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師 #薛曉
魔道祖師 重生（一）
「星塵。」宋嵐掌心捧著兩顆白潤潤的包子，輕吹幾下，遞向曉星塵，道：「吃吧。」
曉星塵接過兩顆熱氣蒸騰的包子，笑道：「多謝。」
宋嵐回以笑容，在曉星塵的身旁找了顆恰好可坐一人的大石，拂去青苔，從容就座。
微風拂過指尖，將包子上蒸氣裊裊的熱度吹散，融入無邊蒼穹之中。宋嵐輕咬了口軟香帶溫的包子，望著熙攘市集，感嘆道：「十年，原來已經過去十年了啊……真不敢相信。」
曉星塵正要下口，聞言，他默默放下手中的包子，眸底劃過一絲痛楚，道：「是啊，十年了。」
這十年，真可謂驚滔駭浪，轉眼物世人非；也可說是匆匆一瞥，良久萬物歸凡。
當年，因魏無羨「奪舍」之舉，轟動整個世間。有人說他是十惡不赦的魔頭，為了報復那些曾圍剿他的各個門派而奪舍；也有人說，他不惜自己的魂魄灰飛煙滅，也要奪舍回來，將所有門派拖下去陪葬。
就在人民屏息以待，坐觀好戲時，更加驚愕的消息傳入了耳中。
金光瑤，他居然做出此等喪盡天良的事！弒父殺妻放火，不知幾條人命葬於他手中。
不過俗話說的好，惡人有惡報，他的下場也是悽慘無比，與聶明玦一同被封於棺木之中，永世不見天日。
轉眼，人們的話題又到了金光瑤身上，嗤笑唾棄，奚落無數，將他當作笑話一般看待。整個門派也因他，逐漸沒落。
自此事落幕，江湖傳言不勝枚舉。聽聞，魏無羨與藍忘機又從雲深不知處跑了！
兩人周遊列國，杳無音訊，藍啓仁在雲深不知處中就只差沒活活氣死。
又聽聞，藍曦臣因同時失去了大哥及三弟，食不下嚥，夜寢不眠，終日失魂落魄。江宗主原就擔心他會糟蹋自己，藉著拜訪名義前去查看，這一看，哪還得了，根本瘦得不成人形！兩團黑眼圈掛在眼下，面目憔悴，走路歪斜飄然，活像是久病不治者，隨時都可能逝世之人！
江澄不由分說，直接將人打包帶走，一同遊山玩水去了。
藍啓仁兩個愛徒都被人擄走，還都在眼皮底下被拐的，一口老血嘔欲出口，只差沒翻白眼暈過去。
還有一聞，雲深不知處的藍思追和金凌及溫寧，全然放下成見，一天到晚跑去夜獵。藍啓仁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氣血在全身上下亂竄一通，這次便直接躺倒了。
「說起來，你恢復成這模樣，也一年了。」宋嵐將最後一口白潤圓軟放入口中，滿足的輕呼一聲。
「是啊。」曉星塵看著逐漸冷卻的包子，從懷中拾出帕巾，小心翼翼將其包裹起來，放入囊袋。
「那麼，現在何去何從？國土踏全了，國家走遍了，還要去哪看看嗎？」宋嵐思忖片刻，斟酌道：「還是……乾脆同我在這安定下，帶著小姑娘，一同過個普通生活？」
他轉過頭，烏絲散散落在肩上。徐風拂過時輕柔飄盪，宋嵐面露笑容，知書達禮的小生樣，卻又透著堅忍不拔的傲氣，十足誘人。他彷彿遠離喧囂成了隔世隱者，怡然自得，頗為愜意。
這時，市集突然一陣雞飛狗跳，驚叫四起。遠處有個小人兒正含著笑意，拚命躲避後頭的罵音不斷的小販，一蹦一跳的朝兩人奔了過來。
那正是阿菁。
她停下腳步，看看宋嵐又看曉星塵，咧嘴一笑，道：「兩位道長好生英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站在一起啊，更是養人眼目，還有……」
「行了行了，從哪學的這些話，又想吃糖了？」宋嵐輕笑了聲，打斷阿菁的連聲讚美。
被看出目的，阿菁無羞反笑，道：「既然宋道長知道，剛才為何不說？虧我編了一大段好話準備誇讚呢。」
宋嵐被她逗得呵呵笑，旋即，立即板起臉色，道：「說說，妳今日又做了什麼『壯舉』？」
阿菁也無驚懼之色，正經的扳著手指，道：「不小心踢到人家的攤子，拿了幾顆水果，搶了小娃娃的糖果，嗯，大概就這樣吧。」
