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除與灑淨──試評《庄腳囝仔》
演出團隊：藝動城堡畢業展演《庄腳囝仔》劇組
主創：許家瑋
導演：洪毓蕾
場地：駁二正港小劇場
場次：2018/10/5 PM 7:30
家將為台灣祭祀信仰儀式舞蹈中相當重要的環節，源自五福大帝駕前除瘟捉邪的將軍，在信仰中逐漸轉變做為媽祖、王爺等廟宇主神的隨扈與開路先鋒，有降妖除魔、祈求平安的功能。在傳統上具備嚴肅、威嚇與神秘的氛圍，而現今則逐漸轉變並融合表演性質。本劇由家將開場，也由家將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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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開演前觀眾在劇場外等候入場時，劇中幾位主要角色：阿公許添丁（程穩育飾）、阿嬤陳麗珠（周宛怡飾）已經到場外「探視、招呼」觀眾，一面閒話家常一面詢問著「你有沒有看到我老婆」等問題，進到場中後看見孫子許家和（鄭羽辰飾）在場中來回奔走尋找他的父親，最後叫喚著父親奔向舞台消失了蹤影。也點出「尋找」似乎是這齣戲的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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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開演，鑼鼓聲響，家將登場。是灑淨、是驅魔，也是召喚。為入廟祈福驅逐不潔，召喚對這逐漸消逝的文化幽微思念。在家將起舞時，身為班主孫兒的家和卻在一旁若有所思，引出了這齣戲的主要衝突──「傳承或是出走」，正是這般愁思將整體結構切割為內部與外部；整齣戲結構相當工整但故事線並不複雜。戲始於入廟，班主添丁率眾子弟向五福大帝焚香，劇場內久久縈繞不去，彷彿讓人置身廟宇，不用多做詮釋，簡單的氣味便將人拉入這場祭祀內，隨後跟著氣味進到場內的便是從國外賺大錢回來的叔公添財（邱建儒飾），一回來便說三道四說這些東西都已經過時了，只有賺錢才是真理。劇情直轉向傳統與創新、理想與功利的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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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理想與現實的拉扯中家和陷入糾結，在一旁陪伴他的父親志龍（黃振豪飾）循循善誘要他聆聽自己心中的聲音。一旁的嘉琪（林彥均飾）也鼓勵著他，是不是有可能從傳統當中找出新的可能。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爭吵下，家和堅持父親仍在對自己說話。但添丁一句「你爸爸已經死了。」強迫著家和面對現實，面對心中的恐懼與不安，原先如同守護靈一般出現的父親從家和記憶內部走出，家和不再用膽小怯懦禁錮父親，父親終於離開。告別是成長的開始，家和一夜長大。最後，家和與家將班結合了街舞與家將，在觀眾面前展現了文化的新的風貌。讓家將驅除根深蒂固的自卑感與外來文化在心底產生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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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部與外部對照上在角色對比的經營尤其明顯，傳統的阿公對比出走歸來的叔公添財、對未來迷惘未見過世面的家和對比美國長大聰明秀氣的嘉琪；也包括象徵著過去的陰影的亡父志龍對比仍在現世游離的兒子家和。在取名上也頗富巧思，失去兒子的班主阿公名為添丁，將唯一男丁家和視為傳承的寄望，向外打拼的叔公名為添財，兩個孫執輩名為家和與嘉琪（家齊），暗示這三代人將倚靠著年輕一輩走向家和家齊的目標，似乎也預示著這群年輕人寄望將文化大旗給扛起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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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在情緒經營上頗為成功，幾首曲目包括「我們的執著」、「父親」等都成功建立起情感連結，讓在場觀眾啜泣聲不絕；但在場面調度上卻略顯保守，可移動的大牆、能夠讓演員穿透的大門窗框僅具備功能性使用，並未多做詩意詮釋的可能。
演員表現上幾位表演者都展現高度演唱功力，飾演添丁的程穩育在去年學製已展現其沉穩表現，今年的表現更是可圈可點，情感到位亦不過煽情，但在台詞處理上並未玩出台語的韻味，這是稍嫌可惜。而眾演員在台語的學習上必須給予高度肯定，但同時在幾個閉口音與喉音的處理上稍嫌不足，是未來操作台語劇碼必須再更加油之處。
最後是編劇的部分，對於這樣鄉土與文化的關切是當代年輕人最珍貴的情感，但幾個場次下來流於說教與單薄，僅僅說了傳統文化的「好」，但這般的「好」不如透過戲劇動作、情節安排來讓觀眾自己感受這樣的「好」，比方家將文化的「情與義」，又如信仰給與土地之間的團結與信賴，而不是僅僅在歌詞、台詞裡面強調我們必須保留這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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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幾點都只是筆者個人觀點與建議，並不會掩蓋整齣戲的動人與精彩。作為畢製劇組《庄腳囝仔》在整體營造上相當完整，從宣傳、前台到整個演出製作都展現相當規模的專業度與成熟度，令人感嘆折服：這是真正屬於台灣的音樂劇，甚至期待有天能看到這齣戲在國外上演，讓世界看見屬於台灣的《庄腳囝仔》。
圖片來源：『藝動城堡』畢業展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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