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聊武術了,今天我想跟大家聊「巴西柔術」以及其中的代表「格雷西家族」。(建議搭配我分享得影片)
現在大家提到徒手搏擊,很容易提到近十幾年快速崛起的綜合格鬥。所謂綜合,就是指參賽者使用的格鬥技術非常繁雜,舉凡:站立在地板上的「立技」(這其中又可粗分拳腳擊打以及抱摔擒拿),還有纏鬥於地面的寢技(綜合格鬥的寢技除了關節技或是壓制,也允許加上拳腳的擊打)。能讓觀眾看到眾多技術的對抗以及組合變化,是該項競技的魅力,也是綜合格鬥能蓬勃發展的動力。
不過凡事都需要時間演進,在綜合格鬥的早期,雖然讓不同流派且風格差異甚大的選手同場格鬥,成為吸引票房的噱頭,但早期的參賽選手因為學習的武術較為單一,所以面對脫離習慣的規則時,往往沒有打出原有實力就迅速敗陣。格雷西家族的「巴西柔術」,就是在這段探索期里大殺四方,建立起赫赫威名,並且深遠影響之後綜合格鬥選手的技術學習。
先解釋何謂「柔術」?
柔術是日本的格鬥技之一,有別於用拳腳直接擊打(像是:拳擊、跆拳道),柔術使用貼身搏鬥的摔技、關節技、固定技來降伏對手(具體代表性招數像是:過肩摔、十字固,甚至是利用衣服絞殺對手)。
日本柔術的派別很多,但最著名的莫過於「柔道」。柔道之所以有名,在於它的實用性以及驗證其實用性的實戰經歷。簡單來說,柔道的創立者─嘉納治五郎,他屏除掉大量繁雜但很難在實戰中施展的古典招式,化繁為簡後,讓門下弟子常利用實戰進行訓練。
最初很多其他柔術門派非常厭惡這種革新,並且宣稱這種簡化過柔道不具備戰鬥力。結果後來日本警視廳想要讓警察習練能夠制服犯人的柔術,但又不知道該使用什麼派別,所以乾脆讓各流派進行比試,結果柔道橫掃狂勝其他古典流派,不但讓日本警察自此習練柔道,同時也證明自身革新的成功。
那既然柔術是日本武術,怎麼又會流傳到巴西呢?
簡單來說,19世紀的美洲國家由於欠缺勞動力,於是開放亞洲移民(這在我國近代歷史也有出現,就是所謂的「豬仔華工」,代表人物莫過於跑到美國把自由女神像打爆的華英雄啦),而日本國內部分生活不下去的民眾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前往美洲,而其中一個較大的移入國家就是巴西。
所以嘉納治五郎的傳人(前田光世),後來移民巴西後,將柔道傳給巴西人,這其中就有格雷西家族,而格雷西家族則進一步將所學進行改造。
巴西柔術跟柔道差別在哪呢?
簡單來說(好的,大家似乎很常看到這個字眼,這一方面家饋敘述節奏而將繁雜的內容進行梳理,另一方面......我之前就表示過我自己只是個武術愛好者以及很初學的習練者,柔道我也只有跟人討教一二,所以無法說得太精深,而是以一個入門級的科普概念向大家介紹。因此我再一次的告訴觀閱本文的高手,如果我說的不全,甚至是有錯,一定要不吝嗇的留言打臉我,讓這個分享的學問有機會獲得更大的完善),柔道比較重視站立技,但格雷西家族卻很重視寢技,也就是地板上的纏鬥。
到底有多重視呢?格雷西家族有這麼一段發言:「戰鬥,從躺下開始。」
好的,我知道這句發言乍聽之下非常廢,你都躺下了還怎麼戰鬥?但實際上,當時大部分的武術都很忽視寢技。像是我個人很有興趣的中國武術,我曾經拜訪過八極以及形意的拳師,向他們詢問有哪些中國武術是專攻寢技的(補充一下,我請教的人都有練過很多流派的武術,其中一位甚至有練過巴西戰舞,所以他們的眼界絕不算狹窄),但他們都搖頭說:「中國武術很少有針對地面的招式。」
忽視代表什麼?那就是因為陌生而無法應對。
觀看我分享的影片連結,大家不難發現,立技的選手一但戰鬥被帶入地面,完全無法施展所學(我舉一個著名的搞笑橋段,斷水流大師兄可以爆打菁英中心眾多部門的垃圾......說錯了,是主將;但遇到中國古拳法的皇牌防守絕技─金蛇纏沾手,就因為貼身而無法發揮實力,甚至只能跟著一起擺出有傷風化的姿勢)。
而格雷西的選手卻利用精心研究的槓桿原理,加上大量的體力訓練(如果你有投入過格鬥訓練,你會發現纏鬥的體力消耗遠大於拳腳揮擊),要不輕易降伏對手,要不活生生地把對手給熬死(像最後的冠軍戰中,對手也是有學過一些寢技的,但在進行一小段的抵抗後,最終因體力不支加上實在無法施展出破解招式而認輸)。
因此格雷西家族又說出一段著名發言:「地板是大海,吾等是鯊魚!而很多人連游泳都不會。」
靠著強大的寢技,格雷西家族主宰早期的綜合格鬥賽事,甚至被尊稱為第一格鬥家族。而巴西柔術乃至寢技,成為後來綜合格鬥選手的必修科目。
話說到此處,所以巴西柔術是最強的格鬥技......嗎?
其實我前面就有提到,巴西柔術之所以在早期橫掃四方,是因為其他人對寢技,甚至是對綜合格鬥規則的忽略及陌生。
我先岔出去提一下影片中有出現一個相撲為主,同時也是那場賽事中噸位最大選手。他不強嗎?絕對強!但為何他卻短時間之內被人打的潰不成軍?那是因為他無法轉化自己的技術去適應其他賽事規則。他最擅長的相撲,原本的格鬥場地非常狹小,所以相撲選手在開賽之初很少做閃避動作,因為那等於讓自己在開賽時就退到邊緣而處於站位不利的劣勢。但綜合格鬥的場地卻比較大,讓選手還有一些可以迂迴的空間,加上鐵籠的設計也是相撲場地所沒有的(拳擊好歹有類似的擂台邊緣繩線),這讓那位選手完全煞車不及而撞在鐵籠,並在身體受到阻礙下被靈活的選手施展踢技(又要順帶一提,相撲應對擊打技的經驗也相對薄弱,這又是一個面對陌生規則及精力而吃鱉的因素)。
所以當大家都開始研究並具備寢技的經驗及技術,過度強調地板的格雷西家族,後來表現就下滑了。
另外影片也有提到,寢技在特定環境下的施展很強大,這句話大有深意。什麼意思?那就是「強」是因時因地制宜的。像是今天如果比賽場地換成是柏油路,那強調地面的巴西柔術就會被削弱,因為一但施展失敗,那就是讓自己撲街撞地板呀!同時在柏油路纏鬥,只怕皮都給磨破了。在這種情況下,強調立技的柔道反而優勢大增,試想在軟墊上摔人都能讓人頭暈目眩,那如果把人摔在柏油路上......大概要馬上送急診室吧。
還有,寢技是一對一的強大格鬥技,但在多人混戰時,主動倒地的寢技卻是將眾多破綻主動賣給敵手。有可能我正在對一個人十字固時,對方的同伴一腳就往我頭上踩下來了。(這裡也解釋,為何中國傳統武術很少提寢技?我找到的人很多都是回答,以往傳統武術很常出現在村莊間的械鬥,也就是多人混戰,在粗糙的地面以及四面八方敵我交雜的情況下,使用寢技無疑送頭,所以這很可能是中國武術忽略寢技的主因之一。)
但我並非要貶損巴西柔術,事實上,我前面也提過,它極大的影響綜合格鬥,同時也是綜合格鬥選手直至現在都必修的課題。
同時格雷西家族除了戰績的另一個偉大之處,在於它的訓練概念,其中之一就是「格雷西挑戰」。意思是今天我開發出一個我覺得更強大的招式,我可以無需顧忌輩分而提出理念並在實戰中驗證,家族其他人則會陪我驗證,甚至會從旁觀察並提出改善。這種勇於挑戰、群策群力、實事求是的氛圍及行動,讓格雷西家族得以技驚四座,並且至今都保持競爭力並持續改善,真是讓我相當景仰。
(與之相對,一堆所謂的傳舞大濕,不是在打敗之後辯解說「術高莫用」,要不就是講「我大意了沒閃開」,要不就是找一群徒弟完什麼隔空打牛或觸電十八跌,這不但是沒本事,在教學上更是沒品德了,真是希望這些妖魔鬼怪能耗子為汁。)
以上就是我對巴西柔術的粗淺介紹。看官同意嗎?不同意嗎?有疑問嗎?有學過金蛇纏沾手的嗎?
都歡迎留言一起討論,高手們更望能不吝賜教呀!
#巴西柔術
#格雷西家族
#地板是大海吾等是鯊魚
#如果我使用少林功夫的金蛇纏沾手那真是棋逢敵手
#疑問為何金蛇纏沾手是少林的_沒聽過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武功嚇壞人嗎
https://youtu.be/6r5sNBqu9Rk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9萬的網紅【中国鬼怪排行榜】官方频道,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公众号:壮的响亮 淘宝店:壮的响亮 新浪微博:王壮撞壮壮 敬谈神仙佛道,奇闻鬼怪魔妖。感谢缘分这里是缝太窄我太胖花生瓜子配壮的响亮。大概前年发了一条微博说我在深圳机场丢了一本书,刚看到一半繁体竖排香港版的“弘一法师”,然后就有好多小伙伴各自给我找来能买到这本书的电商截图。但其实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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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在風火輪下的勁風故事》
~記從「菜籃車菜鳥隊」到「國家代表隊」的宜蘭女子自行車隊故事
《緣起》
話說一年多前,斌洋從所屬的南鷹扶輪社好友劉士堉Jimmy分享中,得知有一對教練夫婦與一群青年運動選手們的勵志故事。
幾乎所有台灣的運動勵志故事,似乎都有一個共同瓶頸。小從選手們的集中生活開銷,中到非常燒錢的運動設備與零件維護費用,大至於出國比賽的所有支出都需要錢。而這些錢,並不是僅靠這對白天是音樂老師,課後擔任自行車教練的發心年輕夫婦所可以承擔的。
感動之餘,斌洋將這故事分享給對於公益支持一向不遺餘力的磊山保險經紀人公益基金會好友世凱。雙方歷經將近一年的討論,終於於今年5月15日正式宣布磊山公益基金會將贊助這群宜蘭自行車隊,而且為期至少三年。
贊助正式啟動儀式訂於5月30日。
斌洋得知後同感欣喜。除了將當日劃休診,並邀請家人一同前往這個故事起源地。除了表達恭賀外,也想親自探索這個自己想知道,隱藏在風火輪下的勵志故事….
《故事開始》
三星,一個離宜蘭市區還有蠻長一段路的偏鄉,空氣飄散標準的農業風。這邊的學生往往需要每天騎著舊菜籃車,翻山越嶺好一陣子才能到達學校,當然也有許多同學從小必須適應跟爸媽一同分擔經濟壓力。
黃章桐老師,一位正科音樂系畢業老師,主修薩克斯風。騎自行車是他的最愛,本身也得過業餘自行車賽大小獎項無數。黃老師為了方便音樂課後的自行車自主練習,偶爾一身自行車勁裝穿著上音樂課的舉動,卻也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在某些同學的心目中,種下了傳奇故事的啟動幼苗。
某一天的音樂課,黃教練一身自行車勁裝上完課,自顧自地忙著收拾教具準備做公路自行車訓練時,旁邊突然傳出一個好奇的聲音:
「老師,我是姿姿。我看你騎腳踏車好酷,請問我也能參加你的自行車隊嗎?」
老師看了看姿姿,好奇的眼神中透露出躍躍欲試的光。
「姿姿,騎自行車當休閒是有趣的 ,不過若走上車隊接受訓練一路,就可不是輕鬆的喔! 除了體力,還要有機靈冷靜頭腦。妳要不要再想想, 或者再問家人一下?」 老師並沒有一口答應。
姿姿乖乖回家問家人意見。媽媽不表意見,但只是淡淡提醒一聲:
「這訓練過程很辛苦。妳不要後悔喔! 」
老師與媽媽的意見,似乎想提醒姿姿當運動員的辛苦。再來,當然就是姿姿自己的抉擇。
《新紅葉精神》
上天在為姿姿關上一道門,似乎也悄悄為她開一扇窗。一年之後黃老師因緣際會在業餘自行車賽大放異彩後,決定讓自己再多一個身分,正式轉型成為自行車教練。
但是,「要當教練總得有自己的車隊吧!」黃教練心想。
老師突然想到了一年前提出請求的姿姿。在沒有經費更毫無資源的狀況下,或許也只能先號召這群「菜籃車隊」投入訓練。
「算了,先求有,再求好吧!」教練心中暗想。
就算有人,沒有經費及設備資源,那怎辦呢? 只好比其他隊努力,先騎出成績再說吧!
