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音樂祭真的是太開心惹🥺
期待面對面的那天
可以台上台下一起開心地唱著歌
謝謝大家在螢幕前的陪伴
希望你們喜歡今天的演出!
我們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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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搖滾台中 #諾哥
#是誰說不習慣正經的小魏
#尊重在哪😆
#歡迎留言喜歡今天的哪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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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1Wi phot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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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篇完結,是讓作者也有一些惆悵的九篇連載。
血腥色情,兒少不宜Q
Ψ
碰!
腦門撞上蛇羹湯店的鋁門,頭破血流的阿兵哥不及哀號,夜叉一排排如小藍波刀的尖牙咬
上,沒兩下子就把頭顱啃成骷髏,「供奉、供奉、供奉!」,隨妖魔狂呼夾雜遭圍剿而走
投無路的戰士慘叫,在漆黑未營業的華西街巷格外膽戰心驚。
「我供奉,求求你饒過我……」
披頭散髮士兵腦袋一上一下磕在髒磁磚上「咚咚」作響,邪鬼哈哈狂噪上來輪流榨取精氣
;後頭攀上圍牆想溜的,被鐮刀砍入臀部血流如注,落地時又一刀刺入脖子血濺當場,一
句話都喊不出,很後悔為甚麼不乾脆開口供奉還輕鬆一點。
「殺光、吃光、喝光!」
華西街區血肉橫飛,丟盔棄甲的修士遭妖魔成群結隊獵殺,外頭廣州街上血姬孽龍大佔優
勢,樂園採三光政策四處掃蕩落單與逃跑者,一處處淪為人間煉獄。
扣、扣!
跌落的手電筒轉不停如陀螺。侯穎攙扶渾身浴血阿弟奮力躲藏,仍被鼻子靈敏黑狗發現,
狗精吐舌喘氣陣陣淫笑,左顧右盼確定沒人搶,「嘿Lucky啦,有一個女的!」
手電筒若Spotlight聚光在蚵仔煎攤位下,一頭顱被沿天靈蓋切開的阿兵哥,腦漿從鼻孔
一滴一滴滲出,怨恨瞳孔睜得老大。彈盡糧絕的侯仲連將阿姊護身後,強裝凶狠嗆道:「
廢狗,聽清楚,我以後是陰陽界第一修士,你很unlukcy!」
「汪,死囝仔,沒成精前我就叫Lucky啦,知毋?」
吠聲未了,妖怪如一顆砲彈射倒齊天大聖,旋即犬齒狠咬上肩,侯仲連手中的如意棒抖到
無法拿穩,哪有餘力還手,侯穎見狀舞仙指卻一腳被強壯狗腿踹開。
「不要啊,阿弟!」
「混蛋,不是叫你不要出來嗎?」
忽一記怒斥傳來,咬上國中生脖子的嘴「噹」一聲犬齒崩裂,一條黑色鎖鏈從後死勒住,
蓬頭垢面的白無常殺出,一傘敲昏還沒搞清狀況的黑狗精,侯穎急忙上前抱過雙眼迷離的
男孩,啜泣到語無倫次,「不要再打了,阿弟,你這中二、中二,我們回家、回家了……
」
「不要一輩子讓人看不起。」侯仲連鼻頭溢出一絲絲血珠,嘴角黏滿痂汙還是在嚷嚷,「
我不要當水濂洞的少爺,我要出名,在這次……揚名立萬……」
侯穎心痛如刀割,要昨天狠下心拖他回家就好,就沒事了。對阿弟來說,他就是他,不是
誰兒子,也不靠乾爸媽,要自己闖出一片天,沒人可以看不起他。為甚麼總跟于英雄水火
不容,因為師徒太像了,性格一模一樣,對鴨霸毫不退縮、對邪惡絕不動搖、那怕自己人
只要腐敗也不妥協,互相厭惡的人往往是同一種人。
「沒事、沒事嚕。」侯穎將阿弟擁入懷中,男孩撐不住傷痛昏厥。
「你們要害死人啊是不是啊!」
勒斃黑狗精的羅蟒解除合神,終體力不支跪坐在地,還不忘冷嘲熱諷,「該醒醒了,南方
人家看你媽給面子,在這可不是啊,跑這想斬妖除魔騙票?白癡……」
侯穎咬牙回眸怒視,一看已梨花帶雨的黃花閨秀,白無常也撇過頭去。大叔的思緒莫名飄
向未曾謀面女兒,想起如護身符保佑他的女兒照片,趕緊伸手去摸去掏卻翻遍找不著,想
起可能是被九頭赤虯夾攻時搞丟,懊惱不已,氣不打一處來。
「他媽的,不是叫你跟菜兵待在哨所嗎?」
「小魏說指揮部下令全軍支援奪回艋舺寺廟門啊!」
「支援他老師,想活的全閃了,是援個基八毛啊!」
跟羅蟒對看半晌,侯穎一下不知所措,撿起手電筒照向飄散腥臭的攤位暗處,一幀泛黃照
片靜靜躺在染紅雨水裡,白無常匆匆撿來瘋狂擦拭。
「謝謝……」
大叔與女孩難得默契,異口同聲。又靜默了一會兒,羅蟒才捎捎頭,有一點憋扭像說遺言
,吶吶道:「你爸的事,我很抱歉,那時我有選擇可還是去作偽證。」
視線從阿弟睡臉移開,女孩難以置信抬頭瞅雙頰泛紅如蘋果的中年大叔。
「是我的錯,平常愛嗆人、酸人、見不得人家好,把新兵當狗操,可遇到上級就拍馬奉承
,其實我很懦弱,哈哈我根本是懦夫,當年就是個孬種,現在也是。」
啪!
巴掌落在羅蟒如釋重負的臉龐,清脆無比,「這是替我爸爸……侯浩平打的。」
靠出賣同袍獲上級青睞,成就秩序會榮光,19年都以為過去皆可遺忘、只要看向未來,自
動就能獲得諒解。直至今日才承認錯誤,如不認錯何來原諒?沒原諒要如何和解、沒有錯
誤又為何要遺忘?從來就只是得過且過,死不認錯罷了。
像華主席根本不需你諒解,因為他沒做錯。沒錯的人談和解不是太荒謬了嗎?
「對不起。」
在陰暗的蚵仔煎鐵架攤位後,羅中隊長、當年的羅駕駛上兵掩面啜泣不止,這一刻他忽覺
得好輕鬆,沉重身體像得到轉瞬的解脫,19年的罪衍一股腦釋放出。
吼吼、吼吼!
霎時兩頭戰殭閃電般跳出,發黑指甲滑過衣襟,羅蟒匆忙拉人離開,跑不到一半就見街口
被披紅衣的夜叉堵死,再一回頭,包覆鎧甲殭屍黑壓壓一片卡死另一邊出口,一不留神,
妖魔大部隊已將三人甕中捉鱉,嘻笑、嘲弄與獸嗥此起彼落。
供奉!
供奉!
供奉!
供奉!
「完蛋了……」侯穎抱緊阿弟,知道完全沒有生存可能。
「胖…侯…侯穎小姐,你的三魂出竅陣是不是練得還行?」
面色泛白的侯穎點點頭,「可是臨水夫人昨晚丟失了……」
羅蟒沒放棄希望,他至少要把這一對小姊弟安全救出,此時大叔的表情有19年未有之堅毅
與決心,「不用啦,等等你幫忙保管一下……我的三顆魂就行。」
「出來供奉吧,不然看要清蒸還是油炸。」
「那女人是我的,你們讓開,供奉我吧!」
--供奉?開甚麼玩笑,我羅蟒這一生就是供奉太久,久到忘記自己是個人。
古銅幣咒.三魂出竅陣
妖魔鬼怪低俗、淫穢又骯髒的挑釁狂噴,為了如何瓜分食物而起爭執,巷子內大叔伸出顫
抖肥手,女孩遲疑一下與之相握,敞開心扉的二人對過眼神,點點頭。
合神咒.白無常真尊
Ψ
碰!
