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會在黑森林中耗掉超過十二個小時。凱因扭動幾下脖子,大概之前昏倒時扭傷了,總是使不上力。疲累地坐倒在樹下,扛著重量超過百公斤的大砲奔波這麼久,就算沒有打那個罌粟花妖,長途跋涉外加解決後續路上遭遇的惡夢,體力也全透支了。
漢瑟爾更是氣喘吁吁,跪倒在凱因身邊,充當拐杖的樹枝落在身邊。
米歐使用了漢瑟爾和撫子的能力擊敗罌粟花妖,然後由沒有任何表現的凱因接棒打先鋒,一路上的貢獻也算不小。
米歐響指一彈,璐平在武器街購買的兩個帳篷彈開來,變成正常大小。
「哦?設想還真周到!」凱因興奮地湊過來。
「等等!」米歐伸手阻擋。
「不會吧?你要讓我跟漢瑟爾睡外面?夜裡可能會下雨。」
「我……」米歐皺眉。當初之所以堅持買兩個帳篷,就是因為他不想跟別人睡在一起。行前小覷了黑森林的危險性,不認為需要走多久,即使與人組隊同行,很快就能分道揚鑣。哪想現在被困在了黑森林裡,不讓凱因他們住進來,實在說不過去。
「不能弄髒喔!之後我還要用。」
「弄髒?你覺得我會流口水嗎?的確有這個可能……吼,都打先鋒這麼久了,慰勞一下我啦!」凱因搔搔頭,無力地倒回樹下,「話說回來,我們被困在這裡,還不是某人的錯,誤開了那個寶箱……」
正燒水準備煮晚餐的璐平打了個顫。
之前,打完罌粟花妖,又等了半小時,凱因和漢瑟爾相繼甦醒。隊伍重新出發前,璐平使用探索,發現有一個未開啟的寶箱埋藏於罌粟花妖的根部,興奮地打開,卻是叫作「迷失」的寶箱。爾後不管怎麼走,他們都繞不出黑森林。
「你們要吃咖哩,還是蛋炒飯?」璐平趕緊換話題。
「那個,我想要咖哩。」鮮少發言的漢瑟爾開口,悅耳的嗓音稍稍減退了尷尬感。
其他兩人沒有意見,璐平於是順著漢瑟爾的提議煮了美味的咖哩。
花了半小時解決晚餐,已經接近晚間十點了,為了隔日提早上路,四人紛紛鑽入帳篷休息。
米歐很慶幸自己是男人,上廁所不用找什麼遮蔽物。拉上褲子拉鍊,走向帳篷,昨天璐平做過的事猛然晃過腦海,瞬間令他停下腳步,雙頰通紅,目光不受控制地飄向周圍的草木。
他實在不認為跟男人做那種事會開心,況且當時的狀態完全是被強迫,就如被附身的璐平所言,那叫「強暴」。
當下明明有一萬個不甘心,卻受制於詭異的香味和璐平反常的強勢,無法做出抵抗。雖說最後沒有真正被強暴,璐平的所作所為也不是出自本意,可對於今晚要與璐平睡同一個帳篷,心裡還是很排斥……他該怎麼辦?
「米歐?」
聽到璐平的聲音,米歐抬頭回應,「是!」
璐平笑了一聲,「怎麼了?為何這麼有精神?我還以為你迷路了。」
米歐的眼神飄移不定,「呃……就是……這裡還蠻漂亮的,有些螢火蟲,你看。」
原本只想隨便指一指,呼嚨過去,未料遠方真的聚集了許多螢火蟲。點點螢光從草叢間升起,飄向乾淨的小河。
「好漂亮!這裡被稱為惡夢監獄,卻有人類世界很難看見的美景。」
「是啊!」米歐狐疑地望著映上了螢光綠的紅瞳,璐平似乎很喜歡自然界的東西?
「就算骯髒,也會有美的地方存在。」
「骯髒?」米歐不解地歪頭。
璐平搖搖頭,「沒什麼。對了,我想去附近逛一下,調查一下地形,你先回去休息吧!」
這麼晚還能去哪裡逛?米歐很想這麼問,轉念一想,帳篷裡只有自己一人,就不至於太過尷尬,「嗯,那我先休息了,你早點回來。」
「嗯,晚安,米歐。」
米歐獨自返回帳篷區,隔壁的帳篷已經拉起了拉鍊,站在外頭都能聽見打呼聲。
米歐進入他與璐平的帳篷,脫去外套和馬靴。璐平習慣先探測地形嗎?該不會前夜也探測了黑森林的地形,所以對罌粟花的氣味免疫?不,不可能!以璐平的等級,一個人行動,如何能全身而退?
得不到答案的米歐想快些入睡,然而一躺下來就渾身不自在。要是能找到地方洗澡該多好……希望測驗趕快結束,讓他安心地洗個澡……
……如果沒考上噬夢學院,他還有地方可去嗎?沒有家,又怎麼可能安心舒適地洗澡?
不想繼續沉重的思緒,米歐決定關起視野,把「天下天上」贈送的鳳凰旗幟拿來當棉被蓋,側躺著,強迫自己入眠。
米歐模模糊糊地睡了一陣子,夜間的森林特別濕冷,翻身想再找些衣物來蓋,一伸手,發現鳳凰旗幟上方多了一件外套。坐起身,耳畔還迴繞著隔壁篷的打呼聲,帳篷裡卻只有他一人,以及璐平的外套。
璐平呢?