於是教練身體力行,帶領菜籃車隊菜鳥們悶頭狠練,幻想宛如當年紅葉少棒隊,能用石頭與木棍的自主訓練方式,竟然打贏設備精良的日本冠軍隊的傳奇故事般,唐吉軻德式的夢想期待實現。
教練建立嚴格紀律,要求沒有正常例行練習時間的普通班同學,全部住在由教練自己住所樓上改裝的簡易宿舍,方便統一管理。由於小選手們幾乎來自弱勢家庭,教練夫婦甚至將自己當學校音樂老師微薄薪資,幾乎毫無保留的完全投入這群小選手們的生活起居與營養經費。附近鄰居知道這個故事,經常主動送米送肉或蔬果來給教練,為這群小選手們加菜與打氣。
《希望續燃?吹熄?》
唐吉軻德式的夢想歸夢想,終究還是要經歷現實挑戰。小選手們的日常開銷,甚至自行車設備維修等遠遠超出預算。
有一天,教練師母發覺教練感覺悶悶不樂。
「章桐,怎麼了嗎?」嘉慈師母倒了一杯茶,溫柔地坐在教練身旁。
「傷腦筋,最近的設備維修與小選手生活費超過預算,剛才結算一下竟然負債超過幾十萬了。加上運動協會的支持未到位,我真的害怕撐不了多久……」。教練低頭猛搔頭髮,一臉苦瓜。
「頭都洗下去了,那該怎麼辦呢?」嘉慈師母知道原委,也跟著緊張起來。
「何況這群小選手們的家庭狀況都不是很好,我們照顧他們的不但是生活起居,更重要的是給她們一個為自己夢想努力奮鬥的希望與權利。這希望是由我們帶領她們點燃,若又由我們把這希望吹熄,真是太慘忍了!」師母猛搖頭。
「更何況不只是我們,也有很多鄉親送米送菜的默默支持小選手們。我們不只是在對這群小選手的夢負責,也要對曾經付出關心的鄉親們負責呀!」師母越想越多,眼光泛淚。
「看來,我們毫無退路,先咬緊牙關,讓大家拚出成績再說吧!」教練摸摸師母的頭,安撫著師母。
《魔鬼訓練》
2016年全運會,這個全國中等學校視為最高體育競技場的最大賽事,主辦地點輪到宜蘭。這對宜蘭鄉親多了份冠軍獎盃留在當地的期盼,然而對宜蘭自行車教練及這群小選手們,不諱言也多了份壓力。
教練知道這將是背水一戰,於是公布魔鬼訓練計畫。計畫凌晨從4:00起床,4:30出發騎車暖身到員山國中訓練場地,5:00準時開始照表訓練。
果然是紀律嚴明的一個團隊,五點不到,全體選手已經在員山國中訓練場地集合完成。
「好,同學們都到了。我們現在正反障礙跑道各繞20圈,然後放學後記得集合練公路緩升坡20K…」。黃教練威嚴的聲調中帶著仁慈,因為他幾乎同時把她們當成自己小孩在關懷。
7:00訓練終於結束,同學匆匆盥洗後準備上學。
您沒看錯!就是凌晨4:00,那個您我還在熟睡的時間,他們已經起身準備為自己夢想全速開啟希望引擎。而這苦練的成果,當然也等待被冷酷比賽驗證……
《「成功不一定在我, 但成功過程一定有我」的破風手》
2016年全運會自行車賽主打項目是公路賽。除了一大段對選手體力挑戰的長程公路外,這次真正的魔鬼好漢坡是在即將到達終點太平山前的23K 緩升坡。這距離不要說衝刺,對一般人而言就算沒有時間壓力的散步,可能也會鐵腿。
如果這八位宜蘭自行車選手人人視為勇將,各個獨立向前衝,或許剛開始會很壯觀,但也可能最後會被各個擊破,成為無名英雄。
所以顯而易見這次比賽需要策略。 黃教練把所有選手叫到了眼前。
「我們這次比賽高手雲集,不能蠻幹,需要有個隱性刺客奪旗手。」教練看了姿姿一眼。姿姿愣了一下,想不到自認瘦小的身材,在此時反而變成優勢。不過姿姿每日苦練20K上坡路段,不也就是為了今日?
「這次全程大家務必掩護她,輪流擔任最前頭破風手,為她節省體力。」教練特別叮嚀不是沒有原因。因為擔任車隊的破風手,不但需要承受車隊最前端迎風面,最耗體力,而且還要負責控制團隊前行速度,負責配速,又要好比前線哨兵般觀察競爭團隊的動態。
破風手任重道遠,極端辛苦,卻因為體力容易中途耗盡,相反的也幾乎註定只會成為幕後英雄,很難成為奪旗英雄。
教練再看了以個性冷靜著稱的翊慈一眼:「這次比賽路途中,由妳當隊長,妳要隨機應變。」
「收到」。翊慈回應。
比賽當天,果然各地高手雲集。槍聲響起,大家奮力前衝。翊慈是個盡責的隊長,果然全程保持冷靜,看顧大家體力,並輪流調度破風手。
「隊長,新竹隊有兩名選手超越我們了!」前方破風手撇頭通報。
「沒關係,只有兩位,這可能是兔子(假攻擊的俗稱,就是敵方派副將故意超越我方,讓我方誤以為是對方奪標主將開始衝刺,隊形瓦解拼命追趕,造成我方過多選手體力耗損)要來引誘我們追趕而打亂隊型。大家按照原定步調加油!」
隊長果然不是省油燈,因為她知道宜蘭自行車隊樹大招風,沉著冷靜是上策。
由空照圖望下看,此時的宜蘭自行車隊彷若化身一群火鳳凰,大家凝結成一個天衣無縫的團結雁群人字形。當最前端騎士奮力破風時,後面隊員魚貫順著氣流前行。當破風手體力將盡,滑到隊伍後端時,第二順位破風手立刻補位掌風。此時外頭競爭隊伍的干擾動作對她們而言,僅像雁群前行過程的蕭蕭風聲。因為此時的她們,心目中只有團隊,榮譽,與毫無退路的必勝。
除了姿姿之外,團員一路交互擔任破風手,大家真的都累了,一個一個因為速度跟不上而脫隊。到了好漢坡山腳下, 只剩下隊長翊慈護送姿姿。
「姿姿加油! 我也只能護送妳到這裡了,再來就是妳的強項23K 好漢坡。我們一切都是為了妳,妳要加油!」隊長翊慈也逐漸降速,剩下姿姿繼續勇往向前。
《沒有永遠的敵人》
面臨的上坡路段,剩下各隊菁英不超過十人,約莫就是各隊浮出的潛藏奪旗手。但是漫漫23K 路段,若不跟對手合作,妄想自己一路向前衝,大概半路就會像孤鳥一樣被風勢所淘汰。
如何跟對手合作,又讓自己不要失去優勢呢? 這真是另一個艱難課題。
姿姿在上坡過程,機警的與一些對手組成簡易的輪流破風團隊。然而在前行過程又必須將眼神放亮,觀察每位對手呼吸的步調與採腳踏板的力道,快速歸納出自己真正潛在的真正奪牌競爭者。
姿姿根據路徑陡峭狀況,在自己擔任破風手時巧妙藉由配速,讓一些體力稍弱的對手差距被拉大。加上平日的扎實訓練,姿姿最後終於代表宜蘭自行車隊全體選手,成功將金牌留在宜蘭!
這不但讓宜蘭自行車隊從此聲名大噪,更讓全國專業自行車隊再也無法忽視他們的存在。
《國家與準奧運代表隊》
經過教練細心調教,宜蘭自行車隊員們逐漸成為國家代表隊,甚至有機會成為台灣的奧運代表隊。機會多了,夢想大了,但隨之而來的經濟負擔也更重了。
選手小霜回憶2020 2月份的越南環公路賽,需要連續十天,每天一站100~200 km的超越體力賽事。眼看其他參賽國家,超過有一半有運動醫師、營養師或復健師等隨團專家,而自己的隊伍包含比賽策略訂定、期間營養調配與飲食、賽後按摩冰敷包紮、甚至心理壓力調適等等,都是教練夫婦一肩扛起。
故事採訪到這裡,驚訝之餘,斌洋當場問了教練:「你為什麼願意哪麼辛苦?」
教練沉思了一陣子,露出一個頑皮的微笑:你相信「拉普拉斯的魔鬼」理論嗎?
「拉普拉斯是個數學家,他認為萬事萬物都可以靠精算出來,所以他也是 "人定勝天"概念理論的提出者」。這故事好險我知道。
「對喔!但也就是他過度強調人定勝天,否定了很多心念、機緣甚至宗教玄學等因素,很多人不認同,於是把這理論視為魔鬼,所以後來叫做拉普拉斯的魔鬼」。教練說。
「而我就是沒有那個拉普拉斯的魔鬼在心中,所以更簡單說,就是...」
「就是甚麼?」
突然覺得眼前這位教練好高深莫測,趕緊豎起耳朵。
「阿就是度(碰)到了,要不然該怎麼辦?」(台語) 教練哈哈大笑,我也跟著哈哈大笑。
教練笑,或許是為了他對這群小選手們無所求而付出,並對艱困環境學會釋懷與放下而開懷。
而我的笑呢?真是簡單一句話,卻繞那麼久……(哈!)
不過覺得Nike的一句口號:"Just do it!"還蠻能夠吻合教練夫婦付出卻無所求的內心寫照。
《不平凡的愛vs最平凡的事》
德雷莎修女曾經說:最不平凡的愛做平凡的事情。
宜蘭自行車隊黃章桐教練,李嘉慈師母,以及這群從菜籃車起家的小選手們的故事,看似只是自行車選手們必經的訓練歷程,但是其間包含了教練夫婦一肩扛下夢想、期待、責任、負擔、壓力,到重整旗鼓再次帶領團隊重燃夢想、甚至實現夢想,其中包了太多不平凡的愛與關懷。
運動場如同人生縮影。在我們人生奮力向前的跑道上,是否也曾出現讓自己分心的兔子(假攻擊)而讓自己本末倒置,還是隨時調整步調,聚焦目標,像這群選手們一般毫無退路的全力以赴呢?
而破風手好比疊羅漢中的下層壯漢們,需要彎腰下趴,堅定奉獻出自己背脊與肩膀讓別人踩踏,才能成就團隊最美好的隊形,與拱出站在最上層的美麗明星。我們在團隊需要時,願不願意擔任「破風手」呢?
