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過世之後沒多久,我開始寫我跟妮妮的小說,陸陸續續寫了一年多就停筆了,因為覺得自己文筆好爛。幾年後的今天再把小說拿出來看,覺得其實滿可愛的。不知道會不會有寫完的那一天,但就突然想跟大家分享幾個片段。
故事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個主修鋼琴的少女與她的狗在巴黎的生活。當中少女當然要跟音樂學院裡主修吉他的法國靦腆男來一段超夢幻戀愛,愛情之外也有些動人的友誼,畢竟艱苦的留學生活,朋友比什麼都重要。但小說的重點不是情感如何發生與展開,而是如何結束,因為最後少女的狗死了,這才是愛裡面最難的部分,到底該如何讓祝福與尊重涵蓋至生離與死別?少女放寒假回台灣過年的時候,狗狗在巴黎病危,少女從一萬公里外哭著飛奔回巴黎,來不來得及見最後一面呢?不告訴你。
小說就從我最常搭乘的94號公車開始........改天考慮分享主修吉他的法國男之片段哈哈。
______________
《過來雅晴親》第一章:遺棄,第一節:巴黎六區(片段)
紫紅色掛牌,白色字身標示阿拉伯數字九十四,數字右側的液晶螢幕顯示「Gare Montparnasse」(蒙帕納斯車站)。標準單節大巴士,車身下半部呈乳白色,上半部為淺藍綠色,但佔車身最大面積的是窗子,所以巴士其實是透明黑褐色的。巴士外的人們能輕易地看見裡頭那些顏色變深的乘客。
九十四號公車直行馬勒澤伯大道,經聖奧古斯汀教堂、聖拉薩車站、瑪德蓮教堂、協和廣場、國民議會還有幾個不知名的路口,來到雷恩–聖普拉希德站。巴士暫停在雷恩路上,透明黑褐色的車門縱向分為兩半,中間線往內用力一縮,拄拐杖的老婦人從縫中露了出來。她身著米色單排扣及膝長大衣,底下是泛白的絲襪配暗紅色羊皮粗跟鞋,動作緩慢但還算穩當。年約六十歲的男子跟在後頭,濃密的灰髮緊貼著紳士帽邊緣,右手拎一只焦糖色牛皮公事包,左腳落地時微微皺起眉心,很快就鬆開。最後下車的是一個女孩,穿著黑色羊毛翻領短大衣,頸間纏繞蓬鬆的黑色圍巾,下半身是黑色窄管長褲、黑色短靴。女孩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跟髮色一樣黑,唯獨眉毛上緣那頂圓形貝蕾帽是溫暖的珊瑚色。她個頭嬌小、皮膚淡黃,深陷的眼窩配上高挺鼻樑,有幾分巴黎人的味道,但神情畏縮了些,缺乏真正的巴黎人那種傲慢。
黑緞般的長髮從貝蕾帽流向肩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女孩撥一撥臉頰兩側的髮絲,用手肘將琴譜夾在腰際,從口袋取出羊皮手套,敏捷地戴上。九十四號公車駛離。她順了順大衣下擺,踏入人行道的中心,低頭朝著右肩上的包包輕輕喚了幾個字,一隻小小的約克夏犬聞聲探出頭來。
友誼之光吉他譜 在 微物旅人:幻遊世界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照片上傳似乎出錯了,試了多次都無法直接貼上動態時報。在此手動轉貼一下。這是完結篇。
最終回。無論是重讀、改寫、分享哪一個過程,都這麼費力這麼暗潮激越。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嘿,假如大家讀了有什麼感觸,歡迎留言。
祝福我所見所念的人們,都能人生無憾,旅途愉快。
====
〈陽台〉之六 /寫於2009.08.10
「
『渡邊君,你再拿一個玻璃杯來好嗎?』
『好啊。不過要做什麼呢?』
『我們兩個人現在來為直子舉行一個喪禮呀。』玲子姐說。
『來一個不寂寞的。』
我拿了玻璃杯來,玲子姐注入滿滿的葡萄酒,放在庭園的石燈籠上。然後坐在簷廊,靠著柱子抱著吉他,抽起香菸。 」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旅行的時候,我總是為各種河流所眩惑。我曾單騎摩托車縱躍花蓮的數條溪流,也兀自一人在漁人碼頭,看淡水河出海口的日升日落;又獨走異鄉,從〈莫爾道河〉到〈藍色多瑙河〉─莫道不銷魂呀─萊茵風輕,途經多少酒莊、殘垣、木舍和農家,最後我流浪到易北河畔,看北海的大船出港。這些河流,起於山林間某個泉湧的生機,又或承接冰雪的奶水、大地的滋潤,匯流而下,經過一個又一個彎折,在中途造成一座湖泊的美麗。短暫歇腳後,大河衷訴款曲,熱忱奔向大海的懷抱,完成一世,大塊山水最動人的輪迴。
我在古橋上,俯瞰斑斕的水波紋路,不久望源頭望去,再轉身順看巨河的流向;心裡想的是美好的天氣和光陰,以及千迴百轉、高山流水,一次次美麗的聚合。
「那妳最近還好嗎?」
時光回到新居派對上。豐盛晚飯後,我和大家坐在楊家裡寬厚的沙發上,開始遲來的問候。
「哈,其實,我明早有一個韓語電話口試呢!」她說。
「口試?是之前語言班的檢定嗎?」我記得她住hostel期間,曾上過一段時間的韓語會話。
「呃,不是耶,是首爾的學校打來的。」她接下去,「我六月份開始,要去韓國唸幾個月的語言學校囉!」
「哇,是喔!什麼時候決定的呀?」
「就最近囉,弄新家的事太累,想出去一下也好。」
「那......回來以後呢?」我問。
「哈哈,也許不得不找新的工作了吧!」
「嘿,新居才剛落成,主人就要落跑囉!」我揶揄道。
「呵呵,是啊!」
話題就此斷線,又好像是錯接到其他暢通無礙的線路去?我不復記憶了。如今,只剩我們頂上那紙傘吊燈的光暈,依然清晰地在我印象裡溫溫照明。
六月一日,我頂著削得極薄的頭髮,到台北車站集合入伍。楊也在隔天,搭上一早的班機,向北方飛行。此後,路各自曲折,我沒有再見過她。我甚至不記得,當時我們是否好好道別了呢?
