下來。真正活著的只有沙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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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1Q84》之後──特集:村上春樹Long Interview長訪談》中,村上大叔罕見地發表了一段關於小說史的看法,於此整理複述如下:十九世紀寫實主義小說的關鍵是鮮活地呈現「我們」──在彼一時代快速成熟的中產階級大眾,小說的閱聽人;而二十世紀小說的關鍵變化則在於「自我從自己之中脫離出來浮上表面」(雖則有些拗口,但我想對卡夫卡、喬伊斯、吳爾芙等現代主義作者有一定程度熟悉的讀者們或許都看得懂這句話──二十世紀上半葉,現代主義的年代,小說之筆尖正試圖深入「我」之內心捕捉一切可能的意識瞬間,「自我浮上了表面」)。而此刻,當時序進入二十一世紀,村上高度懷疑「時代又變了」:「像《1Q84》這種小說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賣出上百萬冊,是難以相信的事情喔」、「這跟《挪威的森林》的暢銷是不同的兩回事」。
何以如此?村上大叔給出的意見是,「有過現代,有過後現代,那後現代的軌道繞了一圈之後,是不是一個局面已經又宣告結束了?」、「我有這種明顯的感覺。我個人正在籠統地思考,類似『神話再造』的事,或許會成為關鍵語」──不僅僅關乎小說史,村上在此展現了他的理論素養(笑)。有趣的是,這似乎與米蘭‧昆德拉(藉由對《百年孤寂》的討論)所標舉的小說史斷代若合符節(詳見本書第 頁)。未來將會是個什麼樣的時代呢?未來的小說(以「神話再造」為關鍵詞?這話聽來野心勃勃)其樣貌為何?一九四九年出生於日本兵庫縣,寫出《發條鳥年代記》、《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挪威的森林》、《海邊的卡夫卡》等暢銷長篇,喜愛跑步,偶爾開車到郊區電影院買一千日圓敬老票進場看電影的村上大叔,似乎也對這件事非常有興趣──個人以為,觀諸村上本人的小說創作,此亦顯為一理解村上之關鍵。
#村上春樹 #小說 #書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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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言,小說家、詩人,《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8月號封
面人物。
著有《噬夢人》、《與孤寂等輕》、《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拜訪糖果阿姨》、《零地點GroundZero》、《幻事錄:伊格言的現代小說經典十六講》、《甕中人》等書。
作品已譯為多國文字,並於日本白水社、韓國Alma、中國世紀文景等出版社出版。
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獎、華文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獎、中央社台灣十大潛力人物等;並入圍英仕曼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歐康納國際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小說家等獎項。
獲選《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著作亦曾獲《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度之書、2010、2011、2013博客來網路書店華文創作百大排行榜等殊榮。
曾任德國柏林文學協會(Literarisches Colloquium Berlin)駐會作家、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IWW)訪問作家、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成功大學駐校藝術家、元智大學駐校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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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moo專訪1:如果在YouTube,一個小說家
https://news.readmoo.com/2020/01/07/200107-interview-with-egoyan/
☞ Readmoo專訪2:那些關於孤寂的問題,以及......
https://news.readmoo.com/2019/03/21/190321-lonelieness/
☞ 關鍵評論網專訪:透過YouTube頻道展示文學,我的小說虛構其實是把刀子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33126?fbclid=IwAR0BOrC-jcSM9pE3iOFSBGmLUQo49QVp20TCGbyCRaBgC2iHMkT0AyDwj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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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什麼?我認為,好的小說是一則猜想──像數學上「哥德巴赫的猜想」那樣的猜想。猜想什麼?猜想一則符號系統(於此,是文字符號系統)中的可能真理。這真理的解釋範圍或許很小,甚至有可能終究無法被證明(哥德爾的不完備定理早就告訴我們這件事);但藝術求的從來便不是白紙黑字的嚴密證明,是我們閱讀此則猜想,從而無限逼近那則真理時的智性愉悅。如若一篇小說無法給我們這樣的智性,那麼,它就不會是最好的小說。
是之謂小說的智性。───伊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