《傷痕與勳章》
採訪逐漸接近尾聲。邀請小選手們談談他們賽事中印象最深刻的事。
霜:
國一暑假的下坡路段訓練,疑似衝太快加上髮夾彎,導致單側臀部膝蓋與大腿嚴重擦傷。
誼:
環韓國自行賽青年組,被哈薩克隊擠撞路邊護欄導致嚴重摔車,疑似骨折。
裁判建議退賽,誼唯一反應:只要是沒有骨折,隔天仍堅持比賽。
安:
2017全國中等學校運動會公路賽,車輪被前面選手撇到滑倒,全身半邊包含肩膀手背大腿全部擦傷。包紮後,隔天忍痛繼續出賽,結果奪得越野賽冠軍。
記得在電影「我的冠軍女兒」中,有一段劇情是描述一位教練辛苦栽培資質優異的女選手,眼看就要被甄選為奧運國家代表隊。但是媽媽看到訓練過程傷痕累累的女兒,心疼的說:「為什麼我的女兒要那麼辛苦?」
雖說傷痕是運動員最佳的勳章,但那些真實都是汗水與淚水,甚至傷口所堆疊出來的。
真實,自行車榮耀獎牌的背後,隱藏選手們一條條摔傷與骨折後癒合及尚未癒合的傷疤。
真實,自行車榮耀獎牌的背後,支撐的是一對教練夫妻無私付出的感人故事。
《夢想、堅持、奮鬥與圓夢》
聚會結束,斌洋送給了宜蘭自行車隊選手們每人不同的雷射雕刻鑰匙圈,上面分別刻上「夢想」、「堅持」、「奮鬥」與「圓夢」。感謝宜蘭自行車隊黃章桐教練,李嘉慈師母,以及這群從菜籃車起家的小選手們,給了我們這段充滿奮鬥性與啟發性的故事,更期待他們未來在人生道路上的所有「夢想」,都能經由不斷「堅持」與「奮鬥」後,終將「圓夢」。
※以下為媒體對宜蘭自行車隊逆風激勵故事的報導。
https://playing.ltn.com.tw/m/article/8909/1
https://teachersblog.edu.tw/806/807/1300
https://youtu.be/wugoSmp7Qjo
投摔鬼配招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海洋之子](葉佩雯)
在妳有記憶以來,能夠記得、承認,並感覺深刻的初戀,是發生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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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第一次跟著哥哥,還有哥哥其他朋友一起踏進家門那日,一群人在還在玄關處脫鞋,妳一聽見來人的聲響,便耐不住好奇興奮地衝下樓想探個究竟。其實妳很清楚即便妳多麼三八地在眾人面前繞,也不會有人多搭理妳,因為妳太小了,小到不夠有趣,也無法聽懂人在妳面前笑鬧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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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這個家無法整除似的多生的孩子,上有一個大妳七歲的哥哥,和大妳九歲的姐姐。人一知曉這樣的年齡差距,便能直覺估算出妳是「不小心」多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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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年紀相近的玩伴,表哥、表姐、堂哥、堂姐也都落在和兄姐相差不遠的年齡區間,因此妳的童年相當寂寞、十分渴望得到關注。妳或許是父母老來得子的小確幸,但在兄姐之後,他們基本已對教養一事沒有太大初為人父母的熱忱,所以哥哥姐姐小時候有的,妳小時候未必有。妳的成長歷程有點像是兄姐的劣化山寨版,妳懵懂知道一些自己應得的,然而卻無法計較,畢竟人怎麼能和自己未曾參與的過去討價還價?只能安慰自己這只是一種生不逢時,並不是刻意冷落。何況在兄姐出生之後的世界,其實沒人期待妳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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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是當時哥哥的朋友中,唯一願意和妳多說兩句的。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對妳視而不見,在妳發問時也願意認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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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他們來你們家社區籃球場打球,眾人書包往客廳一扔,復又衝出門去,妳急急追問:「你們要幹什麼?」妳血緣上的親哥哥、擁有百分之五十相同基因的人,只回頭警告了一句:「妳不要來喔!」就帶頭衝走,只有他好像刻意放慢了速度穿鞋,溫和地覆妳:「我們去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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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你不要理她啦,我妹很煩。」哥哥隨後再喊了一句。當時哥哥和死黨們喜歡取姓加上名的最後一字,合成一個較為簡短的綽號,哥哥叫沈建偉,因此人都喊他沈偉(爾後他自己演繹為「神偉」),許之邕的邕字不容易認也不好唸(音同「雍」),所以唯獨他破例取了姓加名的中間字,綽號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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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哥哥的話,許之邕只是微笑,沒有搭理,然後輕聲和妳說了再見,才關門出去。從關門的聲音聽得出來是控制了力道,禮貌而珍惜地將門帶上,少了幾分青少年不顧不管的暴戾,令妳留下極深極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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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若是許之邕來,妳便會食髓知味似地湊上去和他說話(因為妳知道也只有他會理妳),問他一些「你都考第幾名」、「你會玩牆壁鬼嗎」之類對妳而言很高級的社交問題,或是炫耀似地拿出新玩具、貼紙簿給他看,暗示他妳的品味很好,是很特別的女孩子。不過這也僅能算是小孩子試圖引人注意的手段,和戀愛的範疇還離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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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能夠判斷出或許是戀愛了,是在升小三的那個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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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和哥哥的其他朋友來家裡社區游泳池游泳,妳不會游,只能湊熱鬧似的待在旁邊較小較淺的兒童池,眼巴巴看著。妳突然疑惑為何自己總是只能待在「邊緣」。妳想要、想做的,往往因為兄姐已經有了、做了,父母懶了、累了而被放棄犧牲,妳完全不像一般意義上的么女那般受盡萬千寵愛,倒像一個家庭中的局外人,只是偶然寄宿在這似的。因為太渴望參與眼前人聲沸騰的景象,噗通一聲,妳趁沒人注意就紮進大池之中,想默默加入哥哥們潑水、繞圈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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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妳一跳進去,學樣擺動四肢想浮游起來,才發覺根本沒辦法,水的密度屏障使妳無法呼吸,而且不論怎麼掙扎,都離水面尚有一步之遙,而那正好是世界上最遙遠的一步,生與死的界線。就在妳發覺自己可能要不久於人世,腦中一片反白,再也沒有力氣運作身體之際,妳突然感覺到胸肋之間一陣用力擠壓,原來是有人一把攫住妳,下一秒就將妳拖拉到水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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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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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停地咳、不停地嗆,許之邕輕拍著妳的背,邊說不急不急、沒事,一邊將妳帶至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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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妳終於從溺水的生理狀態中回過神來,不再感覺每一口呼吸空氣都是濕的之後,妳緊緊抱住許之邕,擋不住的後發驚嚇令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雖然已經抵達安全之處,許之邕感覺到妳不安的需要,還是順從似地回抱著妳,安撫著妳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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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男人的身體。不知哭了多久,妳突然閃現這樣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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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妳從許之邕的肩窩間抬起頭,和他四目對視,妳發覺雖然身體開始莫名緊縮害臊起來,卻不願意離開與他的肌膚相親,復又將頭擺放回去,更緊緊擁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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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上岸休息?」許之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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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妳迅速霸道地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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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如果要繼續待在水裡,那去兒童池好不好?比較安全。」許之邕又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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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知道該怎麼辦,妳只是不想離開他,但又不曉得該怎樣表達,所以還是回答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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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照君妳幹嘛?」玩得不亦樂乎的神偉哥哥,在妳鬼門關前走一遭後終於發覺妳的異狀,朝你們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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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妳只是斜眼怒視著可能召回許之邕破壞妳小幸運的哥哥,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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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不小心跌下水,我帶她上去。」許之邕代答,然後抱著妳開始朝水中的梯子走去。在向上爬的過程中,妳的身體一離開水面,少了水的浮力,妳原始的重量竟壓得他輕哼一聲,但他還是沒有鬆手,盡責地將妳帶離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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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妳放下,確認妳的雙腳踩穩在地之後,欲轉身下水,妳卻不放開在他肩背上的雙手,還是圈著,他只好蹲著與妳平視,輕聲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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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故事突然發生,像小田和正那首著名的日劇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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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之前,妳其實也曾幼稚地笑嚷著喜歡誰、喜歡誰,有時是安親班的大哥哥、有時是鄰居的小朋友、甚至是街口便利店的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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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知道這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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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一樣,一瞬間燙得妳無法言語也無法放手。然後妳才明白,原來妳一直都喜歡著許之邕,從見到他的第一刻起,他頎長的肢體、溫和的嗓音,還有眼底似星空的無垠,這個男子逐漸打開了封印在妳幼小軀體內,人類本能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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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罪證確鑿的初戀。大人不會了解,可是妳確實知道,妳就是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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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不忍地鳴叫,聲聲不捨小二的夏天還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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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小三不久後,妳和哥哥突地被爸媽轉出十二年一貫的私立貴族學校,進入公立體系,連在美國唸高中的姐姐也回到台灣升學。那連棟拔地起,高聳入雲圍城妳童年地理,有籃球場、有游泳池的高級社區,亦連夜倉惶轉換了風景,變成最尋常的灰泥顏色,家徒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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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由於妳一直是家裡的局外人的緣故,從來沒有人認為有必要向妳認真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妳也就這樣不明就理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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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妳才拼湊出原來是「非法借貸」四個字,讓原先明亮鮮豔的一切染上從前被認為是髒的顏色,但也從來與妳無關,像是上個世紀的事。噢對了,妳的童年本來就是上個世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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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也沒有見過許之邕,不過往後若是有人問起妳的初戀,妳總會回答那個在水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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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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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或許是妳化學上的初戀,但實際在生活中發生形貌改變的初戀,其實是在久遠以後的十七歲,妳和鄰校男生談過一段兩個月進展到三壘還來不及全壘打的戀愛,對方用沒感覺了與妳分手;然後是大一時和打工的同事交往過一年(也是他破了妳的處女之身),他說膩了想分開一下便再也音訊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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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居然就是最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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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大三時倒追偶然在全國大專論壇認識的斯文男孩,順利交往後,便一直過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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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北部海邊仿藍白希臘風的景觀餐廳向妳單膝跪地,舉著從交往開始就默默存錢買下的、不到一克拉的鑽戒,請求妳嫁給他。一切符合妳一直以來向他明示暗示的想像,在一個妳有化妝、打扮精心、天清氣朗的日子,集結雙方好友的突擊驚喜,妳感動答應,哭得涕泗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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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驅車回程的路上緊靠著何彥宏,從此以後該稱為未婚夫的男人,一邊欣賞把玩著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自己倒追來的男人向自己求婚、對自己許下一生的承諾,應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妳也的確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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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妳總會感覺少了些什麼,害怕自己的生命就如此這般,可以想像地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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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先預測與精準執行不就是人類總在追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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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事情無法按照己意開展,人往往抱怨、感到痛苦和不公。妳在於女人而言最困難也最重要的事上做了極準確的評估,所有進程至少直到目前為止,都按照妳的心意,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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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你們會開始看婚宴場地,妳嚮往戶外婚禮,能辦在海外當然是理想,但妳知道僅憑未婚夫的財力不啻是天方夜譚,而自己父母的錢應該僅夠他們養老,若要他們為自己的夢幻出一點好像有些不孝,只能打消這個念頭選擇島內的地點;未婚夫家裡是相當不虔誠且開明的天主教,然而妳的父母卻有些台式迷信,恐怕要遵循父母意志找個老師合個八字算個日子,若如此還有日期限制,地點找尋會更加困難;婚紗、婚攝、婚秘、喜帖、喜餅,為了省錢妳樣樣都得親力親為,未婚夫性格雖好也願意幫忙,但這種事向來是女人的天下,且老實說妳認為他的美感不佳,還是自己看顧著才安心;蜜月地點妳已經想好幾個地方,行程可以交由未婚夫規劃;結婚後你們應該會住進未婚夫父母提供的一套房子,地點偏遠(進市區很麻煩的一個地方)也完全沒有裝潢,若想住得舒服一點,恐怕要去小額信貸一筆錢,空間規劃可以麻煩一位在做室內設計的高中同學,妳看過她的作品很喜歡,說不定還能拿到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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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手上的戒指竟變得好重,雖然還不到一克拉,但突然妳嫌這戒指太大了,大到得用妳整個生命才能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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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何彥宏問,邊親暱地用手磨蹭妳的大腿:「妳好像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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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最喜歡他的一項超能力,不論妳怎麼努力假裝,總是能看穿妳的身體,得知妳心裡的什麼鬆了或緊了些;不過有時妳也很討厭他對妳的敏銳覺察,這表示妳不太能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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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雖然他看得出妳的情緒變化,卻參透不了箇中緣故。妳向來很會說話,小時的不被重視令妳練成不停說話引人注意的能力,就算沒人在旁也會跟自己說話。若妳真要騙他,妳總是有辦法圓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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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剛剛海風吹太久,頭有點痛。」妳答。這倒是真的,妳只是說得稍微嚴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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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下回去我幫妳洗頭順便按摩。」他輕柔回答,充滿對妳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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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要還沒結婚就趕著洞房好不好,太閃了啦!」說話的是正在開車的友人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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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是何彥宏從國中就認識的死黨,這一路看著你們愛情長跑七年,時常給他出一些餿主意,不過人不壞也挺好相處。有趣的是,他是個性格外貌和何彥宏幾乎完全相反的男子,懶散、粗魯、愛耍小聰明和一點小流氓,煙和髒話不離口,但基本上是個狐假虎威的人,面對真正的惡勢力很容易就退縮、見風轉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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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從來都不會說要幫我按摩?你怎麼不去死一死啊?」講話更粗魯、搶著回話的是坐在副駕的阿布女友,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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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認識阿布以來他換的不曉得第幾個女友(有時還會同時有兩、三個),當妳熟悉阿布的戀愛慣性之後,就不再認真記他每個女友的本名(記得綽號都算是很給面子了),反正隨時有可能換。不過或許是年紀到了或許是遇對了人,比比和阿布交往已經超過一年,所以妳不但知道比比本名,也知道比比這個綽號的來源是她的英文名字Abb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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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只是幫她洗頭而已。」何彥宏出聲緩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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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很幸運,」阿布直視著後照鏡中的妳,口氣突然雙親般語重心長起來:「撿到我們天下第一帥童子雞,要好好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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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珍惜啊,他是我倒追的耶。」