廟門無情闔上,無處可退的總指揮無所畏懼,一步一步行到最前線。
其實他也怕,怕敗下陣後,今夜在此守城者必遭屠戮殆盡,可他知道現在放棄、投降、供
奉那正道就等同終結,北府淪於敵手,魔道將奪半壁江山而生靈塗炭,所以他不願就此放
棄,就如當年面對秩序會龐大壓力,他也沒有放棄救朋友。
時至今日這男人再次站出來,挑戰邪氣無窮無盡的極惡龍。
「阿平、阿容,大家又見面了啊。」
兩軍對壘,紅衣媽祖墊腳眺望敵方指揮官,還是跟16歲時一般英俊臉龐深藏著冷酷與熱血
,只在不苟言笑的撲克臉上鏤刻深深的歲月,與她身旁面無表情的華胥夢遊者一樣,他們
活在這陰陽界真的好累,27年後三人臉上多的只有疲憊。
--欸,大家傷好再一起去玩。
--嗯,三人一起去。
--一起去。
「華家總指揮官,岳熔在此!」
一股浩然正氣沖天,正把血言歡的魔軍頓時安靜,岳總指揮「嗆」地拔出桃木長劍,長劍
上的燎原星火燃起,他回眸試圖激起部隊低迷到谷地的鬥志,鏗鏘有力喊:「還有我,只
要有我在,你各位就永遠不會是一個人獨行。不要放棄。」
靜如靈堂守孝的部隊依然忐忑,岳熔自己也懷疑:真的還有希望嗎?除白陽外剩「朱雀」
可一搏,可朱雀難控,在這狀況下用必廟毀人亡,像在自己國家引爆一顆核子彈,大概只
有華主席敢。那就剩最後一線生機:刺殺血姬,挽回頹勢。
「你最後一個了?」駕龍血姬俯瞰螻蟻們大奇道,「你要陪我玩劍?真懷念,這陰陽界還
是這麼好玩,所以才捨不得呀……」
岳熔緊盯血姬沒穿鞋的一對大腳,腳跨龍頸慢慢下潛,偌大極惡龍垂首,女魔踩上血流成
河的廣州街,邊吸吮手中剩半塊的肥厚心臟,邊敞開衣襟一角,左手掌又摳又剝洞入鎖骨
,「啊、啊啊!」呻吟抽出似肋骨尖銳長條物,看得人悚然一驚,隨之滿手血墨如有生命
般纏繞附著、凝固結痂爬滿肋骨畫一把腥紅長傘。
畫龍胭脂咒.乘風真煉
「來來來,我最喜歡鬥劍!」
「鄭瀲,劍術師承夫婿門守仁。指教。」
血姬故裝正經,倒過如劍閉合的魔傘對岳指揮拱手,本以為要眾暴寡大屠城,大吼「殺光
、吃光、喝光」的妖魔鬼怪也全成觀眾,怕掃到颱風尾不敢插手邀功。
「岳熔,劍術師承教官賴明月。」
倏忽一道金芒爬上桃木劍,白色火焰劇烈燃燒卻寂靜無聲,雄渾三昧真火這一瞬全融會於
雪白無瑕的四尺劍鋒,在場懂行官兵不禁動容,那是「炎劍」達返璞歸真的最高境界,倒
轉回劍柄,岳熔總指揮孤注一擲,「請多多指教。」
「媠噹噹的劍。」血姬猙獰恢復本性,「把你的手跟它咬斷一定更媠。」
朱袍一抖,殺氣陡然湧現,血姬凝望真火劍,手中長傘橫過捲起一陣一陣腥臭難聞妖風,
散發毀天滅地的強烈魔性,岳熔看姿勢就知道--是真的懂劍之人--這魔頭當然不會平
白無故放棄孽龍優勢來鬥劍,但這樣也好……
一方萬惡女魔頭舞妖邪傘、另一方正道頂梁柱燒真火劍,一口氣一決勝負!
劍光閃動直取面門,妖邪傘「鏗」地還未隔擋住,火劍接二連三刺出「嗡、嗡」響鳴不絕
於耳,霎時連刺一十一劍頓時劍花朵朵開,熱風呼嘯、濃煙沖天,一劍快過一劍似下起燃
燒冰雹的狂風驟雨,狂妄自大的血姬轉眼就遭到吞沒殆盡。
火咒.天爐煉劍
眼通.慧眼
朱袍焦黑燒碎,與魔頭面對面的岳熔凜然宣告,「你輸了!」
旁觀部隊大氣不敢吭一下,相距五十來米這天爐熱氣仍燙人,太靠近的兵甚至遭灼傷,廣
州街像被關進烤箱,煙幕中只見那一只炯炯獨眼綻銀芒,目空一切將血姬所有應變盡收眼
底。這背水一戰沒機會測試彼此深淺,一次交手就得見勝負。
「輸,說笑。」
漫天劍光大熾,血姬依然矗立原地格擋,卻也不落下風,一傘壓過一傘阻截所有攻擊,速
度與技巧不相伯仲,就在僵持不下時,真煉胭脂忽「嗄」地膨脹撐開遮住對手視線,如反
應不及將斃命當下,可獨具慧眼的岳熔早見端倪,反抓開傘的空檔欺身至敵後,金芒登時
大作,劍尖去勢甚快猛然刺入血姬脊背的唯一空隙!
鏘!
砰然巨響噴發熱風如刀割,皮粗肉厚的妖魔都不敢直視,可這一劍只刺在如鋼鑄的胭脂傘
上,沒料血姬應變超群,在開傘前一刻橫過脅下,那一朵出淤泥卻比淤泥更髒污千倍的魔
傘展於後背,硬生生擋住這驚濤駭浪一劍,對這精妙劍法似曾相似的指揮官忍不住低呼,
「紅劊?」
背對敵手的血姬絲毫不懼,還嫣然一笑:「見笑,你見過阮夫婿?」
岳熔聽聞她跟紅劊關係,恍然大悟,微微一笑,「對啊,結束囉,你輸了。」
轟隆!
來不及反唇相譏,她所站的柏油路猝然崩裂,早被天爐火焚到焦裂的地面當即破碎成一灘
向下滑動的粉沙,粉沙在岳熔咒下化為流沙,流沙來勢迅捷一下拖住這魔頭雙腳,腳旁滲
出汩汩烏黑濁流,畫龍咒當場遭到裂解,下一秒,出乎在場眾人意料外,面對這小土咒血
姬久久站不穩、跳不出,左支右絀後踉蹌跌了一跤。
「姦你開基祖!」當夜第一次面色劇變,血姬驚怒交加再無假慈假悲的臉龐。
火土雙行.燼流砂
1987年神前鬥法審判的奇招重現,岳熔負劍立於安全地,知道自己賭對了。
血姬好似打赤腳,可慧眼早察覺出是偽裝:小腿下全是「畫出來」的,她從登場就很少走
動,不論坐肉轎、以逸待勞等司瑜中「擬」、讓孽龍載,少移動腳步或許不是懶,而是不
願動,不入火的保護傘可能正是一道障眼法,岳熔才賭這是在藏匿弱點,就連鬥劍也不大
範圍游移,讓賭有清晰可尋的脈絡,果真一擊中的。
嗚吼!
羊身人面饕餮駝出狼狽不堪的血姬,早先的雍容華貴不再,魔性滿盈的真煉胭脂丟失,她
好像一下子成七老八十的阿嬤,癱趴在龍子背上雙眼有些失神,殺氣蕩然無存,只剩滿溢
的怨恨與羞憤,所有人都瞧見她那一對異常「真跡」,腳背高高隆起如弓,趾頭與腳板摺
疊壓縮,好似擰麻花深深扭彎,一旦細看令人作嘔。
曲折變形的雙足竟比四、五歲女童腳還小,見到這一幕的岳熔確定,「紅劊…」
「給我閉嘴!」
血姬回神,眼中烙印的憤怒屬於過去好久好久的往事,可鄭瀲從沒一刻遺忘。
--阿瀲,你不需要學咒術,那是查埔人的代誌!查某人有查某人該做的!
--閉嘴,我不愛聽你鬼吼鬼叫,阮鄭家的查某腳這麼大能看嗎,沒見笑!
19年前,那一雙綢緞繡花尖鞋即血姬小腳的三吋金蓮,就因腳有纏足所以無法靈活移動,
此時大魔頭連好好站立都無法,氣急敗壞怒吼:「給我毀了他們!」
龍吟大作,龍爪輾下。
Ψ
碰!
15分鐘前,華西街區外圍的夜叉聽到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妖魔銅鈴大的眼好奇往無光小
街望去,霎時一串細細微微金屬碰撞聲傳出,夾著低沉嗓音飄來。
「丙戌年閏七月廿一,卯初一刻,時辰到。」
漆黑鐵鏈無預警套上比牛還粗的脖,妖魔掙扎連連,可比虎鋒利的爪子怎麼樣也扯不斷細
小鏈子,緊接著「啷」一響如釣魚上鉤般,夜叉雙眼翻白暈厥仰面倒下又一悶響,這一響
讓對街正埋首舔食人類五臟六腑的羅剎鬼警覺,放聲高問:
「誰啊?」
白無常踢躂步出小街,佔領街道的妖魔見僅一人捧腹大笑,「找死,宰了他!」
「嗯?」
白無常鼻子噴氣,眼中閃爍如辰星幽光,遍身如火炬綻放潔白聖光,一下照亮廣州如白晝
,只見他手中鐵鏈拖拉一團滿滿妖魔魂魄,如吊一串粽子似堂堂駕到,街上羅剎夜叉很快
安靜下來,腦中警報大作,「等等,媽的,好像不對勁……」
啪嚓!
