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盒子》：用一生做自己
＊參雜大量個人感想與主觀紀錄，以下文超長有雷＊
第一次聽到「宛然」，是採訪跳鍾馗藝師林金鍊時，得知他曾師承已故布袋戲大師李天祿門下，成立「似宛然」，我問他「宛然」是什麼意思？他說「像真的一樣！」確實，從李天祿打造亦宛然開始，「宛然」便是代表師出名門的招牌，但陳錫煌選擇拋下這塊招牌，用一生時間只為了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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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戲大師陳錫煌在電影開頭直視著鏡頭，在導演提問下，對爸爸說出幾句話，只見他僵硬地說著「爸爸真多謝，爸爸你做人很好。」語畢沈默良久，在流轉的眼神中，他尷尬地說自己跟父親沒有話講。
彷彿複製了與爸爸疏離的情感，陳錫煌也沒有話要對兒子說，但這些說不出口的話，對紅盒子裡的田都元帥卻滔滔不絕，楊力州問他對田都元帥有沒有話想說？只見陳錫煌一改沈默，「阿⋯⋯祖師爺，我跟你說上次我們去歐洲演出的時候...」
當下真的感受到他對田都元帥有多少話要說，心裡對父親的那份缺憾就有多深，在李天祿身上沒得到的關注與愛，彷彿都從田都元帥身上補回來了。
身為長子卻姓陳，複雜的恩怨糾葛，讓父子疏離的情感成為一輩子解不開的結，他努力將技藝練得爐火純青，卻始終得不到父親的認同，每個上台演出的時刻，都是田都元帥在戲臺後方靜靜地看著他、保佑演出順利，紅盒子裡的祖師爺，不只是最好的觀眾，也是他精神上的父親。
楊力州特意在電影中剪進一段陳錫煌到宜蘭擔任布袋戲評審的片段，他已經80歲了，搬演掌中戲一輩子，走到哪卻還是被介紹為「李天祿的兒子」，當時他原本站起來準備與觀眾致意，但主持人口誤稱他為李天祿，讓他只能尷尬地坐下，他是有名有姓的國寶藝師、是陳錫煌，不該一輩子都在父親的陰影之下。
直到父親過世，他以79歲高齡擺脫「宛然」招牌，只帶走被裝在紅盒子裡的田都元帥，以本名另外成立「陳錫煌傳統掌中戲團」並巡演國際。畫面帶到身穿黑衣的他從戲臺後方走出來，被介紹是來自台灣的大師，陳錫煌才彷彿走出陰影，真正的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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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在紀錄片中剪了一段陳錫煌與李天祿各自的自白，李天祿提到父親許金木入贅李家，他與父親是異姓父子，透過交錯剪接，才發現他們在不同的時空背景之下，幾乎說了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對話，也是複製了上一代的模式。
所以二弟子在影片裡直言，陳錫煌對大徒弟特別嚴苛，即使跟在身邊多年，仍不留情地批評他只學了六七成，電影前半段討論陳錫煌要把紅盒子交給誰？但故事走到尾聲這些都不重要了，某方面來說，戲偶裡的手是傳承、是壓力，也是一代對一代的箝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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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電影的過程中，我想起小時候也曾為了尪仔著迷，那時住在阿嬤家，我們有很多機會可以搬著板凳在廟埕看歌仔戲，或搶著在舞台前方看掌中乾坤。已不知多久沒有好好看一場戲，自己現在連台語都說得殘破，但社會上還有一群人為了傳統文化努力！
這樣的感動在影片進行的過程中不斷湧現，直到看見陳錫煌在幾年前為了台北偶戲館開館，親自到跳鍾馗藝師林金鍊與其他身懷絕技的樂師們家中拜訪，邀請大家拿出塵封30年的功夫合演一齣戲。隨著戲終人散，我還在「老人圓夢」的喜悅裡，字幕卻打出師傅們離世的時間，當下想起這不只是父子情感的電影，更是描述布袋戲「消失」的過程，當下想起導演說的「這可能是最後一眼」，想到這點，你又如何能不感到悲傷？
雖然說好不悲傷地說再見，但自己也明白隨著社會大環境改變，有些文化註定無法阻止它消失，但願這場華麗的道別，和大家的感動，能讓布袋戲消逝的速度再慢一點，讓我們還有機會再看一眼。
好了，看完電影的我很難過又沈重，下次跟我一起去看戲吧（哭）
#紅盒子 #陳錫煌傳統掌中劇團
#啾小姐記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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