妳答。一朵勝利的微笑掛在臉上,語氣也隨之驕傲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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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自己絕對沒有歧視的意味,可是妳很明白,妳絕對不要過像阿布、比比那樣「亂七八糟」的人生,將男女情愛當作遊戲,說換就換、想幹就幹。雖然何彥宏並不是妳的第一個男友,但妳自豪自己足夠珍惜、絕對努力,用心將你們的情感經營在正道之上,妳認為這足以彌補他不是妳的初戀、妳已不是處子之身的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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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何彥宏第一個女友,想當然爾,他的童子之身也是妳破的。你們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完整成就標誌性的第一次,沒有他太緊張硬不起來、射不出來、一直軟掉⋯⋯的問題。妳能感覺他是從那之後才更投入這段戀情的,因為妳是領著他、陪著他一起經歷那些尷尬又慾望十足的時刻、聽見他射精時忍不住發出如少女嚶嚀聲的第一人,他因此將妳當作可以分享所有丟人秘密的對象,因為再沒有什麼比起性的那些要更令人沒面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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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追他、妳奪走了他的第一次、妳使他用妳想要的方式求婚。有時候,妳會感覺在你們的關係之中,妳好像比較像個男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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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令所有還在苦戀裡纏鬥的姐妹們欽羨,妳有辦法訓服自己的男人,紛紛追問妳的禦男之術。而妳總是裝一副高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樣貌,因為老實說妳也有點疑惑,怎麼自己就這樣瞎貓碰到死耗子似的和未婚夫交往下來。可是妳倔強地不想讓人覺得這單單只是妳的幸運,和妳的能力無關,所以總刻意強調他是妳「追」來的事實。在姐妹們遇見任何情感挫折時,也會以導師姿態說些兩性專家般的激勵評論。反正人總能從看似堅實自信的語言中,擷取出屬於自己靈藥般的一部分,盲目地照做或是不做,只要飲鴆止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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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入公立小學後的前兩個禮拜,因為還沒拿到新學校的制服,妳只好穿著原本私立學校的制服去新學校上課。私校的制服相當高雅,粉色圓領襯衫及深藍色蘇格蘭格紋毛呢背心百摺裙,下身穿黑色高筒襪及柔軟的手工羊皮皮鞋,女學生還有與制服相配專屬的各種髮飾,髮圈、髮箍、髮夾、貝雷帽,端看自己想如何打扮。對於小孩教養已沒有多大熱忱的母親,搬家後更顯鬱鬱寡歡,所以在新學校的起始妳總是自己胡亂打理,不過卻因為那一身看就知道名貴的制服,妳在新學校中竟引起一陣不小騷動,每天都有人在下課時間趴在教室窗台偷看「像公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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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這樣的情況在妳得到新學校的制服後就退燒不少,不過班導在上課時總喜歡有意無意地當著全班的面問妳:「這個妳學過了嗎?」還是讓妳默默獲得不少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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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校的辦學教育,尤其是小學部,往往超前公立學校許多,而妳的確都學過了。班導這樣的問話常令妳不知所措,因為妳在原本的學校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卻因為轉到另一所學校而變得不一樣,這令妳的「新」生活反而不似父母兄姐那般愁雲慘霧。也是從這時開始,妳發現原來外表裝扮可以愚弄人,然後又因為這個領悟終於明暸家中其他四人的愁雲慘霧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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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忽然有點嫉妒他們也有點可憐他們,嫉妒他們擁有的那麼多又那麼早;可憐他們飛得太高所以摔得更傷。不像妳,很快就認命,親切地在平凡之中做個萬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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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因為曾在美國唸高中,英文能說得像母語一樣,考大學時便取巧選了外語科系,順利推甄上了名校,畢業後依靠優秀的外語能力在跨國企業工作;神偉哥哥則不知是真心惋惜還是因為能力不足假裝感慨,總愛說自己原先也要隨姐姐去美國的,要不是當初家裡怎樣怎樣,自己現在絕對不只這樣那樣。妳時常在他又抱怨時奇異地想,或許他真的如他所言天生就是做老闆的命,才會把員工身份做得如此不好,三不五時就換工作,眼高手低無法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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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為了切割財產的連帶責任向法院訴請離婚,三個孩子的監護權都歸在經濟狀態看似相對正向的母親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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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宣布破產,母親得以保留一些資產養育你們及過活。兒女成年各自分飛之前,你們一家五口還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爸爸還是爸爸、媽媽還是媽媽。可是妳總感到有些怨懟,怨「離婚」這兩個字讓妳的家庭有了一道裂縫、不完美;然而哥哥姐姐卻對這樣的技術離婚大為激賞,覺得要不是這樣連家裡最後的一點什麼也要被奪走,情感關係可以為了現實低頭。所以妳幾乎沒有對他人說過父母其實已經離婚的事,反正外表看不出來,解釋起來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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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雖然早已見過妳爸媽,也在一些巧合的情況下、非為了特定目的地見過妳的兄姐,但以未婚夫的身份和妳全家人吃飯,這日還是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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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和家人見面前特意要求大家不要提起爸媽已經離婚的事,不用因為即將變成一家人而覺得什麼都該講。妳很清楚哥哥常常因為想要提醒旁人自己的不一樣,脫口就將小時的家境富裕當作賣點一樣宣傳;姐姐雖然不會逢人就講,但或許是受過國外教育比較開放,聊到自然之處也不會刻意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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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何彥宏是妳認識的一個再平凡老實不過的人,妳希望他就知道妳曾是個落難公主便好,父母為了財產技術離婚一類不大光彩之處能藏著就藏著。反正誰的身上沒有幾點黑暗,不影響他人自己心安理得便罷。就像妳總是對物理上的兩位前男友不願多說什麼,對許之邕那沒什麼的純愛卻願意多做著墨一般,妳想要盡力活在人會欣賞的純潔之中。即使一些不那麼純粹的事物的確為妳帶來了低俗的愉悅,卻不想也不能承認妳就是那樣的人。那就像是社會的探照燈,越是光潔明亮地將人圍攏,暗影也勢必蔓生,免不了的,人在光照之下都揹著影子在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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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預約了一家知名老牌臺菜餐廳,在米其林餐廳指南進入台灣市場後亦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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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不出所料,又開始炫耀似的說起自己曾吃過更好的,這家只能算是知名度高,騙騙觀光客可以,內行老饕才不會來一類,若有似無給人下馬威順便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言語;姐姐向來不喜歡臺菜,小鳥般只意思意思夾了一點東西到盤裡,但還是禮貌地維持進食貌;爸媽的外貌裝扮在長輩之中算是相當體面,頗有大戶人家風範,有時甚至會讓妳感覺好像妳不是這家的女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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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尚有哥哥結婚三年的妻子,和姐姐的一對龍鳳胎兒女。姐夫到國外出差沒來,這使妳稍稍鬆了一口氣,因為姐夫是個老外,而妳知道何彥宏的外語能力並不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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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聚會在妳事先對未婚夫及家人的分別提示下,和和氣氣表面虛偽地圓過了一頓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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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尾聲,喝甜湯的時候,何彥宏似是為了令眾人更加熟稔、亦像是想要解謎般開妳一個親暱的玩笑,他突然發問:「我聽照君說她小時候有一個很喜歡的大哥哥,是她的初戀,好像是哥哥的同學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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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說的是許之邕嘛。對啊,她小時候超喜歡他的,每次他來我們家都黏著人家,超煩的。」哥哥調侃。然後突然難得地轉換為有些崇敬的口吻:「他現在很有名耶,大建築師,好像前陣子才又拿了一個什麼建築的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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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表示我看人眼光很好嘛。」妳搶著接話,裝作有些得意,一手捏了何彥宏的臂膀一下。家人接收到妳話語中的暗示,合作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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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妳早就知道許之邕成了一位建築師。他的成名雖然只是這一、兩年的事,不過妳早在他進入建築產業之初就注意到這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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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初戀的緣故,妳總有意無意地默默關注著許之邕的消息。他是妳親哥哥的國中同學,雖然只有兩年時間,妳也曾唸過同一所學校,經由社交軟體的發達,妳很容易就從各種意想不到的人際網路中連結到他的動態。妳並沒有加他好友(妳害怕他不記得妳是誰而拒絕交友邀請),只是偶爾想起,朝聖般手動搜尋他的頁面。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不是好友的緣故,妳幾乎看不到他個人頁面上有任何貼文。妳所能知道的最新的他,大多是從他事務所的網頁上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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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曾按照網頁上的地址,在某個無事的午後,搭公車一路散步到事務所所在的社區。那一帶因為在當初規劃時刻意保留下許多公園綠地,難得成為城市中一處清新所在,近年來隨著文青風的興起,許多公寓一樓甚至二摟都改建成了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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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坐在事務所斜對面一家咖啡廳靠窗的位置,點了一壺花茶續加熱水續到茶都索然無味、黑毯覆上大地,才有些依依不捨離開。而妳一整天只看到一個貌似打工的年輕女孩,和兩個應該也是某種建築師的男人(妳並不明白一間建築師事務所裡該要有怎樣的人力配置),期間有人來送貨,有一個人像是來談生意,但都沒有看見許之邕。不過妳卻沒有感到絕對的失落,像是懷揣著一個新鮮還沒被人知曉的秘密一般循著原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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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喜歡說妳和許之邕小時候的事,說他曾經替妳素描過一張像、說他打球守規矩卻往往被想要炫技的哥哥撞飛、說他從來沒有對妳說話不耐煩、說他抓到一隻鍬形蟲合在手心給妳看⋯⋯。關於他長大後的事,妳即便遠遠地知道一點,卻不願說與別人知道,怕現實的殘酷總能撕碎想像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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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現實殘酷這件事,妳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是在工作上帶妳的前輩不吭一聲搶走妳功勞的時候,那時何彥宏還在當兵,妳在電話裡氣憤地向他訴說這件事,當時的他還不太能了解,爾後上班了才能逐漸明白妳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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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出社會後一間公司做到底,升遷速度算快,屬於賺不多但能安穩的類型。在他當上小主管,然後可望升上中階主管後,從他的言談態度間,妳發現他也逐漸站進了屬於殘酷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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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他的公司發生一位基層人員下班騎機車回家路上不慎撞上安全島亡故的意外。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交通事故,卻被同事爆料,該員是因為工作過勞才會出車禍過世。爆料同事向記者提出了該員的打卡記錄及工作場所的監視錄影,打卡記錄上雖然都是準時下班,但在監視畫面上可以看到,裡頭的人都是下班時間到了先去打卡,復又回到工作場所繼續進行殘業,真正下班離開是在打卡時間後的一個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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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料者同時向媒體控訴,不只過世那位同事,公司所有第一線人員都在這種微妙的職場文化中被剝削時間與金錢。要大家先打下班卡是為了規避勞基法的工時限制,公司雖說會補償不在記錄上的工錢,卻是以基本工資計算,不算加班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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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受不了!」爆料者戴著口罩及鴨舌帽在新聞畫面裡聲淚俱下:「我們不能再讓這種工作方式造成過勞,最後連生命也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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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在該公司集團的母公司工作,屬於內勤,離第一線基層很遠。妳以為他看了這個新聞,會同情、不捨,甚至會想做點什麼去改變這種公司文化,沒想到他卻說:「這個產業就是這樣啊,進公司之前難道不知道嗎?先打卡就說過勞,錢又不是沒給,算加班費給他們就不會過勞了嗎?根本是死要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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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義憤填膺,又想起他剛進公司時被上司欺負的委屈,妳驚覺社會滴水穿石的力量,可以腐蝕人原以為不會被改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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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總是對妳很好,從沒忘記妳的生日、交往紀念日,不在節慶時也會做些浪漫貼心的事,甚至比妳清楚妳的月經週期。這個男人基本上無可挑惕了,同居以來因生活習慣不同的磨合也沒有網路上說的那樣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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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生死不夠刻骨銘心、別人的公司妳也插手不了。何況那間公司帶給何彥宏穩定的薪水,也等於帶給妳穩定的戀情,雖然妳在和他一起看新聞的一瞬不小心小看了他一眼,但妳馬上就反應過來這一眼妳會帶進棺材,甚至連最好的閨蜜也不會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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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新聞還沒播完,在他能夠轉頭看見妳的表情前,妳就起身開冰箱,為自己拿了一罐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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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妳會直到如今還在意著許之邕,不只因為他是初戀,也因為他是妳平凡無奇的人生中,可供景仰的一種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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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是買賣原物料的傳產小開,家裡是從日據時代就因為和日本人關係好拿到專賣權發達起來的大家族。雖然不是長子,但在兒孫輩中是學歷、見識、能力、品行皆屬上乘,最被看好接班的一個兒子。這樣的他卻對商場企業無心戀棧,按照家裡意思在美國唸完商業管理,就偷偷貸款到英國去唸建築,期間自己打工支付生活費,為追求夢想斷絕一切家中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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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成名之後他的身份經歷一直是媒體熱愛追捧的話題,但他作風低調,媒體挖得到的一直以來差不多就是上述那些。有網友評論這只是一種炒作,許之邕一定沒這麼厲害、一定還是靠家裡。但妳拼湊他成名前的一些蛛絲馬跡,還是發覺這個故事應該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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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曾查過他在英國念的那所學校,是位在北部蘇格蘭一個靠海的小鎮,學費及生活費相對便宜,亞洲人也非常少;而妳也曾搜到他一張穿著白襯衫搭配黑色半身圍裙的相片,裡頭一字排開站著六、七個和他相同穿搭的人,該是餐廳員工的合影;還有一則他的大學同學到蘇格蘭去找他的貼文,內文驚呼寫道許之邕居然可以在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過沒有保時捷與大麻的生活(就是一個炫富的敗家子寫的那種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錢的內容)⋯⋯。這種種跡象應該都可以證明他真的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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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經歷讓妳在還沒變成富人之前就先成為凡人,妳對不向命運低頭還保有熱情與想像力的人特別動容。妳討厭富人那種對金錢理所當然的死樣子,也討厭凡人因為得不到就仇富的猥瑣心態。妳有時會莫名眷戀起自己經歷過一次社會階級變化的轉生,雖然僅僅是因為當時的妳太小 ,令妳幾乎無痛地無縫接軌過去,但妳感覺貧與富的特質在妳身體裡融合地很好,那令妳成為不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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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妳認為,許之邕或許是這個世界上,離妳最近、和妳最像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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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處理婚禮事宜,也剛好對現在的工作倦怠極了,妳提了辭呈。主管一開始極力慰留,但在妳謊稱懷孕之後,主管竟馬上批准。這是妳第一次對主管的沙文覺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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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職後,妳趁著何彥宏出國員工旅遊那幾日,以尋找婚宴地點為由,為自己安排了一趟小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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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一路搭到台東,妳在車站附近租了機車,導航了地點,來到了妳知道以後就一直想來看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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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頗遠,當妳騎在半路發覺還有不少路程,還默默有些懊悔為何要來。可當妳終於看見那地方出現在眼前,隨著機車速度越趨越近,還是感到撥雲見日般的興奮,由弱漸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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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棟位於海濱礁岩處的白色建築,兩層樓,但從黑鐵柵爛大門望過去的那面只會以為是一層的平房,要想看見完整的兩層,必須繞到建築背面,從海的方面望過來。建築的一樓,或者該說是地下一樓,像是垂生的藤蔓一樣攀附在礁岩面海那側,且那一樓建築用地只佔整體建物的三分之一,因為那是硬生生突出在海中,懸掛在懸崖之上與建築另外三分之二相連的一塊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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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由上往下看,會發覺建築物是一個六角形,一角被安置在前三分之一懸於崖上之處,像是乘風破浪行在海中的巨大船頭;與前三分之一船頭相對的一角就是從大門望過去、客觀上的建築正面,尖端處利用建築物本身的形狀,設計了一座三角形的玻璃溫室,令人隔著溫室中的花葉也看不清屋內情況;建築物的真正入口位在左側邊,相較於整座建築設計上明顯的野心與氣勢磅礴,入口便顯得簡約,僅是單片門葉,且除了玻璃溫室是透明可見以外,建物左右兩側皆無可看進內部的窗門,像是要隱匿起來不欲令人誤闖的糖果屋,維護建物的神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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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建築物面海的那側,卻一改另一面的嚴密,是徹頭徹尾、兩層樓高的玻璃帷幕,令屋裡的人能享受到一種漂浮在海上的開闊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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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從一本以色列的建築雜誌上讀到這個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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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曾在許之邕事務所網站最新消息那一列小小跑馬燈上,看到他設計的一棟建物獲以色列建築雜誌採訪,不過網站上除了那小小一行文字,就沒有其他連結或是資訊。