滿嘴膽汁的羅剎完全沒反應過來,就已被一條快到看不清的鐵鏈綑綁,翻騰丟上天空,眼
前只剩油紙傘,傘緣削鐵如泥「嘩」地砍上牠比象還粗的頸子,乾淨俐落沒溢出一滴血,
直到首級落地都還能目睹自己身軀在飛舞,讓牠張大嘴死去。
「各位,時辰到了,我來帶你們上路。」
電光石火的斬首讓街上魔軍驚叫連連,驚懼大吼:「大家一起上,幹掉他!」
殺聲震天卻遲遲沒移動腳步,此時白無常比早些高出一倍有餘,四米體型跟陣亡的阿里嘎
蓋巨人相仿,戴雪白官帽更顯魁武駭人,身旁一圈圈白光護體若盔甲,左扛白傘似天使翼
展,右甩黝黑鐵鏈鏈綿延不絕,不知從哪開始、也不知會延伸至何方,遍地覆蓋成一片無
垠黑海。他清臞如精鋼所鑄的臉龐沒有殺意、正氣與魔性,只有無視一切的空,其合神者
下意識背誦起兒時抄寫千遍的經文。
「無常大鬼,不期而到。」
滿地鏈海「叮叮噹噹」震起,在場夜叉終發現異樣,帶神性妖魔嗅到比自己「純」的同類
味道時一張張嗜血面孔鐵青無比,手腳發軟,滿臉膽怯本能地往後退。
唰啦!
夜叉羅剎頓時如斷電機器人玩具,倒下一排,魂一下被強制拉出體外,後排妖魔驚聲尖叫
拔腿逃離,讓佔據西園路一段,正在輪流分食負傷士兵精氣的紅衣鬼詫異怪叫:「那一邊
搞甚麼鬼,對方不是才一個陰差,一人吐一口口水就……」
咻、咻!
不知情惡鬼更慘,鐵鏈如剃刀,邪鬼似髮絲,活生生削剪一地,栓入「胭脂裳」的鬼最怕
直襲殘魂的攻擊,還沒抵抗就魂歸九天,徒剩一襲襲紅衣褲飄然落地。
「冥冥遊神,未知罪福。」
一般人出車禍或受大驚嚇而走丟一魂,會變傻、變迷糊或被野鬼趁虛而入性情大變,請師
父收驚牽魂就常造成永久傷害,哪三魂一進一出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請主靈二魂附體損敵一千、自傷七百,三魂真尊合神往往玉石俱焚。
「大家別散開,包圍他啊,對方才一個陰差!」
比老狗還高兩個頭的陰差如具象化「死亡」慢慢飄來,殭屍也七零八落躺下,殘魄被神出
鬼沒鎖鏈拔除,賽得壇「嗚、嗚」聲淚俱下,汪一聲就調頭逃之夭夭。
「七七日內,如癡如聾。」
羅蟒不打算再過任何好日子,將三魂移出暫存袍下侯穎的銅幣中,這非常冒險,代表將自
己命交在他人手上,對過去自私自利的大叔完全不可能,但他不是昨天的他了,毫無顧忌
因為根本沒有打算拿回,他的肉身早瀕臨極限,既無法繼續作戰、也沒辦法幫上前線任何
忙、除了合神讓神明接管身體,他甚麼都做不到。
「白無常真尊駕到。」羅蟒走上魔軍群聚叉路口,震天一吼,「想死,留下!」
戰場掀起一波波雪白漣漪,無生靈能忽視這如旭日東升的合神者駕到,「真尊」即是前封
神者重回人間,祂們得道成仙時達巔峰的三魂全降於合神者。
--證人,被告是否如自白書上寫的與操屍人熟識,甚至聯手籌劃計謀?
--報告庭上,沒有,全是事實。被告阻撓任務,危害部隊之安危。
「如果我不在這立功的話……那這一生就只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
殘存意識只剩這想法。不打算活,他這一生夠了,除沒辦法見女兒一面外並無遺憾。即使
不可能俯仰無愧於天地,羅蟒也要盡可能贖罪,救人。多救一個算一個。
吼!
鄭家玄武、龍生九子如海嘯朝真尊狂湧,可看白傘在空「咻、咻」颳起若颶風,迅速拉開
一張黑鏈大網覆蓋廣州街,裡頭招牙舞爪的魔軍轉瞬成網中小魚,三魂七魄被捕者不計其
數,一一扯走被圍攻戰士,拯救殘兵難以估計,如上帝之手。
「丙戌年閏七月廿一,卯初二刻,時辰已到。」
墨如雨下,短短15分鐘羅蟒從華西街殺出,一下淨空廣州街後段無人可擋。
「喂!下面的大家不要放棄啊,我們會贏!」白袍下,侯穎聲音如黃鶯出谷。
陷入絕望的戰士紛紛抬頭,真尊化成一抹閃亮天際的強光,是希望之光,正準備以真火鬥
惡龍的岳熔也仰望夜空,露出欣慰的笑,「這兩個人,終於發現啦。」
--我知道你們兩家的恩怨不可能盡棄前嫌,但你們搭配會是很好的組合。
--那個超機車的羅蟒竟然願交出所有魂給侯穎,還是很超出預期啊……
在血姬令極惡龍輾下時,「啷噹」鐵鏈響於沉寂夜空格外清晰,希望之光重重砸上烏黑龍
首,腥紅龍眼被閃得不得不闔上,此刻一邊是三魂到齊無常真尊,另一邊是七魄俱全墨繪
孽龍,兩者雖無適當肉身,但已是魂魄在陽間最頂尖狀態。
吼!啊!
無常長嘯一下壓過了龍吟,萬頭攢動的鐵鏈套上孽龍粗厚頸項,一片片鐵環細小無比明明
比龍鬚還微不足道,可卻硬生生綑綁住遮天蔽地的龍身,惡龍大吟,為惡人間百年的龍被
想守護人間的真尊箝制,震撼地一尺一尺往天上拖,龍爪離開廟門、龍鱗騰空街道、龍尾
告別城市,瘋狂扭動的掙扎金屬碰撞聲漫天大響。
吼吼吼!
--你這畜生,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作證、你作甚麼證、你當甚麼證人!給我站起來,你這卑鄙小人!
「如果,我不能在這多救一點人,陰差下陰間見閻王也完蛋了吧。」
啊啊啊啊啊!
雙眼翻白的羅蟒發出野獸氣竭前的嘶吼,青筋暴額,膀裂衣袖,即使真尊要勾真龍的魄也
難如登天,但此時他拚上性命去幹,讓那一尾黑色巨龍始終無法破開鐵鏈禁錮,離地面越
來越遠,下頭剛遭滑鐵盧的血姬銳氣盡失,一下束手無策,因為龍沒被消滅只是被束縛。
是她最痛恨的束縛,是求極限受奉者最痛恨的束縛。
束縛往往比死更可怕,吸血於事無補,供奉也徒勞無功。
極惡龍被拖升越過仁濟醫院、緊接超出遠方101、逐漸成為天際一條小黑蛇,本以為獲勝
的魔軍面面相覷,岳熔趁勢一記暴吼蓋過天邊漸漸消沉的噬人龍吟。
「我們贏了!」
好像呼應總指揮般,東方天空展露微光,渲染上一張張虛脫臉龐,找回勇氣的阿兵哥再拾
桃木劍,舉好楊柳盾,第二道希望之光更鼓舞他們,那溫暖破曉的光。
天亮了。
剎那,曙光一寸寸輕撫下,綑綁孽龍的鐵鏈一截一截慢慢鍍上金黃,極惡龍煙消雲散,血
姬也杳然無蹤,屠殺戛然而止。整條廣州街被經一夜血戰士兵的狂呼淹沒,這歡呼有多大
聲,正反映過去六小時樂園魔軍攻城帶來多巨大的絕望。
「我們守住啦!」
兩軍停止白刃戰轉為對峙,所有目光都圍繞在像神仙下凡的白無常身上,正道有此等神助
,再兇殘的魔軍也一一露出怯色,無一鬼敢挑戰之,似乎都瞧見樂園走向敗北的命運。
「羅中隊男神!」
「白無常萬歲!」
羅蟒徐徐下沉時戰士歡聲雷動,他從沒有接受過這麼多歡呼,這跟那種為了榮譽假鼓掌喊
:「羅中是我的棒棒糖」不一樣,原來當堂堂正正的正道是這種感覺,雖可能是自己人生
最後一次朝陽,卻依舊感動到不能自己。朝聞道,夕可死矣。
「悶死了。」
侯穎從白長袍後背探出頭,吁了一口氣,「嘖,看不出你這肥佬合神有點強。」
「哼,我也想不到,三魂出竅這麼廢的咒,你這胖妹也能練成這樣。」
半空中,侯穎趁機在大庭廣眾下高喊:「嗨,剛才華西街大破魔軍的……還有南海登天宮
的侯仲連!」,這無心插柳偷偷成就了未來的不凡稱號--神童。
吁!