他披著外套,拉開帳篷。飛舞的螢火蟲更多了,點點綠光是沒有月亮的夜色中唯一的光明。走上林間小路,他尋找起璐平的身影。
頭頂沒有指引方向的北極星,沒有溫柔靜謐的明月,沒有任何能幫助他找回記憶的關鍵鑰匙。一切都不值得多留片刻,他卻在雜草中穿行,尋找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走到距離帳篷區不遠的河畔,撥開茂密的草葉,凝視遠方。河面中央有一道身影,自水面升起的螢光點亮了那人的身形。即使處在如此昏暗的夜幕中,那人仍如畫面中的焦點,緊緊揪住米歐的目光。
裸身佇立水中的金髮少年,正是璐平。他背對著米歐,清楚地露出滿是鞭傷疤痕的背。
生在以魔法與科技進行制裁的時代,為何會出現鞭傷?即使是父母親,也不允許這麼體罰孩子。然而璐平受過這樣的懲罰,而且是許多次。他的外表如此開朗,不像經歷過黑暗痛苦,為什麼會受這麼多的傷?
璐平努力洗淨身上的污泥,外人看來很乾淨的手,看在他眼裡卻包裹著一層黑霧。身體實在太骯髒了,他拿起粗糙的布,拚命地搓洗,搓到表皮見了血,骯髒的黑霧仍附著在身上。
這樣的身體,其他人看不見。只有他,只有他自己曉得,自己有多骯髒。
米歐沒有特意隱藏自身,邁著正常的步伐,踩踏著岸上的枯枝,緩緩地接近洗到快脫皮的璐平,「我還想說是誰大半夜這麼享受,原來是你啊,璐平。」
沒料到米歐會出現,璐平趕緊把見血的手隱藏在水面下,「昨天流了一身汗,剛好有小河可以洗澡,就趁你們睡著時來了。」說著瞄一眼米歐,對上他嚴厲的目光,尷尬地轉開視線,「螢火蟲只會接近乾淨的水源,如果你想洗,就趁現在沒人……」
米歐沒有停在岸邊,也沒脫掉衣服,慢慢地走入水中。
「喂!這樣衣服會濕掉!」
米歐將掌心貼著河面,電光緩緩地散開,身體又是一陣被抽離扭轉的痛。其實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把「時間減速」浪費在這種地方,更何況等一下也許又要吸血,可他仍讓周圍瞬間定格,將如畫的美景呈現在璐平面前,目光投向懸停在兩人身周的螢火蟲,「減緩時間的流動,讓美麗的瞬間成為暫時的永恆,這是『時間減速』魔法唯一的美好用途。」
璐平很驚訝,此時的自己竟能跟米歐感知著一樣的時間。他曉得「控制時間」是魔法中最難學習的項目,能否學成,多半取決於天賦。對時間越敏感,越能夠更有效地控制時間的運轉速度。此外,也與使用者本身的品德息息相關。唯獨擁有純潔心靈、高道德觀的人,能得到這樣的控制力。
他明明沒有純潔的心,沒有高道德,為什麼也能目睹靜止的美景?
「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醒過來的時候,只記得這個魔法。」
璐平驚訝地瞪大雙眼。
「我不覺得你是完全的好人,但還是決定把失憶的事情告訴你。因為你明知道我噬血,仍選擇成為我的夥伴,甚至……讓我吸血。」當著點點綠光的映襯,米歐懊悔的神情添了幾分優雅,「你……能不能告訴我,背後那些傷是從哪裡來的?」
璐平尷尬地笑了笑,「都是之前的戰鬥留下的,沒有什麼悲傷的故事,謝謝你這麼關心我。」邊說邊握緊雙手,克制傾吐的衝動,「倒是米歐你,用了時間減速,會不會又虛弱到想吸血?」
米歐手一揮,讓時間微微加快,此前根本不曉得自己原來能更進一步地控制時間的流速。想想,今晚做的這些事情還真奇怪。螢火蟲的飛舞隨著時間放慢變得更優雅,風也變得溫柔,輕撫因為擔憂顯出了幾分落寞的面容,「璐平,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認識你了?」
璐平注視米歐認真的表情,突然笑出聲音,「怎麼可能?要是我跟你之前就認識,我不會放著失憶的你不管,讓你被帶進魔法局。」
「真的嗎?」
「當然。如果我們是朋友,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照顧你。」說這些話的同時,璐平全身的肌膚好像被千根針刺著。
「嗯,看來是我多想了。」米歐低頭,揚起嘴角笑了笑,時間旋即恢復正常。
璐平的目光依然落在米歐身上,「對了,米歐,經過了一天,你難道不會想吸血?趁凱因他們都在睡覺,我現在精神蠻好的,可以讓你吸血喔。」
米歐睜大眼。璐平一提起,他的心立刻泛起渴望的騷動。那種惶恐的感覺,是慾望與抗拒的矛盾交織,「幹嘛提起這件事?你明知道我──」
璐平握住他的手,側著頭,做好被吸血的準備,「我說過,我會治好你的病,病好之前,絕對不會讓你去吸別人的血,不會再讓別人發現你的噬血行為。所以了,就吸……我的……血吧。」
話還沒說完,米歐已經一口咬住璐平露出的可口脖頸,兩顆尖銳的獠牙刺穿血管,炙熱鮮紅的血液滋潤了乾渴的口腔。不過一天沒吸血,竟然就對血渴望到發瘋。他急促地吞下鮮血,一手撐住璐平的後腦,維持身體的平衡。為了吸入更多的血,手指不自覺地輕輕順起璐平的髮,給予安撫。
身子朝璐平的方向傾倒,米歐意識到自己吸入的血量比上回要多。明知道該停了,但內心依舊飢渴,渴望更多的血。吸血讓他感到無比舒暢,輕飄飄的,什麼煩惱都好像不存在了。
「……米……歐,我可能……不行了……」