像是放了一條幾不可見的恆長棉線,要人小心翼翼、耐著性子才有辦法一路摸到底的秘密,妳跑了幾家專營外文雜誌的書店,才終於找到一家肯為妳從國外訂購這本雜誌,並被收取了高於原價好幾倍的手續費及關稅,等了超過一個月才等來這本妳只能看圖說故事的雜誌,因為上頭寫的全是希伯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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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找到介紹許之邕的那篇(幸好裡頭放了他的照片),用翻譯軟體一點一點拼湊出這棟建物的故事,並在幾個建築愛好者聚集的網路論壇用各種關鍵字搜索,才得知原來這個神秘而特別的地方就在島的東部,也是他唯一一座在島內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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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建物之外設有一座黑鐵柵門,卻形同虛設,因為周圍並沒有能阻擋人入侵領地的圍牆。許之邕在雜誌上說這樣的概念是來自日本神社外的鳥居,鳥居立在人神交界,提醒入內的人們要心存敬意;黑鐵柵門也劃分了公與私,懂得尊重的君子必定不會隨意闖入,且他不願海的連綿有任何一段被他絕對的自私中斷,所以刻意只設了大門卻不設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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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上的建築愛好者也有人找到雜誌並翻譯出這段文字,為了尊重建築師的設計理念,網路上即便有人去朝聖過,卻沒有公布切確地址,只有一些隱晦的道路描述。更何況,這其實是一座私人宅邸,但為誰設計的不得而知,許之邕在雜誌中也沒有透露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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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按耐著想要衝上前去一探究竟的激動,只敢遠遠地沿著隱形的圍牆看一看。在妳左右來回走了不曉得幾趟,發覺的確不論是從那個角度都看不見房子裡面,除非是搭船從海上,有一些失落地準備離開,轉身卻發現一個約莫七、八歲穿著白色澎裙的小女孩,合理得詭異地出現在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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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小女孩不應該獨自出現在這樣的荒郊野外,且時序已近黃昏,但妳又覺察到她身上帶有一種脫俗氣質,小女孩應該就是這棟建築神秘主人家的孩子。可路的一側便是山,妳剛剛並沒有聽到任何車行聲響,她若不是大老遠走路來的,便是從山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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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來的。這四個字令妳心突地一顫,即刻聯想起一些聽過的山野傳說。妳下意識地放低視線,幸好,看得見她是有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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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小女孩的生物屬性後,妳仍帶有一些緊張地開口:「這個房子很漂亮,妳住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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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沒有回話,眼神亦無敵意甚至沒有情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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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只好接著問:「爸爸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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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問完,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逼近,隨著一陣狗吠及一聲長長的叫喊:「MiMi!」是個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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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循聲抬頭,幾乎就在剎那認出了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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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妳是⋯⋯?」許之邕帶著一條狗出現,一上前馬上用一隻臂膀圈住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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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未見,他留了一點鬍子,頭髪也長了,和雜誌上看見的樣貌相比,多了一些成熟滄桑。而且,他居然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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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突然有些想要捉弄他的意味,不告訴他妳是誰,但即刻又發覺這樣念頭背後的意圖相當踰矩,只好收起興頭,老實回覆:「可能我長大了你認不出來,我是沈建偉的妹妹,你國中的時候很常來我們家,你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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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啊!妳叫沈⋯⋯照君,對不對,妳小時候很愛說話。」許之邕爽朗回道。妳沒想到他竟還記得妳的名字,不禁一陣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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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在這裡?還帶著小孩?」妳的聲線充滿了疑惑,卻又害怕自己冒犯,畢竟你們的過去太為淺薄,妳心裡對他的熱烈除了未婚夫之外更是獨獨不能令他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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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住在這裡,」他釋然一笑,不似他在公眾場合表現得那般陌生警惕,接著道:「進來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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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受寵若驚點了好幾次頭,才有辦法說出完整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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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先向妳大致導覽了房子內部,進門的二樓除了從外頭道路看得見的玻璃溫室,還有一個面海的開闊餐廚區域,及四間房間、一間廁所。餐廳之下,即是房子突出於岩壁之外的客廳,挑高兩層樓的設計,不但是為了增加空間的遼闊感,也是為了減輕懸掛在礁岩上這三分之一建地的重量,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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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其實大概知道這棟建築的工法及概念,不過當他說到一些妳已知之處,妳仍舊裝作興味盎然的樣子,隱藏起這些年來對他的關注,並謊稱自己會來只是因為哥哥曾向妳提過這裡,覺得有趣所以順道過來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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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很少人知道耶,我只讓一家以色列的雜誌採訪過,那個雜誌編輯是我在英國念書的朋友,不然我是不想公開這裡的。你哥難道看過那本雜誌?」許之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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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吧⋯⋯哈哈,」妳尷尬笑了幾聲,馬上轉移話題問了妳最在意的一件事:「你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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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言難盡,簡單來說我們目前分居,她不跟我們一起住在這裡。」許之邕答,語氣不見一般鰥寡孤獨的落寞,像是早已長久地接受這個事實,成為新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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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從未在任何媒體上公開婚姻狀況,甚至有週刊用黃金單身漢形容他,將他和幾位島內知名的年輕二代、藝術家、企業主一起做了一個優勝劣敗的表格評比,並網路調查誰是女性最想嫁的對象。叫做MiMi的小女孩在許之邕向妳導覽的過程中,一直安靜地在偌大客廳一隅畫畫,沒有一般同齡小孩的吵嚷與不耐煩,妳感到有些奇怪,但關於妻子的話題已經令妳有些小小尷尬,畢竟不是常見的狀態,所以妳有意識地閉口不問,假裝沒發覺以維持彼此一些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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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來吃晚餐吧,我煮飯。」向妳介紹完房子,許之邕溫暖地邀請,一如妳一直以來對他的良好印象,沒有因為沾染了名氣而有一點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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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欣然答應,作夢的感覺從指頭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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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做飯時,妳下樓到客廳去看MiMi,但只敢用極慢的速度一點一點朝她靠近。在妳感受到時間的流逝而她應該不排斥妳的存在後,才小心翼翼開口:「可以讓我看妳的畫嗎?」妳並不期望得到回應,卻收到了小女孩遞來的畫冊。妳發現她畫的全是海,白天的海、夜晚的海、狂暴的海、寧靜的海,都是海浪卻擁有不同顏色狀態,令人能輕易分辨出來。妳不敢相信她這樣不合乎年紀的才華,脫口便問:「都是妳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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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又不說話,接著竟直接跑開上樓,過了一陣終於回來時,手上多了幾本畫冊,拿給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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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仔細翻閱,發覺每本畫冊有不同主題,但總括來說只有三樣東西,海、鯨魚及土星。MiMi畫的海較寫實,但鯨魚及土星就充滿了幻想元素,有一張圖是土星浮在海上,一旁悠遊著幾隻渺小的鯨魚,還有一張是鯨魚氣孔噴出的水柱上端頂著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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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怎麼會浮在海上?不是在天上的嗎?」妳微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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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會浮在海上。」這居然是MiMi開口和妳說的第一句話,語氣有不容質疑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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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只是小孩的想像吧。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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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朝樓下的妳們喊準備吃飯,MiMi又率先衝上去,妳跟著上樓後發現MiMi在擺放餐具,而且擺得極為有條不紊,然後她指著一個位子告訴妳:「妳坐在那裡。」許之邕馬上開口糾正:「跟客人說話要說請,要說請坐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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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在那裡。」MiMi複誦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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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依指示坐下,然後待到許之邕說了一句開動,MiMi才拿起叉子湯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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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認為妳可能已經發覺異狀、或許是很快接納妳為一位值得信任的老友,許之邕突然道:「MiMi有自閉症,所以不太擅長與人交流互動,也不喜歡改變。她剛剛指定了一個位子請妳坐下,是因為對她來說餐桌的椅子是有規定的,我一定要坐在我的位子,她也一定要坐在她的位子,如果沒有按照規定她會不高興。餐具也是她負責擺的,如果沒有擺到她認為工整的角度,她不會願意坐下吃飯。還好她現在很會擺了,我曾經等了半個小時只為了等她擺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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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說完,MiMi居然偷笑了出來。妳終於看見她的臉上出現表情變化,有了孩子天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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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進行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妳感覺不妙地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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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像是騎機車來的對不對?」許之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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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點了點頭然後自我安慰似地回道:「沒關係夏天的雨應該很快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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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雨直到晚餐結束都沒有變小一點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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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住下來吧。」許之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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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他只是客套,卻不住有了奇異的聯想。妳的面上雖平靜無波,甚至露出有點苦惱的模樣,卻在心裡暗自慶幸,自己出發前就將鑽戒摘下留在絨布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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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內,周圍沒人時,妳才敢拿出手機與未婚夫聯絡,謊稱自己將手機忘在民宿,才一直沒有回覆電話訊息。許之邕的房子連客房都裝潢得雅致,妳假裝這裡是民宿房間,還特意用視訊鏡頭照了房間一圈讓未婚夫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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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妳就算不撒謊也沒關係,依未婚夫的脾性和妳與許之邕單純的偶遇,妳可以不用多撒一個謊讓自己承受做賊心虛的風險。但妳不知為何就是想隱瞞,除了情緒以外妳連情節都想隱藏。妳直覺認為許之邕是妳該當成秘密一樣珍惜獨佔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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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替妳到外頭去取放在機車車廂內的包包,妳聽見敲門聲,便知道是許之邕回來了,急忙掛了電話開門,渾身充斥著做壞事的快感。夜色中許之邕身體有些濕漉漉的模樣,更催化了妳的電流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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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發乎情止於理,妳道謝後就將房門帶上。抱著包包靠著門板用力搖頭了好幾次,才有辦法甩掉剛剛許之邕性感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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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沒想到又響起敲門聲,妳驚得跳了一下,飛快放下包包,深呼吸了幾次才敢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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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東西。」許之邕抱著浴巾、沐浴乳一類盥洗用品,進入客房裡的浴室替妳置放那些東西。妳目光追隨著他的動作,身體竟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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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有需要什麼,不要客氣,我房間就在隔壁。」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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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點頭稱好,但妳明白妳才不可能說出真正的需要,妳連對自己都不敢說了,更何況是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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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取出小包進入浴室,對著鏡子開始卸妝。妳帶了慣常使用的天然植萃品牌出的旅行五件組,從清潔到保養一應俱全。卸妝乳自然的香氣隨著妳按摩臉部的動作沁入鼻尖,妳才終於從許之邕再度闖入的舉動回復一點知覺,感到放鬆舒緩。妳在浴缸放了水,一邊泡澡一邊敷著同品牌的茶樹面膜,僅是這樣就讓妳感受到了極致的舒適愉悅,每個毛細孔都可以呼吸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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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妳小聲念叨著,希望茶樹有些清涼的氣味能令妳不全然墮入今日不可思議的夢幻。然而一切還是太舒服了,妳險些在浴缸睡著,頭點入了水裡才醒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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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妳夢見自己與土星及鯨魚一起漂浮在海上,身後有人擁著妳,擁著妳的是妳最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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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自然地在許之邕家住下,因為他從沒問妳何時要走、妳也沒表達過自己想要離開。妳就是天亮了走出房門,許之邕便開始做早餐,而MiMi總在畫畫,只有狗狗Ocean最興奮,急切地表達想出去玩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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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一次他開口妳都會緊張,緊張他會表達希望妳離開的意思,而且雨只下了妳來的那一晚便再沒下了。不過他待妳卻像妳本來就住在這裡一般,沒有刻意安排行程、甚至也沒再追問妳來此的目的,你們就像偶然闖入彼此世界的星球,受到引力吸引、公轉自轉便成一個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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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在早餐後會開始工作,妳會和MiMi一起沿著同樣的路徑帶Ocean去散步、在固定的地點放牠上廁所、玩五十次傳接球後回來。接著MiMi會開始看書,許之邕家的藏書豐富,客廳裡有一面兩層樓高的書牆,妳也會挑書來看。傍晚你們會三個人一起帶狗走另一條往山裡的路,沿路摘採可供食用的植物。夜裡吃完晚餐,梳洗完,再看一部電影或是國家地理頻道拍的關於宇宙、海洋的紀錄片,通常看不到一半MiMi便會睡著,許之邕先抱她回房後,有時你們也會留下繼續將剩下的片子看完。你們之間的距離大約是一個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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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逐漸解謎了許之邕神秘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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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到了兩歲還不會說話,而脫口說出的第一個字,不是爸爸或媽媽,居然是うみ(U Mi),日文的海,這也是MiMi這個小名的由來。MiMi的媽媽是日本人,是許之邕剛從英國回台創業時認識的,原先以為只是單純的邂逅,交往半年後女方竟懷了孕。兩人很快辦理了結婚登記,但許之邕即便結婚有了孩子,依舊不願意回歸本家尋求經濟上的援助。