合神者吐出一口濁氣,揮汗如雨,到極限了。無常魂逐步流逝,古銅幣溫養良好的三魂滴
滴回溯,意外柔和且舒服,如喝下一碗超補超滋潤的雞湯,本視死如歸的大叔意外發現:
好像不小心活下,不禁感慨萬千,在空中伸出早沒知覺,將極惡龍丟回宇宙而發麻的手。
「好險、好險沒放棄啊,胖妹,合、合作愉快……」
兩個加起來超過200公斤的人搭大傘浮於空,好似《瘦身男女》裡的鄭秀文與劉德華一般
滑稽。這一天早晨,侯穎暫時盡釋前嫌,勾勒一抹格外真誠的微笑。
啪!
「合作愉快!」大叔與女孩擊掌聲清脆無比。
地下跛腳菜兵也還活著,淚流滿面不知在吼啥,小子嘴巴一開一闔,白無常在半空啥都聽
不到,正準備習慣性開噴:「你他媽張嘴不出聲,金魚是不是啊?」
颼!颼!
一道迅捷的酒紅身影閃至身後,就在五樓高空,只修一顆腦袋與雙手的紅衣邪鬼猛施偷襲
,強弩之末二人反應不及,侯穎硬生生被一只手指虎摜出,雙雙墜落。
「小心後面啊!」
終聞菜兵嘶吼,撐傘御風的羅蟒急降於民宅頂,無助地看鬼將侯穎越拉越遠,如一顆隕石
往樂園軍陣營那殞落,再伸長手也碰不到女孩的大叔扯開喉嚨哀吼。
「不要啊!」
無常大鬼,不期而到。冥冥遊神,未知罪福。七七日內,如癡如聾。
Ψ
碰!
侯穎試圖抵抗可敵方如殺戮機器,反折將仙指奪去刺入她的腹部,血花迸裂墜地發出今晨
第一聲巨響,撕心裂肺的疼傳來,她冷瞅惡鬼手中寶器熠熠生光,又低頭看自己血流不止
,再抬頭映入眼簾是鬼一臉悵然懊悔,好似一摔大夢初醒。
「嗚啊!」
「阿爸…」
濃血流出鼻腔,侯穎張嘴發不出聲,只能淒然一笑,不知為何18歲女孩的直覺告訴她--
眼前這鬼就是她未曾謀面的阿爸,那傳說為民主英勇殉道的男人。
「肏,嫖仙老大,幹得漂亮,殺得好!」
--肏!殺得好!
紅衣鬼群起興奮湧上,仙哥報了一口大家被白無常屠戮的怨氣,準備簇擁樂園新英雄。
「太神啦,嫖仙哥你飛上天真的超級猛!」
「白無常超強,你也敢上?受小弟一拜!」
赤嫖仙想大喊但聲音梗在喉頭,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悲鳴,他伸出染血發抖的雙手顫顫地
想抱起侯穎,「阿爸送你去醫院、對,去醫院、去醫院、去醫院啊!」,他好像聽到有鬼
歡呼,但不是樂園鬼,依稀是多年前師專地下室玩碟仙的孤魂野鬼群……
--那一次七月回家,聽芳芳他爸每天抱怨:初夜能多賣幾次該有多好……
「喂,是不是處女啊,先奪初夜再取精氣!」鬼群趕至,看女孩如肥羊。滾開。
「是也輪不到你,嫖仙哥幹的,哥先哪!」邪鬼賊笑來搶食。渾蛋,給我滾開。
「嫖哥我乾爹,你們啊給我一個個排好隊了!」渾蛋、王八蛋,通通給我滾開。
赤嫖仙燃起熊熊怒火,護住侯穎時,那積年累月的憤怒眼見要一股腦噴發,「這是我女兒
,誰敢碰她,我殺他第二次、第三次、殺到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可還未喊出口,赤嫖仙的右手被女孩使力扯動,熱刺刺的血燙傷他滿布淚痕的臉頰,仙指
更深深穿透腹腔,女兒抱住他的手,對他微笑搖搖頭,最後腦袋軟軟垂往一旁,口中不斷
湧吐血沫喃喃道:「阿弟,快、快走、快長大、大……小魏、小魏,對不起,沒辦法跟你
長相廝守,對不起。死肥佬、肥佬,我原諒你……」
--後悔?要說後悔……就是那畜生被我扯進海裡,看到水下是伊阿爸……
「阿爸,再見了。」
最後一刻掩護了父親,女兒有些滿足、有些開心闔眼,含笑九泉。
「唉呀,嫖仙哥你把她捅死啦,為山九仞啊!」
「算了、算了,拿去給老妖們換個活的吸吧。」
沒有鬼敢去吵蹲地的赤嫖仙,他的表情連鬼都怕。大家七手八腳將屍首拖走,如一群螞蟻
般運食物回蟻穴。赤傘令魔軍撤入地下街、捷運站與橋下,暫時休戰。
女兒離開了,阿爸還是一動不動,雙眼發怵若另一具屍體,直到指揮撤退紅衣媽祖來到,
輕輕搖了一搖他的肩膀,不捨道,「阿平、阿平,太陽出來了,走吧。」
「為甚麼這樣。」侯浩平的語氣很平淡,「為甚麼,告訴我為甚麼,好不好?」
「不知道、我不曉得、我……」洛玉芳語無倫次,自責無比的她「咚」地單膝跪下替老友
淚流,將拾回多摩君--侯穎最喜歡的玩偶--塞進侯浩平長風衣。
「對不起,阿平,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為甚麼,也許是命吧。」
侯浩平瞪大眼瞧向洛玉芳,突然「噗赤」一聲笑出來,笑到滿地打滾,笑得聲淚俱下。笑
到哨聲響起,被殭屍抬進地下街還在笑,邊笑邊點起他最愛的新樂園香菸,吞雲吐霧時依
然發癲大笑,紅衣同袍還以為他是因為立功,爽過頭了呢。
嗶!
想反抗命運的厲鬼,再臣服命運。
想斬妖除魔的正修,受萬魔歌頌。
一旦放棄就結束了,往後任人宰割、卑躬屈膝去供奉是「常」,可預料不改變。
不放棄繼續拚搏、戰鬥,等著你的誰都說不準,也許是逆轉勝、也可能是更慘烈結局,也
許重獲美麗新生、也許後悔當初何不乖乖供奉、也許揚眉吐氣不用再跪任何大神通者、也
許因賭一口氣遭到後代無限憎恨。不放棄迎來往往是無常。
想犧牲贖罪的惡人,反而活下來。
想重逢父親的女兒,遭至親斬殺。
這泱泱陰陽界豈非十分無常?
無常消逝後戰場重整,樂園軍仍占有優勢,搶佔地下畫界伺機組織第二次攻城。司瑜與門
王玉蘭雙雙建起「空閬」結界,將街道淨空歸還,鞏固住地盤來對峙。
卯正二刻,東方軍入龍山,五輛軍車披晨曦從康定路直下赴援,姍姍來遲的部隊抓時機抓
得準,不用在黑夜跟邪魔拚殺,以救世主姿態會師,這及時雨讓兵臨城下的艋舺寺更顯關
鍵;同時,遭突襲的大佛門也預備投入戰場,霸子又日常敗北可也圓滿完成任務,南北聯
軍組建僅差道派。赤傘魔正發了瘋找這不死騎士。
神魔大規模鏖戰六小時後,史無前例慘烈戰役終畫上休止符,經歷911摩天樓之役、912白
日救援敗仗後,這一夜赤傘指揮魔軍拿下一場大勝,從河堤搶灘,一路勢如破竹推到城下
,血姬吞噬過半糧食讓赤傘魔望一口氣殲滅正道主力,可惜遭岳熔、司瑜、羅蟒與侯穎等
無數守城英雄遏止,堅守住了最後一座廟負隅抵抗。
史稱北府保衛戰四大役之「913龍山爭奪之役」。
我出生南海登天宮,6歲奉三清、8歲跟大飛學道術、10歲讀驅魔學院、16歲列「凡塵七墜
星」誓當捍衛陰陽界的正修。24歲啷噹入獄判刑38年,隔年於萬鎮塔劫獄中遭一槍擊斃,
得年25歲,成孤魂野鬼流連人間,輾轉入東方披紅衣進樂園。又18年後,親手屠戮女兒。
老天爺不公平,其實祂就個渾蛋。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25.156.4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89351601.A.BE6.html
霸子適時送頭
可是目前應該還能撐一下
下禮拜三吧!?