璐平微弱的聲音總算讓迷濛的視野恢復清晰,米歐闔起雙唇,親吻他咬出的傷痕,拉起虛弱的璐平。
「對不起,我又……吸了你的血。」
貧血讓璐平站不太穩,但還是擠出笑聲,「呵呵,不會啊!我只有在被你吸血的時候,才有一種被你疼愛的感覺。」
米歐用力一推,撲通!毫無防備的璐平跌入河裡。
「哇!你在做什麼?」
「不要老是說這種曖昧的話,我可是男人!」
璐平咳出幾口水,為了避免細菌感染,一手撫上傷口,傷處立刻長出新的皮膚,「我開玩笑的嘛!」
「都怪你之前對我做了奇怪的事情!少講這種會讓我勾起不好的回憶的話!用無辜的表情看著我也沒用!」
璐平無奈,本以為被米歐吸了血,能放下之前的芥蒂,感情會更好一些,結果還是砍掉重練了,「好吧,我什麼都不說了。」大概是在水中待得太久,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唔,好冷!米歐,你要洗澡嗎?我先上岸了。」
米歐低頭,視線正巧落至璐平身上某個不該看的部位,瞬間又抬起頭,「嗯,你快走吧!換我了。」
「我其實可以幫你搓背。」
「我可以使用魔法,不需要你。」
「好好好,我就知道,就知道……」璐平再次綻開笑容,將毛巾、布塊與小木桶捧在手裡。想想,又把小木桶拿給米歐,「你沒有帶木桶來盛水吧?這個借你,我回去睡了。」
「嗯,晚安。」
頓了頓,米歐又出聲,「那個,謝謝你了,我明知道不該對你發火,但就是忍不住……」不知為何,「對不起」這三字含在嘴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璐平回眸,「我不會在意那些小事,你也別介意,晚安。」
米歐沒有任何動作,靜靜地站在水裡,注視自己的倒影,等待璐平離去。
水面映不出他臉上的羞窘。實在太糗了,竟然擅自想像璐平的背傷代表了一段悲慘的過去,更想像著自己在很早以前就認識了璐平。奇怪,他明明對任何事物都很冷感,為什麼要做這種無中生有的想像?
轉而看向被浸濕的衣服,把衣物烘乾的魔法……記得有抽離水分子的魔法,水系魔法,這種時候要去哪裡找?
整個身子慢慢地下沉,雙眼也沉入昏暗的水下。水真好,能夠讓人忘卻不安和煩惱,讓心靈沉靜,聽不清外界的任何聲音。
原本是這麼想的,卻在河裡對上一雙注視他的眼睛。
米歐大驚,張口吃進水,「咳、咳咳!」匆忙浮上水面,急促地嗆咳。
那對眼睛的主人慢慢地靠近他,似乎是只能存在於水裡的惡夢。
米歐爬上岸,溼透的衣服阻礙了行動。坐倒於河畔,就見水下的惡夢現了形,彷若一隻巨大的鰻魚,身長約五公尺,身周竄起電流。
電……是同屬性。
他沒料到會遇上惡夢,西洋劍沒帶在身邊,怎麼辦?
「水龍捲風!」
忽有一道輕柔的嗓音從米歐身後傳來,強烈的綠光吸取河川的水,捲成高至天際的水龍捲,包住巨大的鰻魚惡夢。
曖昧借外套 在 Mei咩(芽實)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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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我的精靈寶寶在我生病這陣子的代管,也謝謝大家的愛與關心🐰下週會在精靈和妹妹協助下把貨出給大家🙇♀💕(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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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正午,妳正懶洋洋享受周末的愜意,聽見電鈴響了。
對街的姑嬸不是昨天才來商借過縫紉機?難不成機子又有狀況了?妳心生困惑地從竹編躺椅上站起身。
「馬上來——!」妳散著髮、頭也沒梳,咚咚咚地跑向大門。
卸下金屬門閂,伊呀一聲妳將門給敞開,卻看見是白起等在外頭。
他還穿著值勤巡邏的服裝,整個人直挺挺地像棵杉木佇在那。正值初夏,朗朗的風將他淺褐色制服的外套吹起,連同他的髮絲微微擺動著。
這時節充足的日照將白起英挺的身形輪廓鍍上一層難以言喻的耀澤,再搭上他姣好的外貌,此刻他的存在好看得令人難以直視。
妳昂起頭看著,他光這樣站在風裡,不需再多做些什麼,簡直瀟灑英俊極了。
妳很難言喻自己究竟是何時喜歡上白起的,只知道現在每每見到他,心就會撲通撲通、激烈地跳著。
「你……怎麼突然來了,也沒先說一聲。」暗戀的對象突然造訪,妳顯得手足無措十分緊張。
身上的居家服鬆鬆垮垮的,灌進了外頭吹拂的風,妳這才意識到此刻的自己未施胭粉、毫無打扮。
啊,多丟人!現在這個模樣被他瞧見了……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妳這樣想著。
妳與他之間隔著一道紗門,然而紗門不足以掩飾妳的表情。「白起你等下……不用值勤嗎?」妳的手漫不經心地扶著門框的木緣摸著、羞赧地低下了頭。
「嗯,工作結束了,現在有空嗎?想帶妳去個地方。」他問。
「去哪呢?」
「嗯……來了就會知道。」他的嘴邊勾起弧度,他那種笑法讓妳更加好奇了。
「先告訴我嘛。」