創業維艱加上戀愛的熱情退去、照顧新生嬰兒的困難,讓MiMi的媽媽情緒崩潰,並質問他為什麼無論如何都不跟家裡聯絡、不願讓小孩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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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MiMi三歲,確診為自閉症後,一切惡化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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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thought your family was rich(我以為你家很有錢)。這是MiMi媽媽臨走前對許之邕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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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許之邕已在規劃蓋這個房子,因為MiMi只要聽到海潮之聲就會特別平靜。他用公司名義又貸了一筆錢出來,壓力極大,MiMi媽媽表示要離婚且不要小孩,許之邕也答應了,不過對方要求一筆極高的贍養費才肯簽字,許之邕付不出來,兩人的婚姻狀態便停滯在有名無實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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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照顧MiMi很辛苦,但也是她給我最多靈感。比如說,你知道這個房子為什麼是六角形的嗎?因為她除了海以外,總是在畫這個形狀。我原本以為她只是單純喜歡,後來才知道,那其實是土星北極風暴的形狀,而她喜歡土星,是因為土星可以浮在海上。」許之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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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可以浮在海上?」沒想到許之邕居然和MiMi存有同樣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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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的密度比水還低,只要有一片夠大的海洋,它就可以浮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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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許之邕解釋,妳突然有一種感覺,或許MiMi喜歡土星不是因為它可以浮在海上,而是因為她自己就是土星,學習其他星球笨重而孤獨地高速旋轉著,卻沒有一片足夠廣闊的海,可以容納她和她異於常人的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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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這裡待了五日。該要離開的前一天,才出房門,便發現MiMi已換上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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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游泳的日子,」許之邕道:「妳有帶泳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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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有想到自己來這裡會有需要游泳的時刻(別忘了妳原先的目的是找婚宴地點的),只好和許之邕借了深色的T恤搭配自己的短褲,充當下水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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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餐,你們走到一處容易下攀的缺口,手腳並用下到臨海的邊緣。再走了一段,出現了一個天然海蝕的岩洞,和一小片因退潮而出現的小小海灣。許之邕指著一個大略位置告訴妳,再過去岩床就會陡然下沉,變得極深,所以盡量待在沿岸水淺的地方就好,一旦出去,不知不覺被洋流帶走,可能就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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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不會游泳,但好像光是戴著泳圈飄在海裡,她就很高興了,不需多尋求什麼刺激。妳在兒時差點溺死後發憤學會了游泳,在泳池裡踩不到底的深水區也不成問題。妳有些不甘寂寞只待在淺淺的海灣,便偷偷一點一點越游越遠。妳只是想要稍稍越界一些便回來,卻在不知道第幾個抬頭換氣時,發覺剛剛下水的地方已變成一個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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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妳並不慌張,想著趕快游回去便好,但海流方向和妳回去的方向相反,妳又沒有運動的習慣,堅持游了一陣,幾乎沒有前進。這樣的情況終於讓妳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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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妳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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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妳舉目四望發覺生存機率愈發渺茫,突然有什麼攫住妳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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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水母吧。就在妳這麼想的同時,許之邕探出頭來道:「不要抵抗海流,跟著我,我們從另一個地方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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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怎麼辦?」妳用一種近似哭腔的聲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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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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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好像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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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只好抱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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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面對天空,妳在上、他在下交疊在一起,背對著欲前進的方向用仰式游泳。他用左腕圈著妳的脖頸,妳的雙手則反抓在他腕上。待到妳的抽筋平緩,才分開來各自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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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最後在一個較為崎嶇的地方上岸,然後徒步往回走。許之邕像是害怕妳會再被海潮帶走一般,默默牽起妳的手。走了二十分鐘回到原本的地方,MiMi與Ocean依舊安靜在原地等待,只是海水已經漲起來了,她坐著的地方已經微微被水淹過,而她仍舊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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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平面道路,MiM突然說了一句:「爸爸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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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妳知道MiMi有自閉症,妳就上網查過關於這個病症的資料,患者會直接將心裡的想法口頭表述出來,不顧場合時間,沒有一般人避免尷尬、害怕傷人、甚至是刻意奉承的壓力與顧慮。妳低頭微笑,感覺到他將妳的手再牽緊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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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MiMi睡著後,你們留在客廳看尚未播完的電影,但隔在你們之間的抱枕已不知不覺不見,連海潮的聲音聽起來都那麼不同。出了伊甸園,作為一對赤身裸體的亞當夏娃,有些必然的欲動不得不橫空出世。喜歡的感覺是一件多美的事,但因為喜歡而出現的舉措卻不見得美好。當電影裡的男女主角逐漸靠近、要吻上彼此,你們亦仿若無知地模仿起螢幕上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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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唇分開的片刻,妳用幾乎如溺水一樣的氣力才有辦法吐出:「我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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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略為遲疑一瞬,但一種高於道德體制的圓融世故,即刻將他拉回常軌,輕鬆笑道:「我還沒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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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他不是在嘲諷,而是體貼地想為妳的罪惡感開脫。妳的目光下垂,瞄到他勃起的部分頹然下沉一點。他拍拍妳的頭,像在哄小孩那樣,說:「就當作是人工呼吸。我是為了救妳,才這麼做的。」然後他將抱枕擺在自己跨上,避免妳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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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來呢?平凡無趣的人生難道不好嗎?妳竟在心裡懊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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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無疑是妳人生中最美好的幾日,然而妳嘗過之後才明白,自己其實沒有能力過這樣的日子。亞當和夏娃已在世上生養了千千萬萬,所有人情事理相互牽制糾結,每個人一出生便等同縛於網中,誰也無法瀟灑說我要怎樣便能怎樣,那也是世界得以運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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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突然羨慕起MiMi,在常人眼中,她患的或許是病,但失去了在乎與解讀他人目光的能力,她得以純粹建構並活在自己裡面。誰有資格說她不幸呢?她搞不好才是上天的寵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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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天還沒亮妳就騎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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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地連好好道別也不敢,只留下字條說謝謝,玩得很開心,會找機會再過來。而這又是一種好現實的虛偽,因為妳知道妳根本不可能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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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為什麼連像在彼此的世界末日的時刻也無法誠懇一次?妳可是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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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彥宏進家門前妳就將自己安頓好,將家裡的燈都關上、窗簾閉合,蜷在床上無眠地假寐。妳不希望他看穿妳的語言身體,只能假裝病痛,假裝是思念自己的未婚夫婿思念到無力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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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攀上床鋪隔著棉被圈起妳,其實妳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還有種回到人間的踏實,可是當他對妳做出一些前戲想要進入妳時,妳竟產生了本能般的反斥,忍著乾嘔和心裡的淚水才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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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帶著像是已經窺見過宇宙真理的狀態,懸浮在接下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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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演成了一位距結婚日子越近越顯焦躁的新娘,處理排山倒海的禮俗細節,何彥宏發覺妳不穩的情緒,總是好言相勸,體貼地告訴妳可以不必那麼麻煩也無所謂,他的家也不是很傳統那種,試圖放緩妳的步調心情。妳感激他的好、感激自己當初的慧眼識英雄,可是妳知道問題不在任何他以為的地方,問題其實在妳,妳才是無可救藥的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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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上天的憐憫、或者就是妳的業報,一日何彥宏趕著上班,倉皇間居然拿錯了妳的手機。重度手機上癮的他才上捷運就發現,然而要折返已來不及,只好打電話回來請妳跑一趟和他在公司樓下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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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沒多久,妳發現他的手機有無法預覽的訊息通知,好奇之下解鎖打開,發現是一位女同事要他幫忙買早餐的內容。妳不疑有它,代回了好,想說就買一份早餐過去做個順水人情,然而女同事又回了:「好想趕快見到你喔,你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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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順著話頭假裝自己是何彥宏回道:「快到了,我也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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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對方傳來親親的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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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有再回,因為已從簡短的對話中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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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算是小心,他不僅關掉了女同事的訊息預覽,而且應該每次和對方聊完天都會刪除訊息內容,聊天室裡除了妳和她簡短的對話以外沒有更舊的訊息。妳不曉得為什麼沒有氣急攻心的感覺,反而異常冷靜。妳思索光就這樣幾句話要令何彥宏伏首認罪不容易,因為何彥宏向來與同事關係很好,他可以宣稱本來大家就這樣說話的。妳再找了他手機裡的照片,比對該位女同事的大頭照,發現他們雖有單獨合照,動作距離卻正常得很,沒什麼能當作證據。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員工旅遊的所有團體照,他們倆在人群中都是排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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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又將手機畫面滑回女同事的通訊軟體對話框,點開她的個人頁面,看見擺在大頭照下的座右銘是耐人尋味的:相信自己!相信你!相信未來老天爺會聽見我誠心的祈禱(三顆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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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又有了靈感,用她的綽號為關鍵字,搜尋了通訊軟體內所有訊息。果然被妳發現他和阿布聊過她的一段對話,是阿布戲謔地恭喜他進入一夫多妻的世界,還說這本來就是男人天性,不用抗拒。何彥宏在下方回了他還是覺得對不起,他還是很愛妳,不過事情就是發生了,而且對方還是個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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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妳不禁失笑,究竟處男處女是值幾個錢,人要如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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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下了捷運、買了早餐,照原計畫走至何彥宏公司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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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好,還買早餐給我喔?」何彥宏一見妳手上的袋子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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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幫陳小婷買的。」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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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何彥宏從妳口中聽見女同事外號,竟還能表現從容,才愣了一下就接著說:「是她傳訊息來要我幫忙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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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還說她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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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妳不要誤會喔,不是妳想的那樣,那個女生本來講話就那樣,她對每個男生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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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還是個處女,但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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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講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她處不處女的?」何彥宏終於發現苗頭不對,口氣急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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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上班吧,」妳的態度倒是沈穩:「我其實沒有那麼生氣,可能結婚的事情讓我太煩了,我現在也沒辦法想其他的了,你下班再說。」妳又把早餐朝他推搡過去,待他接住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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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幾步他來追妳邊哭喊著老婆,妳任由他抱緊妳,卻發覺對他居然只剩憐憫而沒有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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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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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時是挺丟臉的,妳和何彥宏可是連婚紗都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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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因為堅持退婚和爸媽大吵一架,妳反唇相譏說你們都離婚了有什麼資格說嘴,還被爸爸賞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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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時會覺得陳小婷根本是整個故事裡最倒霉的人,暗暗替妳背了一個黑鍋。退婚後他們竟也沒能撐住,不過還好後來何彥宏也和別人交往了,這令妳稍稍欣慰一些,自己沒有徹底摧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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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嗎?這是妳這兩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想的問題。但每次下定決心要訂車票就又自然膽怯,實際在怕什麼妳也不知曉,有一種可以對外宣稱的理由是他已婚,即便是分居狀態也要等到他確定單身才有資格與妳名正言順;另一種可以對自己宣示的理由是妳不想自己貼上去,他若真的喜歡妳會自己來找妳,不然就只能算是露水般的夏日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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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在各種矛盾的推拉當中令時光流逝,有一天才頓悟其實那些對內對外的理由都不成理由,妳就是沒有自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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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自信,自己有能令他長久欣賞的能力;沒有自信,自己能在東部海邊光是聽著海潮聲就能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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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分手的一瞬雖然感到解脫與爽快,可是妳也頓失重心。