不知道魂回不回得來
羅蟒也有自己歸屬~
可能他先入為主女兒一開始就沒有修行
或同輩師兄弟都虫,張蟑、李螂、趙蛇(並沒有)
不能總讓讀者猜到過程(?)
這樣作者又要增強力道了((揍
特別有感,但還是覺得無常頻率較高
(嘆)雖然只是小說,但還是唉!
(悲劇還沒完啊啊!)
先賣個關子!!
看後面確實跟真實有出入
依小猴子個性,起來知道魏蓄意謀殺,馬上會動手,不會等11年
11年後才動手,應該是那時想小魏死的人,才告知他的
群眾演員的對白才是精隨!!
感謝抓錯
資深老陰差啊~合神真尊不過分吧!
還未啊!2007年的樣子
所以滅赤上人才這麼憤怒~
二代胭脂主誕生的篇章in 黑太陽喔~
不過那些篇需要用到台語客語
尚未寫作完畢,稍事等待感謝!
我也愛m大<3
剛好進行到2/3,下禮拜"城篇"才是完結喔!
感謝大家推推跟建議~~大飛、阿平還有機會翻身別放棄希望!
這一次主線還有1/3,北府四大役最後一仗,有機會下禮拜見
應該是星期二或三下午吧^-^
※ 編輯: skyowl (114.45.154.177 臺灣), 05/17/2020 21:48:58
最近狀況比較不好,希望能改善囉~
最後他可能想找個歸宿吧!賣個關子!
歡迎入坑:P
苦難盡頭喔...再九篇完結說不定是happt ending喔!
※ 編輯: skyowl (114.45.145.24 臺灣), 05/20/2020 19:5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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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說不習慣正經的小魏 在 葛西瓦Kasiwa「跟你媽媽說」feat.健志Official Music Video 的推薦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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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說不習慣正經的小魏 在 [創作] 供奉之家: 老宮主- 看板marvel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感謝上次大家浮出水面鼓勵,會繼續努力,不過大家就別下去了吧(蝶式擁抱
本篇兒少皆可看
Ψ
牆懸兩幅鑲金掛像,左面是二代宮主大飛,捕捉下老阿公俏皮對鏡頭吐舌鬼臉的瞬間;右
首是一頭蒼蒼髮髻、靈氣十足,仙風道骨的初代西來真人繪像。畫下頭的八卦會議廳紛紛
擾擾,鬧得鄭河西頭痛欲裂,急需一顆普拿疼。
「佛門要求延期大會,禿驢們鐵定沒安好心。」
「但如果不延期,大飛爺會被砍腦袋的!」
「那請問你有甚麼高見?」
34位登天宮系的廟代表委員齊聚一堂,對樂園有條件贖回大飛--取消明日制憲大會、禁
止馳援北府--吵得不可開交,直到托腮的于英雄「唰」地甩開象徵宮主身份的鐵拂塵,
大家才逐漸安靜下來,剩幾個還在交頭接耳。
「請大家安靜。」
直到嘰嘰喳喳聲全靜下,于英雄才沉聲道,「我再強調一次,我們得先以人質安危為重,
11點的談判首要安撫邪鬼,看他們下一步的條件擬定對策,後續再設法營救師祖。」
廟代表除少數幾位如鄭河西這種「友軍」,其餘大部分是大飛「凡塵七墜星」與其開枝散
葉的徒子徒孫,有些到第四代可能根本沒看過師祖,但對于英雄於情、於理他都要救老師
父。樂園這一招擄人勒索又狠又準,薔薇對登天宮太熟了,她小時候就在這裡長大,對現
在道派的領導圈子瞭若指掌。
「還有沒有委員有異議?」
鄭河西發現民主治理比專權更費心,南北分裂十幾年于英雄急速衰老,不滿60歲但鬆垮垮
的臉皮冒滿點點老人斑,額上抬頭紋如一塊千層派,稀疏髮線再梳不出當年於平安大街示
威勇抗華家軍,那迷倒無數女修者們的帥氣中分油頭。想起兒時崇拜的于大哥不禁感慨。
「如無異議,11點由我與薔薇那背骨查某講。」老宮主極富自信攤開手。
唯一沒變只有浪花真人的理想與火爆脾氣,鄭河西想到又頭痛不已。半個小時前他才被老
宮主狠狠臭罵一頓,現在處境比被擄人勒贖還兩難一百倍。
「不管,我叫你選就選,叫那人搓圓仔湯的...別三斤貓咬四斤鳥鼠!」
于英雄是提拔阿西的貴人,可對競選幫助有限。依陰陽憲章草擬:修界選舉只有「入冊修
士」有投票權,包含寺廟少部份核心信徒、子弟、童乩與案頭等,這些機會都不屬於小龍
王殿,真正喜歡鄭河西的是受他恩惠的信眾們,這代表他票源稀少,要沒有冰姊站台與水
濂洞動員,離散修者投他的意願一定更低,最後得利者必然是華家的同心壇楊大少,那他
就倒大楣了。
劈哩叭啦!
外頭炮竹聲不絕於耳,會議室內瀰漫一股侷促不安。無人敢提出異議,誰都不想淌這渾水
。見狀虎背熊腰主任委員阿牛,木訥開口:「好的、好的,就這樣定了,希望師父平安。
師父,你好慘啊嗚嗚。」
憨厚老實的阿牛打拜師那一天起,就跟在大飛身旁服侍,直到1988年老人被秩序會以「投
降主義者」開除,離開時下令誰都不准跟來,他大哭三天三夜才作罷搞得好像失戀一樣。
此時他清清喉嚨,宣布:「那進入臨時動議。」
「嗨,我有異議,等一下啦!」
一聽這嬌滴滴嗓音,于英雄與鄭河西都下意識蹙眉,阿牛都快念完臨時動議第一案,侯冰
潔才捻熄香菸像回過神,笑瞇瞇插嘴:「我剛剛在想啦,這樣等等我們開廟投降後,要跟
東方宮廟一樣放幾尊樂園神在三清道祖旁嘛,你們覺得放右邊好、還是左邊好?還是男左
女右,赤傘放左、門王玉蘭放右?」
看著笑吟吟的侯冰潔,其他33名委員臉色劇變,于英雄立刻制止,「侯委員,注意你的措
辭。剛剛決議何時提到要開廟投降?」
侯冰潔「哇」一下摀住亮唇,訝異道:「我以為登天宮要代表道派投降呢?」
「開會請專心。」于英雄口氣冷峻,「還有,會議室禁菸,請自重。」
轟、轟!