他帶著笑意搖搖頭最後還是賣妳關子。白起向後退了一步踱回門廊:「妳還需要時間準備一下對吧,那我在外頭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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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提議前往的地點需要搭一小段山線火車才能到達。在搖晃的車廂中,隆隆規律的聲響間,妳想起了初識白起當時的情景。
父親好幾年前因職務進行了異動,妳便隨他搬遷來到這個城鎮。
大型家當父親已先遣人打理好送去新家。離開舊家那天,父親一手牽著年幼的妳、一手攜著裝有貴重物品的包袱登上了蒸汽火車。
那是妳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這鐵打的龐然大物。黑黝黝的車身鐫著金漆編號,你們將乘著它跨越好幾百哩的路途,父親因此特地囑咐妳晚上會在車上過夜,可不許吵鬧。
妳還記得火車內絨墊的臥鋪有著油膩的騷味。禁不起年幼的妳吵嚷,父親勉為其難地讓妳把車窗再向上推大一些。
「頭可別伸出去啊。」妳記得當時父親這般殷殷告誡妳。
那是妳少數還記得的、關於父親的回憶了。
後來父親因一場意外早逝,妳幸福的童年從此破碎、有了遺憾。孤苦無親的妳幸好靠著他傳承下來的一些祖業,在那驟變之後撙節開支、辭退幾名僕役,仍能過上不錯寬裕的生活。
鎮上這樣獨立自住的年輕未婚女孩可不多見。而妳出眾的氣質和幹練的做事手腕讓大家都在背地裡議論未來能娶到妳的人肯定也是旗鼓相當的優秀青年。
妳婷婷玉立已達適婚年齡,坊間一直有謠傳不是那家書香門第的王公子會將妳追到手,就是那家經商世族的李公子會獲得妳的芳心。
當然,還有一名人選也有被眾人納入了討論,那便是以相貌和職業俘虜好多情竇初開、花樣年華少女、在警局任職的白起。
關於白起這人,妳原先也是從女僕和鄰居三姑六婆口中聽聞的。直至那次他制伏了妳屋外探頭探腦想闖空門的小偷,才和在屋內被驚動出來查看的妳有了交集。
自那次一面之緣後,白起向驚嚇到的妳保證這塊區域今後他會多巡幾次。
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妳還記得,有著一股正氣凜然。
出於好奇,妳定睛觀察著初次見面的他,他卻在最後臨走前那一瞬暴露了青澀男孩的心思,別開了目光,匆匆告別。
妳與他心照不宣,各自懷著念想。白起爾後總是對妳特別上心,超乎了關心他轄區內居民之情。他頻繁地和妳找機會互動著,還時常有意無意講些曖昧模糊的情話撩撥妳,他也會帶禮物逗妳開心,而沒值勤的時候甚至主動邀約妳出遊,種種明顯舉動免不了開始招旁人猜測你們兩人是何關係。
「我們沒什麼,我們只是朋友。」妳向詢問妳的人都這般淡淡解釋。
對於談感情,妳反倒沒能像把家裡事業打理好那般決斷,妳把心意藏於腹中,默默地珍惜,而白起也始終沒坦明他的心機,繼續守護著妳。
但其實,妳是有一絲期待他會先向妳表白。
火車還在駛著。
遠眺田野和隱隱約約在地平線那頭的朦朧山稜,妳跟小時候一樣喜歡看火車窗外飛逝的景色,自然景色這片嫻靜,很能使人心靈沉澱。
反芻美好回憶的同時,火車又行經了幾站。
「這站要下車了。」白起突然點點妳的手臂打斷了妳的思緒。
「我們等下需要徒步走一段山路。」啟程前,白起貼心地叮囑妳:「如果妳累了,就跟我說一聲。」
妳腳上穿的是平底的繡花鞋,而鞋底妳為了耐走耐用,親手再縫製了竹籐編織的硬底上去。妳跟在白起後頭沒費太多體力爬了一個小丘,最終到了山路的盡頭,在妳眼前的是一片盛開著百合的低谷。
眼前美景舒服療癒,柔柔潔淨、如星芒點綴在夜空中的是夾雜在綠茵之中隨風盪著的白色花朵。
「這地方太美了!」妳發出讚嘆。
「妳很喜歡?」
「喜歡!謝謝你帶我來。」妳扯著白起的衣袖:「吶,我們採一些回去吧,可以插在窗邊的花瓶,那會多好看啊。」
也沒等白起回應妳,妳迫不及待踩著輕快的腳步,從山丘的稜線上沿著前人踩踏過的小徑跑了下去。
妳興致勃勃地彎腰採摘新鮮的花束,漸漸地,摟在妳懷中的枝梗越來越多了,白起見狀默默地靠了過來,伸手接了一些換他拿著。
「喏,這朵給你。」妳將一朵短梗百合插在白起大衣腰際處的口袋裡。「這梗被我折得太短了。」妳說。
一放完,妳隨即便要抽開手,白起卻迅速地趁隙捉住了妳的手腕。
「……!」妳吃了一驚。在這一瞬,妳對上他蘊著情意的溫柔眼神。
故作矜持撇開了視線,妳臉紅著默許白起反掌牽住妳的手。
白起有雙骨節分明、十分勻稱,很好看、很大的手,被他牢牢掌勁握住的妳摸到了他受操練所長出、觸感不平整的槍繭。
鄰里間都說他雖是富家子弟出身,但在母親早逝父親再娶後,就報了軍校從家裡搬出去了數年自力更生,是直到某次任務在軍隊中弄傷了胳膊,才退役下來回到故鄉當起員警。
他溫熱的掌心包覆住妳的手,那厚實安穩的力量傳遞過來他的堅忍,妳知道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他可是吃了許多苦,才成為這麼一個出色的人。
妳視線盯著白起的手出神,而後順著他的袖口,目光漸漸地往上挪。