妳一直以為是何彥宏猥瑣、是他賴著妳、是妳給了他生活的動力。分手之後什麼都不想做,為了生計還是要爬回去上班過重複的生活才發現,其實是何彥宏的穩定給了妳向外發展的自由,沒有他如神木一樣定著,令妳回頭就能看見,妳也許永遠沒有勇氣走出心裡盲目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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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自信,和誰在一起都是消耗與浪費,不論是何彥宏還是許之邕,和誰都不是注定,都是一種關照內需的學習。學會了,才不會被自卑吞噬、被愛情吞噬,順便也將對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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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無聊的時候都會去學點東西,妳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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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朋友放棄原先做得不錯的保險工作,為尋夢想去學了花藝。學成後在網上販售訂製的盆景,或是用花朵替人做空間規劃。一開始只是她偶爾需要幫手採買花朵或是搬運物品、打打雜,妳幫忙次數多了,也央求她教妳一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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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插花、用花做擺設的時候,妳都會有非常心疼的感覺,因為妳知道用不了三天,這些花就會枯黃死去,而人只為了一時一地便摘採利用,還驥求永恆(最常接的案子便是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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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妳和姐姐、姐夫一起帶著兩個外甥去爬山。一路上,小孩子不怕髒地沿路撿拾果實、落葉,還當成寶似的比賽誰撿得多。出了登山口要上車回家前,姐夫喝令外甥將撿拾來的東西都丟掉,不要帶回家佔空間,妳突然有了靈感,找了個塑膠袋把撿來的東西裝起來,隔日帶到朋友的工作室,試著做出一個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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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最後做出一個類似花圈的物品,不過充滿了秋葉的蕭瑟,並不繽紛。妳自己不是很滿意,不過朋友見了倒是欣賞,她說:「沒想到可以利用以前覺得是廢材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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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一同腦力激盪,到野外收集素材,最後開發出全新商品:種子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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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的種子不像花一經摘採後便很快死亡,可以保存很久,還能種植出新的植株。妳們研究資料,才發現其實許多種子充滿奇異的形狀,甚至顏色。妳們會摘採尚未掉落的一段連莖種子,比如台灣欒樹、倒地鈴、羊蹄、木玫瑰、蓮篷,上頭綴以靠風力傳播的翅果,比如松果,或是靠水力傳播、外殼會長出一層防水油蠟的欖仁、瓊崖海棠果實,製作出質樸風格的無花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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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網上寫了一段行銷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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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一旦落葉歸根,便再無變動的可能。所以他們傾盡全力,利用風、利用水、甚至利用匆匆的過客,過盡千帆,才將自己帶到一個未知可供發芽的地方。謝謝你在我長途跋涉的旅行過後,給了我一把安穩成長的泥土,令我得以開枝散葉,成熟為一棵大樹。是你令我知曉永恆的美好,所以甘願在此千秋萬代,與你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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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慕名種子同時象徵的新生與不朽,和結婚重新開始一段新人生,又期盼這個新人生長久的概念很像。無花不凋可以久放、可以種植的種子捧花,忽然一躍成為網站上最受歡迎的商品,朋友遂邀請妳乾脆辭職入股,和她一起經營工作室,由妳專營種子系列商品,況且這本來就是妳的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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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子捧花的成功,也順勢開啟妳的新人生。不過有時妳也會感覺有些諷刺,這樣商品居然是由一個婚姻失利的女子開發出來的。要是人知道了這背後的故事,知道妳曾在有未婚夫的情況下愛上一個已婚有小孩的男人,最後退婚人財兩失,不是過盡千帆、落葉歸根的浪漫,人還會相信婚姻、相信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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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信嗎?婚姻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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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成天在植物當中過活,也逐漸把自己活成一顆移動的樹,幾乎算是固定在一個地方,只是妳會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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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與比比結婚了。妳會知道不是因為你們還有聯絡,而是他們居然和工作室訂了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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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比來拿捧花那天說:「我佩服妳,」妳不知該如何回覆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愣在當場,她又接著道:「敢退婚、婚紗都拍了也要拋棄劈腿的渣男,妳真的是我們女人的驕傲。我要不是他媽的被無套內射,不小心有了不敢殺生怕被嬰靈糾纏,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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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先上車後補票。妳在心裡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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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尷尬笑笑,知道自己沒辦法也沒必要向她解釋自己好像才是先背叛的人。陳小婷其實不是賤人,反而是妳的恩人,沒有她攪亂一池春水,誰或許都會在原本的位子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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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使用的那套保養品有一個特色,就是要求使用者要按照身處環境的濕度氣候去調配產品用量及內容。妳認為人也一樣,即使在不變之中都還是要有調節自己的能力,被教條和規範綁死、並認為那些教條與規範該要為自己而轉的人不會快樂。可能我們都要重新去理解萬物的規律,並讓自己充滿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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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阿布真的對妳不好,就退婚吧,多少錢的婚禮跟自己的人生比起來不算什麼。而且現在大家都只知道我是一個老闆娘,誰還會記得我以前退婚那些事呢。」妳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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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也沒有對我很不好啦,」比比的口氣卻變得心虛起來:「反正我覺得妳很棒,才堅持說一定要跟妳訂捧花的。妳要加油喔!我欣賞妳!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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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比比,朋友進工作室,告訴妳看一下電子郵件,有一筆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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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妳們有案子都是由處理行政的工讀生統一接洽、排行程,再更新到公用的雲端行事曆,妳們自己上網看便一目瞭然。遇到客戶有特殊要求、有實施困難,才會另外口頭與妳們討論。這樣朋友直接來請妳看一下電子郵件的情況還幾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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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直覺就知道有事,馬上打開筆電查看,朋友亦湊到妳身邊,準備提點妳怪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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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件內容乍看之下沒什麼問題,行文格式完全按照妳們在網站公布的那樣,切確寫出需求、尺寸、方案及預算。但一見到訂購人姓氏及送貨地址,妳就知道這封郵件為何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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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購人姓許,而且因為那個地址實在太特別了,除了台東我知道以外,其他都像憑空捏造的一樣,所以上google earth看了一下。結果,」朋友刻意頓了一下並瞅了妳一眼:「那房子居然是六角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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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知道妳過去所有事,這也是她認為這筆訂單應該要事先讓妳知道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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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又結婚了嗎?他知道這個捧花是妳做的嗎?因為種子捧花的成功雖然有接受過媒體採訪,但許之邕應該不是那種會看旅遊生活頻道的人⋯⋯。各種疑惑情感翻騰充斥在妳心裡,讓妳不知該作何反應。妳沒想到自己對他還這麼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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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也沒關係喔,還是妳想去看看?」朋友小心地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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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不只訂了捧花還訂了場地佈置。由於地點偏遠,如果接了可以收取高額的出勤費,是工作室最賺錢的一種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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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賺幹嘛不去?」妳倔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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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極其低調環保的婚禮,只開了兩桌,就辦在許之邕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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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婚禮前一天隨著工作室團隊抵達那個記憶中如夢一樣的地方,當車子慢慢駛進,隨著如海潮湧起一般的熱淚盈眶,妳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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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出門來的是一個年紀看上去和妳相當的女子,舉止談吐優雅,自帶一種出塵的靈氣。妳忽然嫉妒極了,嫉妒到沒辦法說話,朋友見妳的異狀,馬上代妳和對方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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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基本定位、佈置、丈量尺寸的過程中,許之邕都沒有出現,甚至MiMi和Ocean也沒有出現,只有剛剛的女子,和一位又出得門來招呼的女人。新出來的女子看起來年紀稍長,短髮、削瘦,相當幹練的感覺,後來也幾乎是她在指揮你們與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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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搞不清楚究竟那一位才是許之邕的新娘,不過不管是誰好像也無所謂了,妳默默拼貼著落葉裝飾背板,想勤奮地儘速完成手邊工作,明日正式婚禮的時候或許就可以不用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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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邊突然傳來一陣狗吠,妳覺得那聲音很熟悉,才抬頭要看就被一龐然大物撞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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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ean興奮地搖著尾巴、舔妳的手,妳也撫摸著牠難掩和牠一樣興奮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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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那狗好像很喜歡妳。」一位工作室同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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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然後是另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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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抬頭,是許之邕和穿著泳衣的M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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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妳客套回覆,急忙以接待客人的委婉姿態站起來寒暄:「恭喜你,不過⋯⋯你的妻子究竟是哪一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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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許之邕皺起了眉頭,然後奇怪地回了一句:「我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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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婚禮,還有那兩個女人,她們⋯⋯都不是要跟你結婚的嗎?」難不成那麼變態一次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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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露出了一個妳看過最舒朗的大笑,然後道:「要結婚的是她們兩個,我只是借我的房子給她們辦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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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後來才搞清楚,原來結婚的是許之邕的妹妹與她的同性伴侶,妹妹便是一開始迎出門的淡雅女人。雖然這是一座同婚合法的島嶼,妹妹的婚事還是不受許家人祝福,兩人偷偷登記後便像是私奔一樣地離開彼此的原生家庭,因此這場婚禮也不會有雙方家長出席,只有最親密的家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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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游泳的日子,」在妳聽到答案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時,許之邕突然道:「妳有帶泳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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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他一起在水裡,令妳意識到他是一個男人;第二次和他一起在水裡,是他意識到妳是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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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妳燦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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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妳開始相信愛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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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之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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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與「童顏有機 INNA ORGANIC」合作所創作之短篇小說。故事中女主角所使用的品項為「乳香保養旅行組」,使用者可依所在地點氣候調節產品內容及用量,不論乾濕氣候都能照顧到肌膚不同需求。輕柔不刺激,質地溫和,面霜都能當作眼霜使用,陪妳上山下海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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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摔鬼配招 在 【中国鬼怪排行榜】官方频道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公众号:壮的响亮
淘宝店:壮的响亮
新浪微博:王壮撞壮壮
敬谈神仙佛道,奇闻鬼怪魔妖。感谢缘分这里是缝太窄我太胖花生瓜子配壮的响亮。大概前年发了一条微博说我在深圳机场丢了一本书,刚看到一半繁体竖排香港版的“弘一法师”,然后就有好多小伙伴各自给我找来能买到这本书的电商截图。但其实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我从上海飞回深圳,拿好行李就去排队等计程车,呜呜泱泱好多人我就一边排队一边看书!大概有个40分钟左右就差不多排到我了,因为他是两排很多辆车一起停,有穿着制服类似保安的工作人员,一波一波的放人,突然前面就开始吵架,保安就让所有乘客绕过这辆车坐其他的车,紧接着又聚集过来三四个保安,也不太清楚因为什么,就大概的感觉是这个司机违反了什么规则,或者缺了什么单据,不知道!我也实在没搞清楚状况!总之就是不让他载客或者是让他重新排队,这司机呢就很激动的跟他们理论说我已经排了多少多少时间,怎样怎样一堆广东话,我也听不太明白。而且这一波保安好像还认识这个司机,说上次就是你怎样怎样!于是就拿着对讲机不知道是要报警还是叫他们领导,此时此刻这4-5个保安就站在这辆计程车的正前方5-10米的距离,有的在示意后面的车辆通行、有的在维持秩序、有一个拿着对讲机讲话、有一个掐着腰看着那个人通话,那司机的状态就不对了!转身上车看着前面几个人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一只手抓着自己头发一只手用力的握着方向盘,咬牙切齿的发出“呃”的声音,我几乎可以看到他眼珠从白变红的充血和眼泪的凝聚。然后他“呃”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把手放在档位上。我就赶紧打开后车门,说!我坐你的车,这司机回头的一刹那,眼泪正好滴下来带着哭腔说:我想撞死他们…几乎同时,拿对讲机的保安过来把着车门气焰嚣张的跟我说:不要坐他的车!我他妈的火也上来了!大喊一声:放手!我说你他妈觉得你能管的了我?他说好?那有事儿你自己负责啊,我说:不然呢?我用你负责,你他妈是要娶我吗?那保安一愣!他可能完全没有接住我的“梗”!嗯!为什么我要娶你!我就跟司机说,开车、盐田!这一路上我就一直尝试着跟他对话,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哭一边讲述着他的遭遇,确实挺惨!帮最好朋友担保贷款,搞得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蹲了几年监狱。现在儿子长大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又因为家境破败引发了其他的事件,他觉得特别对不起儿子,也有很多次想要自杀。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只能安慰、鼓励!我问他说:你后悔吗?他说后悔!我说:你已经因为轻信与冲动,做了让自己后悔半生的事。难道你真的要在这个坑里再跌倒一次吗?一家人的生活已经因此非常糟糕了,还要更糟糕一点?一脚油门下去,几死几伤!几个家庭支离破碎,你以为你以命相抵就可以了吗?你的儿子依然会牵连其中,当你站在法庭面对审判的时候,你一定会再次后悔,因为人是会比较的!此刻的生活虽然艰难,但如果能够拼尽全力的补救。一定会比这条绝路好,因为那一刻你一定能明白人活着才有希望。下车的时候我就多给了他200块钱,他就颤抖着冲下车抱住我,还在哭!等我看着他驾车离开的时候…哎呀卧槽,我书呢!我还巴巴给人家上课呢…我后来回忆应该是丢在机场了。
所以我有的时候一直在想,那些一时冲动的、早有预谋的、报仇雪恨的、利欲熏心的,生性残暴的,无论他们伏法临刑前表现出来的是什么状态,我都觉得他们在后悔!今天跟大家一起翻开几个案例,看看他们临行前都说了些什么!第一位:李士源,黑龙江大庆人2017年12月15号执行死刑。我一直觉得这个案例特别无奈,这个哥们儿真的是个很仗义的人,包括最后看他的视频,我依然觉得他本性纯良!其实整个事件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他刚在理发店剪好头发出门,看到一个朋友在KTV门口受伤倒地,说那几个人刚开车走,他就带着这个朋友上了自己的吉普车。在追逐的过程中,李士源想要逼停对方车辆,发生了刮蹭但是双方都没有停车。他就并行多次撞击对方车辆,对方车辆失控翻出公路引起自燃,导致车内三人死亡!我估计在这一刻,李士源都不知道他那个朋友为什么被打!其实就是在KTV里面选小姐陪酒,争风吃醋!