炮聲隆隆,于英雄不禁瞥了一眼窗外,暗忖:「閏七月二十,是在放甚麼砲?」
外頭放炮裡頭侯冰潔又抽出一根菸,跟進嗲聲點炮,「沒有啦師哥,我是搞不清楚,聽令
樂園條件跟投降差在哪裡?有沒有人可以跟我解釋一下?」
侯冰潔夾在手中的香菸如一根魔法棒,指到誰、誰就低頭;點向誰、誰眼神就打起水漂飄
忽不定。當然包含苦笑連連的鄭河西,這兩人交惡他立場更顯尷尬。
廟代表沒人敢惹她,侯冰潔是第一屆道派選舉開辦來,得票數最高的三屆紀錄保持,逢選
必贏,十幾年形成「水濂洞」橫掃南方,大小樁腳無數,只要有這一位冰姐站台的候選人
無往不利。反之,你會很危險。到千禧年開始被叫「冰后」,與浪花真人並稱的冰雪皇后
。
于英雄面色鐵青,不打算與之爭論,拂塵「唰」地收回肩後,「休到十點。」
負責議程的阿牛趕忙宣布:「現在休會,請各位廟代表十點再回來位置上。」
鄭河西知道正戲密室磋商要開始了,外頭鞭炮還在隆隆作響。08:55
Ψ
侯穎被大吼吵醒時,阿弟正在單手練倒立,旁邊Nokia3250開擴音。09:13
「你這猴死囝仔給我走去佗位啊?」
于師父獅子吼即使隔手機依然嚇人,阿弟滿頭大汗,用單手跳、跳、跳蹭到手機旁吼回去
:「關你屁事!」,緊接按下通話結束鍵,「吁」地吐氣結束這組訓練。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師父說話。」侯穎打了個哈欠。
女孩額頭纏上紗布,一陣頭疼襲來。環顧一片柔和刷白的雙人病房,天花板的淡藍給人放
鬆的寧靜感,這裡是跟華家北府軍合作由南宮喜鵲主持的醫護所,司瑜今晨緊急降落在這
,給阿兵哥與菜人治療。侯家姊弟也受到良好照顧。
「哼,誰要他管那麼多,煩都煩死了。25、26。」侯仲連邊伏地挺身邊抱怨。
桌上擺了侯穎最愛吃的水果三明治,還有QOO果汁,對叛逆期除姊姊誰都不信任的阿弟她
一直很操心,「你啊,不可以這樣對真正關心你的人啦。」
「27、28,呵呵也是,那女人大概還沒發現我們不見。」肌肉結實的不像國二生的手臂散
發晶晶汗水,「比起來,于老頭還真的很關心我們。29、30!」
弟弟不喜歡登天宮,因為常有人笑他是撿來的。國二的他像小大人,特立獨行又有水濂洞
招牌護著,很多人讓他三分。可阿弟生長在這衣食無缺的家中,卻更加不開心,他一直想
自己闖出番事業,用如意棒證明他不是「靠拰老母的野囡」。
侯穎清楚自尊心極強的阿弟,想趁這次紅衣鬼動亂揚名立萬,所以即使知道現在北府超危
險,還是盡量陪著他、讓他能如願。她咬著三明治,柔聲勸道:「你不要說這種話啦,你
明知道媽在忙制憲大會嘛。」
「他才不是我媽,41。我媽早不要我了。42、43、44…..」少年汗如雨下。
看著青春叛逆的阿弟,侯穎不禁嘆息,三明治咬起來也變得索然無味。
記得1992年某夜,那小嬰兒被偷放上登天宮廟門外石階,棄養者不知所蹤。嬰兒不斷哇哇
大哭誰哄都沒有用,唯有當時4歲的侯穎輕唱剛學的兒歌,「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
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嬰兒不僅不哭,還笑了
,侯穎自此跟他形影不離。
她哭求媽媽,「可不可以留他下來?」,爾後,她開始學燒水沖奶粉,再小心翼翼兌冷開
水;學換尿布、學唱更多兒歌,邊哼歌邊背著阿弟出去玩,她成為阿姊。
不想一早起來就吵架,侯穎不再多說,打開手機看到一排于英雄的未接來電。寄給媽媽的
訊息都沒有回覆,收件夾只有小魏的兩封簡訊,她速速打開。
「你覺得昨晚那鬼,會不會真的是我們阿爸?」
那風衣鬼碰到仙指有反應,可媽媽說過在仙指上留咒文的只有侯家人,撇除登天宮的兄弟
姊妹,只剩壯烈犧牲的父親有可能。
「97、98。呵呵,不知道,要那女人知道一定重金聘人把那鬼宰了,侯浩平當紅衣鬼,英
雄形象徹底破滅,轟!」
每年忌日侯冰潔會帶所有契囝隆重祭拜,侯穎更從小就聽媽媽說以前的故事,或許因為只
有她是親生,這小小優越感讓女孩好想見那未曾謀面的阿爸,聽阿弟這樣說她有些不高興
,「不准你這樣說,爸媽都是為了南方道派作戰……」
「100!他不是我爸,他是你爸,跟我無關。」侯仲連撇過頭去,翻身披好衣服,似乎也
不想多吵,「我去買早餐啦,肚子又餓了。」
「啊,等等小魏會過來,你……」
侯穎曉得阿弟對這祕密男友很有敵意,等等弄不好會搞成全武行,趕緊又補上一句,「是
乾爹要他來醫院保護我們的喔,乾爹好像被上頭調回北府囉!」
侯仲連回眸看了阿姊一眼,眼神格外落寞,「他也不是我乾爹。是你的。」
--阿爸阿母、乾爸乾媽都是假的,誰對他好,就認誰。14歲就是這麼簡單。
阿弟離開後,侯穎啜飲QOO果汁憂心忡忡。
侯仲連對母親的厭惡事出有因,媽媽工作忙,他成長中全是姊代母職,好險還有于師父幫
忙盯才沒出大事。弟弟討厭菸味,但上國中後除了沒躲在廁所抽菸,其他校規全犯,警告
、大小過集滿一冊又一冊。好像才國一第一天就打架,媽媽被請去學校處理,可她call來
家長會長跟議員,輕鬆擺平,之後就再也沒出現。
後來換于英雄、阿牛去輪流道歉,姊姊有時也得出席,因此錯過好幾次補習。
「好想你喔,你快點來。」按下傳送鍵,小穎對這家很煩心。
永遠記得小學三年級某一天半夜,媽媽又去應酬喝醉醺醺回來,踢掉高跟鞋躺在沙發發酒
瘋,生氣撥翻她倒的冷水,大吼:「叫你拿酒來,你聽不懂人話啊!」
「媽你喝醉了,阿弟發燒,頭好燙,怎麼辦……」
「你帶她去看病啊,你是他姊。」媽媽當時的表情讓她好怕,「我喝醉,呵呵,要是我醉
了,全世界就沒人是醒的啦。」
「都是你呀,是你說要收養他的,你要負全部責任,她是你弟弟。」
叩、叩!
「小魏!」喝完QOO有一點臉紅的侯穎終見到朝思暮想的情人。
病房門口站著瘦小軍裝男子,小魏靦腆一笑朝她揮揮手,纖纖細指如少女。
十幾年軍隊會計服役讓小魏沒有武人硬氣,格外溫柔,侯穎還在期待今天他會帶甚麼禮物
,那是遠距戀愛的小情趣,可他只細聲細語問:「你知道司瑜小姐,在哪一間房嗎?」,
他的聲音好悅耳,好像比過去更有磁性、更好聽。
「用門咒的姊姊?她就在隔壁啊。」侯穎喜孜孜湊上去,有些害羞,「你動作怎麼這麼快
,不是說10點半才會到嗎?」
「我飆車嘛,太想你呀。登天宮的侯穎。」
小魏右手輕輕撫上女孩臉龐,藏背後左手緊握一把亮湛湛的出鞘軍刀。09:31
Ψ
獅子座的華烜騰上月過完80歲大壽,這個月北府被入侵,赤傘真的很給面子。
首都戰情吃緊,綠意盎然的華園雖太陽高高掛,也藏不住瀰漫的肅殺之氣,幽靜曲折石舖
道旁,三色軍裝的八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極森嚴,岳靖容踅了好大一圈才抵達主
席別墅院前。他好多年沒來總司令宅邸謁見了。
老人生平最恨人遲到,那是長年軍旅養成的習慣。很久沒人敢在他下令後遲到,這種人以
前早被抓出去槍斃。可岳靖容不僅遲到還一點愧疚都沒,正氣凜然昂聲道:「報告總司令
,下官因布置城內戰局來遲了。」,還有理由呢。
院裡主席頭抬都沒抬,對岳靖容喊聲充耳不聞,慢吞吞享受第二份早餐的油條蘸鹹豆漿,
咀嚼極慢深怕噎著,一旁侍衛官也不動,無人敢招呼報告者,而他也一句話沒多說,用左
手行完軍禮後腰桿打直,立正站好,獨眼眨都沒眨一下。
豔陽高照,烈日下岳靖容汗流浹背,主席品清涼可口的桂圓冰釀。
華主席硬朗身子似偉岸山峰,完全不減當年祝融戰神風采;比他小32歲的岳靖容也不遑多
讓,腰桿挺如鐵樁、昂首矗立如一棵參天巨樹。二人一言不發。半小時後侍衛將餐盤收走
,拿養生枸杞茶「呼嚕」簌完口再用絲巾細細擦淨。
華主席轉轉有些僵的脖子,慢慢抬頭睥睨左手中指貼齊褲縫的下官,緩緩開口。
「聽說,你最近跟大西部那些『紅票匭』走得很近?有這回事嗎?」
主席這幾年很愛紅票匭這詞,指依附登天宮玩選舉的修士們。以前本叫紅倀,因為他們為
虎作倀,當赤傘的第五縱隊;現在用投票凌駕神通,還妄稱要恩庇大於供奉,每天嚷嚷一
大堆破壞傳統、規矩與秩序的歪理,令人厭煩無比。
華烜騰目光如炬,語帶諷刺打算給後生小輩下馬威,「如何?那敗壞陰陽界、道貌岸然的
雞巴小人,于狗雄最近有甚麼壯舉?要罷免如來佛了嗎?」
碰、碰、碰!