白起還穿著警服,但因已下了崗,領口被他鬆開了一枚鈕扣。此時微微敞開,露出了他的鎖骨。
隱約看見了他平時不易示人的胴體,妳的臉浮起燥熱,一時之間,妳不知道該看哪才好。
「我怎麼感覺……妳這陣子都刻意不看我。」此時,妳聽見白起這麼問妳。
「我哪有……。」
妳下意識循著聲音往上看,瞧見了白起稜線精巧的下顎,再來看見他飽滿的嘴唇,最後是他挺直鼻樑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而那雙眼,正深情地望著妳。
「妳現在終於肯看我了。」白起說。
被他注視著總是像火燒一般灼熱、難為情,妳匆匆地又挪開了視線。
「我怕是……哪裡惹妳不高興了?」他又問妳。
「沒、沒有!我並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妳連忙想解釋。
此時,又起風了。
白起也沒追根究柢下去,他鬆開妳的手走遠了幾步,然後選了一處平坦的草皮席地坐了下來。
「來,過來這邊。」他朝妳招手。
他示意妳一塊躺下,天空頓時籠罩下來、攫住妳所有的視野。從這個角度看天空可是第一次,浮雲裊裊在空中遊弋,偶有幾隻飛鳥倏忽掠過你們上空,妳從雲朵飄移的軌跡感受到風在蒼穹中不斷地翻湧。
漸漸地,妳已不再像剛才那般緊張。
妳與他宛若處在世界的中心,只管享受這天地間屬於自我的靜謐歇息時刻……。
偷偷用眼角餘光瞄向白起的側臉,妳發現白起把眼睛閉上了。
突然,妳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妳伸出食指朝他腰際摳搔一記,逗得白起微微瞇眼、噗哧地發出了笑聲:「別鬧。」他說。
可妳沒有罷手,被激起了玩心,妳又故意戳了他兩下想試探白起會有什麼反應。
「妳再鬧,我就……」他帶有警告意味的嗓音放得很低,而下一秒他猛地翻了身將妳罩在身下,哈出來的氣噴在了妳的鼻尖上。
不會吧——?妳害羞地用手指迅速摀住了自己的臉。
不過妳想的事並沒有發生。
「我可是正人君子,不強迫人的。」妳聽見他悄聲地說:「妳再躺會吧,等下我會叫妳。」
安心地閉上眼後,青草的芬氣更加明顯了。妳逐漸放慢了呼吸,放空腦內所有的紛擾。
如果這段平和的時光,能一直永久下去該有多好……。妳靜靜地想著,最後……
當醒來時,妳已披著白起的外套被揹在他的背上了。
「啊,我什麼時候睡著了?」妳仍睡眼惺忪:「白起,放我下來吧。」妳說。
「沒關係,車站就在前面了。」
抝不過白起這番誠意,睡意同時讓妳卸下心防,妳便由著他再揹妳最後一小段路。
回程路上的雲彩已和來時的清澈爽朗藍天不同,著上了落日的色彩,整塊天空像畫布被染以水彩顏料般濃稠的紅豔,暈染開來由上到下成了美麗的漸層。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白起……謝謝妳的外套。」方才便已注意到自己肩上的暖意來自白起給予的呵護,妳趁著現在不會看到他的臉,好好地、坦率地向他道謝。
「嗯,罩好。」他老樣子回得簡短,而妳看不見他的表情。
心意有傳達到就好了……。妳默默地想。
白起護送妳直至家門口。
「快進屋吧,天冷了。」說完,他朝妳擺擺手便要離去。
「那個……白起!」妳喊他。
他已快走進夜色,此時困惑地回頭。
妳還佇在門邊,克制住期待、躊躇了一會再次開了口。
「你下週可還有休假?」妳擰著裙角,鼓足勇氣:「下週……下週我們去七夕賞燈好不好?」
門廊的燈罩在他的臉上,妳發現白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心情貌似不錯、神色間還帶有幾分驚喜。
「好。」他綻開一個笑容:「妳找我,我都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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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燈節在你們鎮上可是一年一度會舉辦熱鬧活動的大事。
只不過正值物資限縮時期,規模已比往年縮小許多。
廟前擺了幾攤民俗工藝攤位。其中一位賣藝人紮了一道竹圍,上頭用棉線掛滿一張張剪紙手作供人揀選。
妳駐足端詳這些匠人的精心傑作,掏了幾枚銅板和他買了一張。
那人見妳拿在手上愛不釋手的樣子,像見到了知音,拉了張椅子熱情地便要妳坐下。
「來!小姑娘坐這邊!這麼喜歡的話,這張是我描好線的,妳自己剪一張玩玩,就不招呼了啊!」
「妳……行嗎?」白起站妳身後朝妳搭話:「人家老闆的絕活可是練出來的,妳這半路出師的,可要小心別剪到手。」
「這老闆有描好線的!我可以的,別小看我!」妳朝白起吐了吐舌頭,聚精會神地剪著不再理他。
紅色的紙在妳輕巧轉動方向、手起刀落後,上頭鳥的型繪逐漸浮現。
老闆給妳的是兩隻喜鵲棲在枝上的賀圖,處理翅膀的神采屬於高難度的部分,妳用利剪小心翼翼雕琢著羽毛部分的簍空花樣。又過了幾分鐘,成品完工,妳轉身朝白起張起了紙片給他瞧瞧。
「我剪得可好?」妳向他邀功。
「挺像的,是蠻有一回事。」白起朝妳伸手:「喏,我來仔細瞧瞧。」