第二位:李广均,江苏丰县人2007年12月20日,被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死刑。这个鬼真的是罪大恶极,17岁娶妻生子,后因家庭琐事离婚。再婚后又生了一对龙凤胎,本来生活美满。结果强奸邻居妻子被判刑7年,1年之后第二任妻子改嫁,刑满释放后去妻子妹妹钟美月开的饭店要人,两人发生争执李广均当场将钟美月刺死之后逃往甘肃,一路奸杀劫掠!2006年9月24日,在张掖市割喉路人孙彩霞并奸尸,10月10日,在永登县用砖头拍死路人王赛芳并奸尸。10月12日在榆中县用砖头拍晕路人吴桂红并实施强奸。10月17日流窜至陕西省宝鸡市用石头砸死路人贾利娟并奸尸,10月24日在灵宝市用砖头拍死路人马花鱼后掠其财物并奸尸,10月26日流窜至310国道偃师洛河桥中断,将路人牛占聪推下桥后掠其财物,欲实施强奸时被人发现喝止继续逃窜。10月27日在巩义市用啤酒瓶击打路人贺冬瑞,又用破碎的啤酒瓶猛刺对方颈部,并掠其财物实施奸淫。11月5日在开封兰西收费站胁迫强奸马艳双后,用剪刀割喉导致马艳双当场死亡并掠其财物,同日3小时后被三门峡市警方抓获。我对此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我们来看看他当年的采访录像!就是大家不要看他现在谈笑风生,其实内心充满恐惧。他以吓唬别人来掩盖自己,这种人我不相信他会悔改,但是我觉得他依然会有一丝后悔。
第三位:药家鑫,陕西西安人是西安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2011年6月7日被执行死刑,那一年只有21岁…当年这个事件舆论沸腾,所以大家都还依稀记得一些轮廓。2010年6月买车、7月拿到驾照、10月出事。就这么短短的3-4个月,我觉得父母也会非常后悔给他买这辆车。10月20日深夜药家鑫独自驾车撞倒26岁骑行电动车的张妙,下车后发现伤者疼痛呻吟,在没有与对方发生任何对话的情况下,因担心此后对方不断索赔而痛下杀手,连刺数刀之后逃逸,在逃逸的过程中因过于紧张又撞到行人,想要再次逃逸被附近行人抓获,交与公安机关。因为第二次事故较轻,责任明晰。所以很快处理赔偿就被释放了,但是另外一边又有其他民警在处理“张妙”的案件。直到10月23日,药家鑫才在父母的陪同下投案自首。
第四位:刘云安,黑龙江青冈县人2015年4月29日被执行死刑,这一次咱们先看一段视频,如果你不知道任何前因,你会觉得这爷们儿也是一个很厚道的本分人,而且很通情达理,不光他自己,他这一家兄弟姐妹都很纯良、感情很好,很真挚!他也一再强调对不起姐姐妹妹,他这一走家里的负担就更重了。我坚信他自己现在是后悔,姐妹几个也极为伤心惋惜,但都已无用。那刘云安到底做了什么呢?在河南许昌杀了四个人,等于说是一个灭门惨案。自己的女朋友、女朋友的男朋友、还有女朋友与前夫所生的一子一女。这两个孩子女孩9岁,男孩7岁。听到这里呢,我们又会觉得跟前面视频里告别的刘云安对不上,怎么会如此丧行病狂的对两个无辜的孩子下手呢?那整件事就要从2011年2月说起,这刘云安确实也因盗窃罪有过前科,刑满释放之后就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女朋友叫做陈爱勤,这刘云安挣扎半生年过40,从来没有尝试被一个女人爱的感觉,一下就动心了,这陈爱勤呢,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刘云安也不在乎,他是真的很想有个家能就此安定下来。两个人电话短信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刘云安一瞬间感觉自己有了老婆孩子,就责任心爆发想我一定要拼命赚钱养家,让老婆孩子都过上好日子!就把陈爱勤带回了东北老家,也给三个孩子安排了寄宿学校,为了给孩子们筹集学费,刘云安东拼西凑,又把老家仅有的20亩地租出去,筹集了8000块钱!他妹妹还提醒他说:这女人咋样?能不能跟你安安稳稳的长久过日子?你别让人给骗了!刘云安感情挺好,她对我也挺好!如果真骗了就骗了,就当资助三个孩子上学了!然后这个时候呢,陈爱勤就总是焦躁不安的接到一些电话,说大女儿在学校总惹事,几个孩子不在身边还是不行!那刘云安说那就接回来呗,咱一家五口一起多好啊!就开始到处凑钱回河南想着接孩子们回来,这刘云安隐约知道陈爱勤有个表哥叫冯现伟,两个人回东北的这段时间呢,一直是他在帮忙顾孩子,就说咱得请人家吃个饭感谢一下。这一吃饭不对了,这表哥的种种举动…他就不太像表哥。摸摸手、搂搂腰、眼神整的还挺骚…就连陈爱勤上厕所他都要跟着!刘云安说女人上厕所你去干嘛?就把冯现伟给拦下来!回去之后刘云安就问你俩到底啥关系啊?陈爱勤表哥呀,哎呀你别瞎想,就是表哥!刘云安看看手里这五张火车票,想哎反正明天就回去了!表哥就表哥吧!回了东北之后刘云安东奔西跑开始给三个孩子安排学校,自己也拼命出去挣钱养家,妹妹有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说你这媳妇家里外边啥啥不干,你给他养着孩子,他自己连内衣内裤都不洗?刘云安也不在意,他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没过多久他发现陈爱勤总是偷偷打电话吵架、哭!他甚至都有听到过电话那边是冯现伟的声音,也尝试着询问,但是陈爱勤也不肯说具体情况。刘云安也不敢再追问,因为这个时候陈爱勤已经怀了自己的孩子!第二天一早陈爱勤提出分手,刘云安当然是尽力挽留,陈爱勤说这样吧,我去一趟北京,如果最后选择了你,我就再也不动了,好好跟你过日子!如果我选择了他,你给孩子花的钱我想办法还给你!刘云安说可以,我把路都给你留着,你自己选!陈爱勤离开后,刘云安独自照顾三个孩子,一段时间之内了无音信!然后就有朋友打电话问他说:你跟陈爱勤到底咋回事,人家现在都跟冯现伟过上了!刘云安一听心里不是个滋味,就给陈爱勤打电话!对方支支吾吾,说那我回来跟你说吧!结果陈爱勤回到东北接了孩子,招呼也没打就走了!刘云安当然非常伤心失落,诶!一个多月陈爱勤突然来电话了!说你给我汇点钱?刘云安说:我为什么要给你钱啊?说这不孩子回来又要重新安排学校,另外又租了房子嘛!不是!那我现在跟你也没关系了,你怎么还能再来问我要钱呢?我没有这个义务呀!陈爱勤说那我也没说不跟你过呀,只是我们没法在东北跟着你,气候、水土、吃饭,都不习惯!你要是愿意回许昌,咱就还在一块儿过呗!其实刘云安也明白,这女人信不过!但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因为真的孤独怕了,太需要一个家了!而且他自己觉得跟那几个孩子也有了感情!这刘云安又凑了三万块钱,奔赴许昌!到了许昌租好房子,就用剩下的钱投资做小生意,想带着陈爱勤一起种蘑菇。刘云安里里外外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蘑菇!发现完全跟他想的不一样,陈爱勤整天出去打麻将,刘云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两个人就经常因此拌嘴吵架…这陈爱勤突然变脸,让冯现伟带了几个人过来要赶刘云安走!冯现伟就当面问陈爱勤,你俩到底啥关系?陈爱勤说没关系,就是让他过来帮我种蘑菇!刘云安完全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一下就火了,摔门而去!他这一走,冯现伟就住进来了。等过几天刘云安再回去,冯现伟说你又想找事是吧?刘云安说这他妈是我花钱租的房子,冯现伟说陈爱勤不是跟你说了嘛,跟你没关系了!你还回来干啥呀?然后转头对着陈爱勤说,来你喊声老公,让她知道知道咱俩啥关系!刘云安说我他妈弄死你你信不信?然后冲进厨房,拿起菜刀要砍冯现伟,这一男一女眼看要吃亏,骂骂咧咧的往外跑。这反反复复搞了很多事情,总之意思就是让刘云安自己认倒霉,赶紧回老家…最后一次冯现伟找了一个大哥叫做“史建民”带着五六个人和陈爱勤,连吵带闹推推搡搡就生拉硬拽把刘云安赶走。刘云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说:陈爱勤你可真阴毒,你算是错完了。几天之后刘云安找准时机带刀翻墙,隐约还能听到两个人在对话,刘云安怕有声响脱鞋上楼。就听到俩个人对话,说!爱勤,马上就过年了,要不你再给老刘打个电话,看看他手里有没有钱,要是有钱你就给弄过来,过完年再说!这话音刚落刘云安踹门进屋提刀对着两人一顿连劈带砍…突然听到背后有响动,刘云安猛然回头正好跟陈爱勤的小儿子四目相对,进屋一看,二女儿也在!刘云安挣扎在三还是下了毒手,这大女儿住在学校宿舍算是躲过一劫!刘云安看着两个孩子的尸体,那个男孩就一直不闭眼,刘云安就过去用手上下给他摸了三次,刘云安说辰辰你是冤死的,叔叔也很喜欢你,但是我没办法。你闭眼吧,叔叔会给你个交代的。之后呢,刘云安逃回东北在吉林长春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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