後頭校場不停傳來響亮練習聲,岳靖容一聽就曉得這不是作戰用火咒,而是典禮「禮炮」
,因緊急召回他任剿鬼總指揮官,且主席中午還要親手「封字」,儀式現在才緊急預演,
阿兵哥一定幹聲連連。想想戰情如此焦頭爛耳,山下北府結界都快被鬼攻陷,還有精力浪
費人手去練習拍手,勞師動眾在戰略上十分不明智。
但華烜騰要在部隊怎麼幹,從來沒得商量,直到今天,直到這一刻。
「報告總司令,是的。我已聯絡佛門與道派代表,請求他們支援北府,但他們開出先決條
件,要我軍重啟調查1950年代後佛、道所有案件。」
本來恥笑想給對方難堪的華烜騰,反倒瞠目結舌,一下傻眼完全沒反應過來。
甚麼支援北府?甚麼重啟調查?這兔崽子在扯甚麼卵蛋?
「身為剿鬼總指揮,我已口頭同意,將盡快組織『再調查小組』並允諾讓大西部修士參與
,換取佛道即刻支援,今日特向總司令報告,以上。」
「放你媽的屁!」
華烜騰「碰」地重拍餐桌比禮炮還響,嚇得侍衛官打哆嗦,震得白瓷餐具叮叮噹噹,「你
在開甚麼美國玩笑,誰要那些南佬支援,我不准他們部隊北上,不對,那些巴子烏合之眾
連部隊都稱不上,叫他們給我滾遠一點!有多遠滾多遠!」
「恕難從命,我預備將之重編入伍建『南北聯隊』,不辱使命掃蕩紅衣邪寇!」
新任剿鬼指揮跟總司令才第一次碰面就決裂了。
那些南方狗雜種想翻案?門都沒有!華烜騰氣得牙癢癢,他調回西北軍已是大大放下面子
,等於不再計較19年前岳靖容擅自作主替侯上兵辯護,這對華主席來說可不容易啊,要不
是火燒屁股,怎麼可能跟當年讓他丟臉的小輩重修舊好?
「恕難從命,你他媽就給我滾回西北去!」
華烜騰不僅網開一面,甚至予以封「熔」字,讓他往後英靈可入真火牌位,這是多大恩惠
?結果他竟如此猖狂、如此不守道,簡直比于英雄那狗東西還惡劣!
「另外,希望艋舺寺指揮權也由下官負責,以利與鬼作戰的戰線統一性。」
一個不卑不亢冷靜分析、另一個眼睛噴出火焰,兩人對話像不在同一頻道上。
華烜騰不可能傻到把部隊全交他指揮,依然保有親軍八仙,三支駐艋舺寺、另三支貼身護
華園。岳熔根本沒搞清楚他只是來打工的,現在最危險的淨土大院跟淪陷的凱道、L大廈
與城隍廟才是他的戰場,不是艋舺、也不是這裡的檔案室。
「八仙會負責。」鼻子噴氣的華烜騰嘴角深深下垂,厲聲道:「給我守好你的本份,岳指
揮官!」,從來只有主席命令人,沒有人可以命令他。
「艋舺寺如孤懸不受我控,在戰術配合上會有可滲透漏洞,請總司令三思。」
艋舺寺相對位置較遠、也較安全,城隍廟與淨土大院本是互相照映的兩據點,但凱道連結
L大廈的戰線已將之完全摧毀,樂園組成堅固鐵三角難以收復,反倒大院岌岌可危。這當
然要岳靖容去拼殺,八仙兵待在安全的艋舺寺防守;退一步來說,龍山信仰圈的收益是部
隊最大財脈之一,華烜騰當然死都會握緊不放。
碰碰、碰碰!
岳靖容放炮,後頭禮炮也跟著嗡嗡作響,此時一名八仙傳令兵匆匆跑進來庭院,竟粗心沒
注意到正在會客,朗聲就喊:「報告總司令,艋舺寺遭大量邪鬼攻擊!」
「他媽的,大白天在胡說甚麼!」
傳令兵滿臉焦急,左支右絀道:「艋舺的八仙回報說、說……」
「媽個巴子說甚麼啊?」
「說他們那邊突然天黑了。而且……還下起大雨。」
難堪往椅背沉沉一靠,華烜騰咬牙切齒思考應對,岳靖容的獨眼睜睜閃耀。
邪鬼石破天驚於白日出征,奪得先手,屹立半世紀的華家大難臨頭,09:49
Ψ
小會議室中「焚之英靈」紀念木牌掛滿壁,他們全是遭祝融荼毒的先輩們,侯浩平就懸在
1987年中央,坐在丈夫牌下的侯冰潔埋藏於煙霧,剛沏好的鐵觀音熱氣騰騰,外頭炮聲不
知何時停止了,鄭河西腦袋清晰許多,呵呵陪笑求著情。
「真的、真的是老宮主硬要提名我。冰姊,我自己退,對宮主真沒法度交代。您這一次支
持我,我一定會好好幹,不辜負您期望,只要我選……」
侯冰潔滿臉不耐,把玩桌上三枚被綠鏽腐蝕累累的古銅幣噹噹作響,心情更惡劣,對面的
鄭河西越解釋越是火上加油,她忍不住揮手打斷,「說完沒,你退選單呢?」
鄭河西正經取出特製的狼毫毛筆,起誓,「冰姊我發誓,以鄭家五爪真龍、鄭家350年傳
人發誓……」
「鄭家傳人?」冰姐聲音尖如冰錐。
侯冰潔心情阿雜透頂,正一肚子火沒地方發,白皙手指縫一一夾好三枚古銅幣,猛地暴起
一巴掌「啪」地掃上鄭河西油膩的臉龐,氣得破口大罵:「當年沒水濂洞去開光,就你那
間小破龍廟在12區站得住腳,沒我,你他媽會有今天!」
很多人聽過冰后私下脾氣火爆,但沒想到竟動起咒,這幾年南方「鬥法禁制令」下久未聽
咒法傷人,這突如其來一下竟把這大男人打到雙眼翻白,踉踉蹌蹌眼前一黑「碰」地就倒
臥口吐白沫。鄭河西的三魂之一當場被吸出了體外。
古銅幣咒.三魂出竅陣
人的三魂是固著性的,一個蘿蔔一個坑,沒一定外力不會脫離肉身。施展合神咒得暫時拉
出一魂讓神靈附身,人魂進進出出就是合神咒為何傷身的主因,而經鴉片姑溫養的「古銅
幣」是特別適魂居的寶器,像一座可保存蘿蔔新鮮的冷凍庫。
「靠,不知好歹!」冰姐氣不過把熱茶淋得鄭河西滿臉狼狽,「靠!」
三魂出竅陣就是能讓交換神靈時降低傷害。設計巧妙,不多不少可喚「真尊」。可侯冰潔
這一種用法異常邪門,變成逆過來,去搶別人蘿蔔放在自己冰庫裡,恐怕大飛活到94歲都
沒想過能這樣用這初階咒術。
「五爪真龍,真你老木,我靠!你說我該不該打你?」
侯冰潔一腳蹬得兩眼失神的鄭河西滿臉掛彩,鮮血直流,「喀」一聲高根鞋底還當場踢斷
,反正他去收驚回魂後可能也不會記得。老實說,他記得也不敢怎樣。
叩、叩、叩!