白起看了一陣,然後將上頭沾黏的紙屑掐了起來,再把它遞回給妳,妳見狀,阻止了他:「啊,不用還我了。」
「嗯?」
「你忘啦?我剛剛自己有買一張啦,這張本來就打算給你了,你也拿一張,這樣正好。」
「那就謝謝大師贈予了。」白起笑彎了眼,目光中都是寵溺,他將那小紅紙收進他的皮夾裡。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一湧過來的人潮往你們這推擠。
「對岸人好像比較少,我們過橋去那邊賞燈如何?」白起朝妳提議。
「好呀。」
河邊垂柳蔭蔭,你們過了木橋,踱步下了邊坡,來到水岸邊一株柳樹底下。從此處可見河面波光粼粼,映著橋上的燈火被渲染成一閃一閃的金紅。
遠方傳來市集的人聲,而你們周圍一片幽靜,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感覺得到。
突然,白起一個傾身離妳好近好近。
「妳頭上有東西。」他朝妳伸手。
「嗯?怎麼了?」妳感到緊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皺起眉、閉上了眼。
「討厭……是蟲子嗎?」妳問。
「不是蟲子,別怕。妳先別動。」白起說這話的時候,妳才敢睜開眼,而
「沒事了。」他擺擺手指,讓那片落葉回歸地面。
「謝謝你……。」妳悄聲地說。
他離妳這麼近,妳能藉著燈火清楚瞧見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他此時好似有話想對妳說,抿著嘴、只是定定地望著妳。
河浪滔滔拍打上岸,曖昧的情愫飄盪在你們之間,白起這樣溫柔而灼熱地注視著妳,讓有些遲鈍的妳都感覺到他的意念。
可能是瞧見妳緊張的模樣,「妳的辮子亂了。」他再開口,並不是妳猜想的,而是將手主動地伸向妳側臉的髮辮。
「沒、沒關係,我自己來……。」
妳下意識小小地退了一步,背抵上了樹幹。
退無可退後妳調整了一會自己的呼吸,手有些不利索地重新紮好辮子。
待妳綁完一抬頭,發現白起還在看妳。
「你……。」
突然,他的左手咚地一聲搭到了樹幹上,妳被阻擋了右邊的出路,扭頭就往反方向轉去。
「別走。」白起開口:「我有話要說。」
「答應我……」他說。
像是怕妳會逃開,他小心翼翼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答、答應什麼?」
「要是之後我哪天不在妳身邊,我不會要妳一定要等我……」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妳可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白起……我……」妳看著他,口中的話又嚥了下去。
他的手又撫了上來,摸上了妳的臉,這回,妳沒躲開。
後來的數月間,白起腦內一直沒能忘記妳那對雙眸。
妳柔和的眼神映著河水的波光閃爍,如夢似幻。跟當時,他巡邏至妳家屋前,妳拿杯涼水給他、他看見的一樣。
是讓他傾了心陷入戀愛的感覺。
白起頭又微微地趨近妳一些,他的唇瓣擦到了妳的下巴,呼吸的氣息噴在妳的唇邊使妳整個人發燙燙的、魂不守舍。
妳不知道自己是否準備好接下來的一切,妳顫巍巍地閉上眼——
白起卻只在妳嘴角輕輕吻過,然後擁妳入懷。
「妳……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他問。
妳搖了搖頭,依偎在白起的懷裡,還在回味剛剛他給妳的親密觸碰,沒回過神。
「呵,我大概猜得到妳在想什麼。」白起輕笑。
「咦?」
他鬆開了妳,捧起了妳的臉:「等妳生日……我們再來對答案。」
白起呼出的氣息暖活了妳的雙頰,妳分不清是他磁性的性感嗓音,還是他眼神傳遞過來的款款深情讓妳臉紅。
在那剎那,妳以為他又要親妳了。他卻像是喚回了矜持,很紳士地護著妳走回橋邊。
你們循原路回去,在橋上嘻笑打鬧的孩子們和興致高昂的年輕人橫衝前進,將妳與白起沖散。
白起先走到橋的對岸了,這才注意到妳沒跟上,像怕妳看不見他似的,他舉起手朝妳揮揮。
妳緩慢地夾在人群之中朝他前進。夏天的夜晚不如白天悶熱,徐徐的薰風正吹拂著他,白起站在那靜靜地等待妳,他那帥氣的臉龐讓身旁經過的人們都不經回眸。
「怎麼一不注意,妳就落我後頭了。」妳一走來,他便將妳手給牽起:「不許妳放開了。」
這有點霸道的舉動妳並不排斥,反而讓妳心頭一暖,他這麼在乎妳、再加上方才他與妳曖昧的互動使妳飄飄然、喜形於色。
喜歡,真的好喜歡他啊。妳微笑起來甜在心裡。
然而戰爭的發展無法預料,白起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
市中心的樞紐車站人聲鼎沸。許多年輕男子如白起一樣,揹著行軍用的簡易行囊在月臺和前來送行的人道別。
戰事暫時無法終了,前線又再次徵召後備兵力填補缺口。儘管白起將投入的單位不是激烈的戰區,妳眼眸中擔憂的神色從他接獲詔令那日起就不曾消解。
與妳不同,這陣子他的表情一直顯得淡定許多,這也是為什麼從幾天前妳就開始生他的悶氣。戰爭!這可是戰爭,說不準是會死人的,他怎麼可以看待這件事如只去鄰鎮辦事似的這般悠哉?
