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沒有來電與信,給我難題
沒有新的秘密,沒有蜜蜂
飛過妳後仍有意繼續
迂迴著飛向我
盤旋且螫傷我
所有的窗迎風打開
無名的草葉,偶爾晃動起來
已經過季了的長衣底下
我們靜靜
仍穿著同一樣式的短恤
───林達陽《誤點的紙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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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來到這裡〉林達陽
十二月如水,十二月
在井一樣的內心裡
鴿群飛過,留下明朗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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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來到這裡,理想的
冬季下午,陽台上有充足日光
曬著葛藤的捲葉。書的那頁攤開
於桌上,其他頁斂闔於下:
內隱的情緒,透明酒水,溫暖音樂
繞過窗欄美麗的弧線一遍一遍
凝成飽滿的露水,試圖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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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情人像下陷的木椅
最美的紋路已經裂開,空隙伸展
成為難以抉擇的兩條路
路旁有樹,樹下有人走走
停停,閱讀寓意曲折的小說集
午寐一樣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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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來到這裡
園子裡無人穿越,似乎有雨
淋濕懸空的繩索。衣物
已經晾乾了收在簷下
此刻我是溫暖的,有那樣的餘地
去回想一種安寧而
模糊的花香,柔軟心意
遲疑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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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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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達陽《誤點的紙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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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坐〉
今既之巖頭,胸中竟無不安。始知大悲觀竟與大樂觀一致。──藤村操〈巖頭之感〉
.
坐下來,在大雨中傾斜的盆地
盛滿智者的淚光讓愚者的哭聲溢出
流向盆外口渴的實習記者
坐下來成為時間的瀑布
讓流動的想望從高舉的右手
經過胸腔落入較不熟練的左手
沒有淵源的手掌裡雨水汩汩匯聚
眾神的影子皆遭擊碎在此,在每一
濺起的水沫中拼湊馬賽克的諭示:
那人大口飲水的形象令我盜汗
我渾身溼透,體熱畏寒
.
坐下來,因不斷溶蝕而露出
凹陷的肌理,深深的我坐下來
那塊石頭因不曾滾動、不被琢磨
而成為一切的峰頂,坐下來
陰暗的雨季也佈滿難以修飾的稜角
刺穿生活以拒馬或玫瑰,讓苔綠攀緣
纏滿眾人的眼眉、的觀點
坐下來在生活光滑的崖邊,一起嘗試
傾身向深淵的另一邊以成為光線──
深不見底的天空下我們做為彼此的光害
彼此遮掩,學習像盲人一般摸索
那種質地較為鬆軟的視野
.
坐下來,讓近視和有色的鏡片嵌在
同一種鏡架裡,接受等量鹽分的灼蝕
接受雨水而生長相似情緒的銅綠
坐下來,讓色彩的光在人潮裡重新對焦、成像
重新激起水花和聲響,因騰空而得有力量
坐下來讓世界在我之上讓世界仍然保有
坍塌或放棄的空間,即使無人願意
說出真實存在的言語,也無人傾聽
坐下來,誓言紛紛歛起翅膀停歇在此
變成鴿子偏著頭,發出奇怪的聲音
.
路是裂縫,伸出群廈的牢籠通往
更多形而下的果園,坐下來
還未痊癒的群眾們都已彼此靠近都已經
坐下來,都已紅熟且準備好
隨時可以夕日一般的墜落下去
占去空間以使公義的河面上升,占去時間
以治療一種不曾消失的過敏原
所有的汗毛皆植於自己的毛細孔
承受口號的吹拂,的耙梳,因為存有而發癢
腥黏的傷口慢慢結痂,敷著棉質的語言
.
靜靜的,只有我的位子始終空著在那裡
無色風雨於此凝做露滴,凝做許多
沉思者內踡的背影,抱持滿懷辯詞而不說
背對著如正睜眼面對,背對而不腐壞的等待著
等待來日陽光長此俯視,長此
毫無情緒的曝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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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九○三年的五月二十二日,東京帝大預科第一高校學生藤村操,在日光華嚴瀑布頂端的樹幹上,刻下著名的《巖頭之感》後投崖身亡,引發自殺潮,震驚日本。其師夏目漱石後來在其著作中多次提及此一悲劇。
───林達陽《誤點的紙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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