直到一陣敲門聲才中斷冰后的旋踢練習,接過侯伯連遞上濕巾,擦擦汗、將桌上茶水一飲
而盡,又「呸」了一口頭破血流的鄭河西,氣沖沖尖喊:「誰啊?」
「夠了。」
在外頭不知站了多久的于英雄推門走入,面有慍色,掃視這像國中流氓霸凌人的案發現場
,鐵拂塵劍指著侯伯連一揮,厲聲道:「你,出去。」
侯冰潔擲下囚魂的古銅幣,叮噹一聲像施捨乞丐,侯伯連匆匆把鄭河西背出去。
于英雄面色不善,侯冰潔倒毫無懼色,二人入座,氣氛異常凝重。
陰鬱的浪花真人口氣嚴峻,「你自己知道都作了甚麼,不用我再多說吧?」
侯冰潔眼皮抬都沒抬一下,開門見山,「師哥,你就為阿西的事找我麻煩?我直說吧小穎
非選不可。議會不過就27個席次,華家跟樂園都虎視眈眈,一直想干涉我們的民主,你怎
麼可以把這麼珍貴的機會給外人?就因為他學歷高?」
「你為甚麼不讓小穎上大學?」
「那是我女兒,我自己會管。」
「你管?侯仲連上星期四開始就沒去學校,到今天早上輟學第四天,學務處剛剛又打電話
來找家長,說你手機沒人接,你管?你到底在管甚麼?」
侯冰潔好像還真沒發現,毫不在乎聳聳肩,「師哥,北府就快要完蛋,下一個就是南方,
我忙管這個。你能不要再繼續鴕鳥心態,好好看清楚大局。」
于英雄比著自己瞪圓的雙眸,「告訴你,我看得清楚得很,北方那些軍閥最會死撐,華家
要那麼好打我20年前就把他們打垮了,還會留給赤傘,笑話。」
「師哥,不是撐不撐得住,華家這幾年有多糟你不會不曉得吧?尤其是東方的華煌明,他
轄下部隊跟樂園私相授受,好多廟裡的正神跟紅衣鬼一起供奉;還有用榮譽假騙兵給鬼吸
精氣來保證相安無事,類似醜聞、鳥事多到數不清。」
1996年後華煌明被派駐東方,難免有流放的意味,他戰事不用心不說,還發展出過去想不
到的「奇葩事」,陰陽濃於血、人鬼同根生、神魔共祭祀等等,許多修者與廟公私下早就
去里和村朝聖過胭脂主,例如,吳大頭的祈天宮、後山土地廟的老魏,上下大小通吃下赤
傘允諾平等往來、和平相處、一起發財別打仗。
這樣的治軍水準,才讓赤傘魔一下就越過東北進攻首都,東方崗哨形同虛設。
「人鬼都同根了,你怎麼能保證華家不會投降,南下一起侵略我們?」侯冰潔仰面吐出一
圈圈白霧,「道派必準備戰爭,立刻,馬上。對鬼不能有一點妥協。」
只要陰陽憲章通過,即使選前真空也有法源能選出「臨時大統領」領導作戰。藉綁架破壞
大西部整合,「分化正道」是赤傘多年一貫伎倆,歷史上只要正道有八成力量團結,如:
1958、1988年樂園根本沒足夠能力抗衡,事實上自古邪不壓正;可另一事實是:正道常不
會認為彼此是正道。至少對浪花真人來說,正邪從不是用陰陽、派別還是家族去區分,重
點不是你是誰,而是你都做了甚麼。
「總之大會不能延,不能讓赤傘各個擊破;還有,席次絕不能讓外人染指,師哥不會不曉
得,有些廟私下拿華家跟樂園好處,初選資格也要好好再評估!」
于英雄面色陰騖,侯冰潔憂國憂民沒打動到他,只沉吟道:「不只是其他宮廟的資格,你
的資格也得好好再評估,到底還適不適合出來選。」
侯冰潔終於抬起一邊柳眉,「師哥,你這話甚麼意思?」
看弟妹還在裝,于英雄再也不客氣,質問:「水濂洞旗下的給天宮,去年那一批亡靈車換
新底盤的收回扣案,跟你有沒有關係?」
侯冰潔翻了個大白眼,「那是佛門惡意攻訐的老把戲。」
「水濂洞廣安廟,侯伯連之前簽賭六合彩,是不是你在包庇?」
「不是緩起訴了嗎?」
「水濂洞浩平堂,暴力討債砍斷人手指,是不是你逼對方和解?」
「以和為貴嘛,金錢是供奉跟恩庇最好的解答,大飛師父說過。」
「水濂洞慈安壇,陣頭少年仔吸毒被抓,警察還在辦,是不是你的人在賣?」
侯冰潔這些年惡評不曾間斷,可于英雄一直選擇相信,經歷過三界法庭跟萬鎮塔那冤獄年
代,他一向主張「無罪推定」。可劣跡斑斑的犯罪幾乎全指向水濂洞系的廟宇牽涉其中,
甚至根本是主謀。他從今年開始跟檢調密切合作,不再猶豫,主動提供證據辦案,大義滅
親舉報自己人,一切終於水落石出。
浪花真人的世界非黑即白,沒有灰色,今天只是來跟這小弟妹道別。
躲開師兄目光,侯冰潔嘆了一口氣,添滿茶水幽幽談論起往事,「我還記得當年小猴子第
一次帶我回宮吃飯,見公婆嘛,好像是85年還84年。那一天大飛師父跟我說了師祖的故事
,說她就是鴉片吸太多,嗑茫了才悟出古銅幣咒……」
「給我閉嘴!」茶水翻濺上侯冰潔昂貴的手編絲織道袍。
他怒不可抑,自己一手建立的民主修界竟差點付之一炬,火炬還不來自華家。這人不能留
,如繼續放縱那他跟華烜騰放縱陳煥、管焺、王炯明草菅人命何不同?
于英雄無限寒心,「你得為自己行為負責,陰陽界不能凌駕於法律,你懂嗎?」
「攏係假欸啦,佛門、華家、還有赤傘無所不用其極在抹黑我,是新聞嗎?」
「好,你去跟檢察官說。」
侯冰潔脹紅了臉,難以置信失控大吼:「你傻啦,我不選還有誰能帶小雞,你想讓華家回
來嗎?他們以前貪得比我少?沒有我,南方戰力會爛成怎樣,你弟子沒倆下就給鬼殺光光
啦,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你是不懂,還是一直裝不懂!」
侯冰潔說得對,南方武鬥派修士大都在她麾下。這年頭沒19世紀「神前求道」的械鬥法頻
仍、也不再有20世紀一波波赤潮襲來,于英雄的建制大量削弱鬥法重要性,遏止用神通逼
迫供奉,是民主修界最重要精神。地位大下滑讓修士們全成「保鑣」受冰后重金聘任,她
還廣收契囝形成新的家族,這就是侯家水濂洞。
侯冰潔說得都對,于英雄門徒大都上不了檯面,前天派去營救大飛的小隊,侯穎已簡訊告
知他通通陣亡了;侯冰潔說得全對,沒有她站台很多艱困選區會崩盤,本來席次跟佛門預
估是七比三,沒有她可能會拉成五五波。他都非常清楚。
So What?浪花真人何許人也?
要這麼計較利弊得失,不敢以卵擊石,鄉愿求全,當年他早就臣服華烜騰啦!
拂塵在空中「唰」地一掃,像要當場將弟妹掃進歷史垃圾堆,「你省省吧,我在你這年紀
早就被華家穿過好件紅衣服了,這就我們自己的事,少扯別的!」
當年大家不惜冒死反抗,面臨部隊壓境也沒一絲膽怯,就為了替小猴子的冤獄爭一口氣,
大家血灑平安大街,可歌可泣的歷史就這樣被這女人羞辱、來回踐踏。
「OK,師哥趕我走,我就走,水濂洞跟登天宮分家,我會去找個地方好好反省。」
侯冰潔料準:登天宮有八成收益與水濂洞掛鉤,將她趕出去自立門戶,不僅是自斷手腳,
根本就是跳樓自殺,一但抽掉這塊大銀根,動不了員、買不了票、固不了樁,那些推舉浪
花真人為共主的宮廟必跳腳、跳槽,搞不好一下就土崩瓦解。
SO WHAT?
她還是太小看于英雄,只見師哥似笑非笑,像隱忍不捨得說出口,過了半响才一字字像尖
針頭緩緩刺出,「水濂洞,所有跟你牽扯的,都該去的地方,叫監獄。」
于英雄留學時室友,地檢署張檢那裡已備齊一槍斃命的罪證。此時侯冰潔終發現師哥是玩
真的,往椅背一靠,癱軟上沙發顫聲問:「不能再給一個機會嗎?」
菸灰散滿地,于英雄將侯冰潔下輩子一槌定音,此時從百頁窗空隙俯瞰而下,那一條古老
的平安大街上,兩輛警車徐徐駛來,途中「叭、叭-」按鳴兩聲喇叭。
老宮主的世界非黑即白,沒有一點妥協空間。09:58。
這次長篇南方不是主戰場,只能稍微看一下發展~速速帶過~
有時整場文戲不一定輕鬆,是說本篇的訊息量會不會太大!?
順利的話下周一(3/23)下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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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家推啊~~~~~~最近能量滿滿~~~~明天(3/23)下午兩點見!!!
※ 編輯: skyowl (114.45.150.150 臺灣), 03/22/2020 22: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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