妳揪著白起外套的下擺不發一語,氣歸氣,心裡更多的是懊悔。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幼稚鬧脾氣蹉跎時間,但一晃眼,訣別的時刻竟快速地到來。
沒有時間了……。妳仰起頭,想跟他再說點什麼,卻撞見白起眼底閃過不捨和憂慮。
原來他不是沒有感覺……。妳的心刺痛著。
「今年妳的生日……不能陪妳過了。」在妳的驚訝中,他內疚地對妳如此說。
啊,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記著妳的生日。
「嗯,沒關係……。」
強忍著不安和害怕,妳的聲音有些不穩。妳告訴過自己,今天要好好地送別他的,在白起面前,妳絕對、絕對不能夠哭。
「這次,是我失約了。明年我們……」
但白起還沒說完,妳的眼淚就潰堤了。
「別這樣。」他見狀,掏出了手帕抹掉妳面頰上的淚,但淚珠還是不絕地從眼眶中汩汩漫出。
「別哭……。」他又說。
白起其實不如外表那般冷靜,一知道將要離開妳,他當然會捨不得。此刻又見妳這樣哭,他心如刀割。
但又不得不。
妳還是無法止住淚。
白起心一橫、在妳驚訝之瞬,捉起妳的手、錮住了妳,他的掌勁有些沒控制好,指甲抓疼了妳。有些強硬地,他吻上妳的唇,堵住了妳哭哭噎噎的嘴。
這是帶著征服、表露佔有、是想要傳達他有多在乎妳的一個吻。
妳想像中的吻別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但這吻卻讓妳牢牢記住他此刻的痛心。
「我會回來。」在他懷中,妳聽見他這麼對妳承諾。
他又堅定地重複一次:「等我回來。到時,我有話要跟妳說,知道嗎?」
妳點點頭。
「那這個,幫我保管吧。」
像是本來就盤算好的,白起從口袋掏出了一枚金屬徽章。
「你不留著,沒關係嗎?」妳問他。
「沒關係,我想......讓妳拿著。」他這話說的簡短, 此舉隱含的意思沒有明說出來。他也是聽來的——
將飛行徽章交給心愛的人,持有者便能守護著它的主人,在地上保佑對方平安歸來。
火車開始鳴笛,月臺上又泛起一波嘈雜騷動的道別聲,白起緊咬下唇鬆開了妳,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指節輕輕來回在妳的臉龐上來回廝磨,而他如琥珀清澈的眼瞳像是要把妳的容貌記牢似的,就這樣眨也沒眨的盯著妳良久。
誰也沒有說話,直到——
「要關門了!還沒上車的快上車!」車掌在門邊喊道。
「白起!」妳朝他喊。
此時他已登上了火車,沒有揮手,沒有回頭,毫無遲疑地就這樣鑽沒入了斑雜西服的人海之中。
火車速度逐漸加快,這時妳好像才真正有失去他的感覺,妳不由得跟著列車跑了起來,但以一個女孩子的腳力當然完全跟不上。
膝蓋和手掌傳來刺痛,妳跌倒了。火車加快前進,將妳狠狠拋在後頭。
「……!喂!妳沒事吧!」
「還好嗎?站得起來嗎?」
「嗚……。」在周圍的人朝妳關切的聲音中,妳抽抽噎噎地低頭捧著那個金屬徽章在月臺上哭了起來。
❖
七個月後,空襲警報傳達下來,市民聽令開始往郊區撤離疏散。
「小姐!您都準備好了嗎?」悅悅瞧見妳從街角走來,遠遠地就朝妳喊:「車伕就快要到了。」
方才,妳將電報拍到了白起目前所在的大隊,並將消息託給了接線生。
白起已經沒有音訊一段時間了,剛離開鎮上的第一個月,他還曾稍人帶信回來,而後就不再有消息了。
這次妳除了叮囑關切的話語,又多留了即將要落角的新地址給他,妳一邊祈求他去了前線可千萬要平安無事才好。
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杳無蹤影,每當報紙又傳出哪裡有傷亡的消息,妳都戰戰兢兢核對是哪個地方的部隊,祈禱著可別在上頭出現白起的名字。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悅悅是這樣安慰妳的。
在這亂世、人人自保之際,能動用的關係和資源都必須竭盡所能用上。所幸悅悅的老家原本就在郊區的村莊,那裡靠山、且有用天然的屏障建置防空洞,可說是現下最佳的暫時落腳之處了。
來到悅悅家住進了農舍,他們一家人待妳如待自己的親女兒般,對妳呵護備至,而妳也沒擺任何架子,加入勞動人口共體時艱。早晨妳會去田埂採些鮮蔬為午飯做準備,而下午也會給大家庭裡年幼的孩子讀故事、陪他們玩跳房子。
悅悅的父母很是喜歡妳,甚至打趣地說雖然空襲總會結束,但到了那天搞不好會捨不得讓妳走了!
妳曾想過要是妳父母在世,肯定也會構築起這樣溫馨和樂的畫面吧,也說不定妳會有個弟弟或是妹妹。而現在孑然一身的妳,今後身邊能不能有與妳相伴一生的對象?當有這樣的念頭時,妳腦中總會浮現起——
白起那溫煦的微笑和聲音。
四百多個與白起分離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誠如妳盼望的,抗戰最終告捷,兩方停火擬了和平協議,士兵們能返鄉與家人愛人團圓了。
自從得知撤軍的消息,妳每天早上便會去火車站巡梭一會再回來。這裡屬鄉下、交通網的末端,火車的班次並不密集。從城鎮發來的列車多半是乘坐來這邊做小貿易的商販或者去隔壁鎮討生活的通勤者。
妳想著白起若穿著軍裝出現,肯定一眼就能被妳看見。
「吶,別擔心,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悅悅又這麼安慰妳了,已然成了她的口頭禪。
這句話妳聽慣了,聽著聽著倒也有了踏實的感覺,好像這樣便能麻痺自己就算沒有白起的消息,也至少並無壞消息傳來耳邊。
又過了數月,妳跟悅悅還未打算回去原住的市鎮。聽說被轟炸過的街道滿目瘡痍,災區的重建還要一段時日。