宋嵐喝斥道：「一個小姑娘家，學什麼地方痞子，像什麼樣子！？嗯？」
阿菁依然笑臉迎人，絲毫沒有悔過之意，道：「對不起宋道長，我錯了。」
曉星塵皺眉，沉聲道：「阿菁。」
一聽曉星塵叫她，阿菁趕忙收起嘻皮笑臉，擺起一副委屈樣，淚眼汪汪望著曉星塵，低下頭，道：「對不起，道長，我錯了。」
宋嵐見她如此差別，又好氣又好笑。他悠悠站起身，走上前牽起阿菁的手，回頭對曉星塵道：「我帶小姑娘去買點糖解解饞，順便去道個歉。你想買點什麼？」
曉星塵對上宋嵐的視線，遲疑一會，道：「幫我買包糖吧。」
聞言，宋嵐身子一顫。
並非其他，原因就在於曉星塵每次提出的東西，都是糖。
首次，他將買好的糖果帶回住處時，曉星塵面色微凝，雖然只有一瞬間，宋嵐卻也捕捉得清清楚楚。
更令他疑惑的是，曉星塵從小囊中取出一顆小巧玲瓏的糖果，看起來並非喜色，反而帶著絲絲陰愁。他座落於窗櫺旁，手中揣著那顆小小飴糖，凝視著，卻遲遲不肯放入口。有時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微微一笑，下一刻，他陡然變臉，表情沉重。
彷彿他徬徨兩相之間，無從選擇。
宋嵐很是不解，卻也沒再多問。
因為，即便過了十年，他還是沒勇氣去探究曉星塵的私事。
他依然忘不了，薛洋扎在他心中的話語。
遠遠比不上他看著曉星塵，無能為力自救，抑或是他將劍刺向自己，那份無助。內疚一詞，箍緊了他的心臟，使他面對曉星塵拼湊出的傲氣，瓦解一地。
而每當朝陽噴薄而出，曉星塵前日那副哀愁感懷的神情，便散得一乾二淨，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見他無事，宋嵐也不好多問，也就作罷。
直到後來，他覺得愈來愈奇怪。
為何曉星塵拿到糖，都是那副似笑非笑，亦哭無哭的神情？
每次都是，無一例外。
尤其在斜陽西落，雲霧被鍍上一層金黃時，曉星塵便會坐在窗櫺前，望著窗外，一動不動。每到此刻，他臉上都會罕見的露出茫然無措，揣在掌心的糖因熱度而慢慢融化，直到夕陽隱在地平線下，他才回過神，怔怔看著手中已化成糖水的液體，面露悲傷。
彷似隨時都會，泫然欲淚。
宋嵐不敢詢問，只能獨自乾著急。
他並不想看到，曉星塵這種萎靡不振的樣子。
再度想起那副表情，宋嵐猶疑了。他望著曉星塵，話卡在喉中，難以言語。
曉星塵發現他依然看著自己，不解道：「還有事嗎？」
宋嵐盯著他，道：「你……只買這個嗎？不換點其他東西？」
曉星塵被他問的一頓，道：「不用，這樣就好。」
宋嵐皺眉，道：「不然，我幫你買點糕點，那也是甜的。」
曉星塵對他這哄孩子的口吻感到好笑，打趣道：「怎麼，阿菁能吃糖，我就不行？」
宋嵐連忙道：「沒有，不過就是想問你，要不要換個口味？」
曉星塵聞言一怔，這才回想起，自己好像每每要的，都是一包糖。不知是否為習慣，每當宋嵐問起他，便回作糖，好像對那物有留戀般。但具體形容，他又說不清是何原因，就只是看到那小小一包，見著那一顆顆玲瓏小物，心中的煩躁就會平靜不少。
如果說，問他同糖有何連繫，大概就是在義莊……
但，那可是他最想封塵的時光。猶如黑墨般，留在空白的宣紙上，無法抹去。那段記憶看似和樂融融，卻藏著無數的背叛及殺機，令人絕望，令人恐懼，令人喪盡一切。
他還記得，薛洋最後的表情。在一劍抹過頸脖後，他並沒有立即失去意識，薛洋的那副模樣，深深烙印在他腦海，斬不斷，也除不盡。
曉星塵闔起雙眼，緘默不語。當他再度睜眼，語氣溫柔至極：「沒關係，糖就好。」
#唯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