然而等到妳播下的幼苗都攀爬籬笆結了果實,白起還是沒有來找妳。
妳和悅悅的話題漸漸地也不再提起白起。妳釋懷地想,如果這是註定好的命運,那曾愛過他的這份心情,從此妳要悄悄埋藏在心底。
愛過,也足夠了。
初夏來臨,那正是妳與白起當初採摘百合的季節,可如今那些曾發生在胸口的怦然只剩追憶。
妳和悅悅打算再兩個禮拜就動身返回鎮上原來的住處,這幾日已經在整理行囊了。
悅悅一家老小都很捨不得妳要走,尤其還小的孩子,還不大懂事,每當妳出門一趟辦事,總會以為妳再也不回來而鬧騰。
妳珍惜在這世外桃源最後的時光,任何需要妳幫忙的勞務都盡力爭取去做。
泥路上的妳哼著小曲、踩著輕盈的步伐,懷中的農作物是妳辛勞一天的成果,妳打算如果家中那幾個小毛頭有乖乖的話,就炸點零嘴給他們打打牙祭。
突然,妳前方的道路被一道狹長的陰影罩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妳身後傳來。
「這個我來拿吧。」那人出了聲。
而就在妳回頭的瞬間,手上的重量頓時減輕許多。
這人身後的夕陽使他的髮梢到肩頭被鍍上一層溫藹的蜜金色,他高大挺拔輕鬆拿著本來在妳手上的竹籃,妳胸口湧起好想好想上前擁抱他的衝動。
啊,是他,是妳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妳情不自禁地撲向他。白起手上的馬鈴薯籃翻倒了,圓滾滾的馬鈴薯滾落一地。
被妳擁抱著的他是如此真實。他身上因風塵僕僕跋涉回來,混著煙硝和泥土的味道。而妳陶醉在這份感受他的實感之中,一點也不嫌棄他的狼狽……。
「你……吃過飯了嗎?」
「妳有沒有好好吃飯?」
你們抱著彼此過了半晌,再開口,竟是異口同聲。「呵……。」妳從他懷裡抬起頭和他相視而笑。
「妳瘦了好多。」白起邊說邊憐惜地幫妳擦掉鼻頭上被他衣服沾上的塵土。
他將妳扶起、拍掉妳裙擺上的灰塵。
「呵,妳的辮子總是不聽話會散掉呢。」他看著妳的頭髮像是想起了什麼,淺淺地笑著幫妳重綁它們。
這次妳沒有抗拒他這番熱心,妳正專注地看著他怔然。
真的是他……,他來找妳了。妳默默地揪緊他的衣服,哪怕他只是落日時分的幻影,也要多暫停這一刻久一點。
妳心中千絲萬縷。妳想問他,七夕佳節的柳樹下的那個答案是不是如妳想的那樣;妳想問他,當時在月台上給妳離別的那個吻又是什麼意思?
可如今,通通都先被妳拋在腦後。
他回來了就好。
「我好想你。」妳說。
聽妳這番話,白起耳根泛起了紅暈,剛剛好地被夕陽的餘暉掩飾。
妳的雙手搭在白起的胸膛上讓他輕輕地摟住妳。
他湊近妳且碰觸過來的嘴唇有些乾燥,先是輕點幾吻在妳唇邊,彷彿在試探妳的底線。而後他加重了渴望,在妳的默許之下將舌頭吮了進來。
是第一次與他這般激情的吻著,妳被吻得七葷八素、渾身燥熱。
「唔……嗯嗯……。」
情愫被他這股動情催發撩高,如浪潮快一發不可收拾地要打番妳的理智、快要使妳不能呼吸——
他終於把妳給放開。你們相望著、喘著氣,換成用含情脈脈的眼神意會彼此的心意……。
「我們回去吧。」待你們將地上的馬鈴薯撿完,白起輕鬆地拎起籃子夾在了腋下。
白起用騰出來的那隻手握緊妳,如七夕佳節橋上那回怕妳走散般,再次把妳牽得牢牢。
「我跟妳保證——」他這話說得堅定帶著深情:「我不會再離開妳了。」
天邊的雲霞由澄黃已開始轉變為帶紫的嫣紅,像是要燃燒起來。
田野、樹林、遠方的村落,所有景物被這溢彩流光照射,染上了一層夢幻的朦朧。
「啊對了,算算這個時節,百合花快要開了。」走著走著,白起突然提起。「想不想再一起去?」他問。
「當然!」妳的臉亮了起來。
「姊姊!」院子裡的孩子們向妳跑來。
「我回來了!瞧瞧這是誰來了?」妳朝他們喊。
與他分別、這麼多個寂寞夜晚,妳總思念著白起入睡。有時夢裡妳會清晰地夢見他,妳夢過在晴朗的日子你們一起去欣賞百合花,還安穩躺在他的懷裡聊著未來;妳夢過在河岸柳樹下踮起了腳尖,在他吻妳之後妳也羞赧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妳愛他。而亂世遠去,沒有什麼會再將你們分離了,一切都已美夢成真。
❥圖(委託商稿) / R鈴
❥文/ Mei咩(芽實)
此篇會收錄在 妳是我命中注定的初戀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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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秋天。
離完婚的隔ㄧ年,我認識了個女生,她在我還沒從前一年失去母親以及離婚的陰霾中走出時,主動拿出十萬元借了我還債,後來,她成了我生命中某一任女友。
最後雖然沒有美好結果,甚至分手時還有些瑕疵,但不管怎麼說,這首歌,都是當年我在與她曖昧時期,她所帶給我的感受所寫出的作品。
秋天 詞:H曲:H演唱:H編曲:宗
我一聞到秋天的味道
卻不禁懷念起你的懷抱
我試著從想你的感覺脫逃
還是看見楓葉飄呀飄
去年秋天廣場前的人行步道
我的自行車對你一見傾倒
你為了不讓柏油路傷害我的小腳
奮不顧身抱我 扯破了外套
我從沒計算過愛上一個人需要經過幾秒
但是在這一瞬間我清楚的感受到
你的每個眼神每個微笑甚至每個細胞
都讓愛情活菌在我身上發酵
我們就這樣認識了相愛了以為可以到老
但是沒想到太難熬相處難度這麼高
看不到楓葉飄百花嬌就在冬季劃下句號
愛情走得比秋天來得早
秋天的風容易吹動髮梢
好像你說的話我容易記牢
記得你說有一天你會變老
但是對我的愛永遠不會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