最終,讓我們再次走向光影奔轉的陽台吧。
妳啊,楊,妳飄零的身分,總是輕易凌駕所有國界種族之上,成為特別的存在。然而在這塊揭示妳身世來源的土地上,妳終於能好好著陸,手執二胡,從樂聲中醒覺──妳確實在輾轉多年的遷徙後,洄游到「台灣」這個原鄉。妳在這裡,短短幾個月中,有了新房子,交了一些朋友,斷了一些累贅的人際牽連,憶起細碎的前塵往事,掉了一串兩串的淚;幫助了幾位弱勢孩童和店家攤販,多學了一種語言,多唱了幾首新歌民謠,還多贏了數場拼字遊戲。
而我呀,這段時間,則沿著河渠順流著。我也自歐洲大陸流回台灣,流失了感情,狼狽地走上岸邊,重新與更多旅人遇合,共同看向廣袤星空。我組了樂團,繼續唱歌,拿了紙屑般的畢業文憑,一個人住,泡了五百多杯的黑咖啡,看了數十集海綿寶寶,那笑聲好大,蓋過其他時候、歌聲底的淚。我再上路,出走又回歸,然後頂著光髮,從容走進國家機器的運轉輾壓。
我將歲月中所有的人事反覆串接,恰如拼字遊戲,期待能夠出現一個完整簡潔的字彙,定義我的現下、我的存在。
我至今都還拼不全任何一個字來。
「拼字遊戲的規則是,在鄰近的字母中,串起一個單字。不能跳過任何一個。」妳這樣解釋。那天,妳第一個拼出的字是,feather,羽毛。
如今,妳則暫時放下那些鴻毛,比那更為輕盈地離去,歸期不定。我,我已告別台北,在異地溫暖且堅韌地求生。
「要有勇氣動用自身的理智!」康德與德國少年在我耳邊說。
「要有勇氣敘說自身的故事。」我對著誰說。
下一刻,我訝然頓悟:寫到這裡,楊,我不僅僅在說妳的故事,每個轉折每個環節,竟都對鏡映照著我自己的人生哪。友誼、愛情、獨旅、回憶、笑淚、與人的生離死別交感作用後,我疼痛接收光芒刺眼的故事有機體,像拿到「The Cube」的變形金剛那樣插入心臟,化約作一支筆、一個沉穩的聲音,奮力地解構自己,省察自己,然後,灑脫地走出龐大熾熱的光暈,用自己的力量,擦起火光。
味增湯的必要條件是味增,其餘則隨任添加。那麼人生哪,撥開一切好壞悲喜的宿命作弄,那核心,會不會就是這一點、熒熒光亮,撐持著我們跌撞前進,而不致失溫走味呢?
我必得緊緊護住這暖光。
我的朋友,妳又離開了嗎?或者妳一直都在。期望妳正寧靜而安穩地,拿起馬克杯喝湯。樂聲自遠方緩緩漫向耳際心底,此時此刻,我非常想念妳。
我想念每一個遠走的你和妳。
嘿,楊,不如讓我們來一場沒有觀眾喧囂的音樂會,有如1969年最後一次、披頭四無預警站上錄音室屋頂開唱,我們也重新踏上陽台,為來去往復的人們,一一歌頌,一一告別呀!
──妳我走回陽台,走回逆流的時光機器。
「我,回來了,一切那麼熟悉啊。」我輕語。
──妳,拿起二胡準備演奏。
「我,拿起二胡,準備演奏。」我抓起身旁的吉他充數。
──妳,將弓高高舉起,輕劃過弦,發出幽微的顫音。
「我,輕劃過弦,發出幽微的顫音。」吉他的木箱鳴動了一下,如遠雷悶響。
──妳蹙眉,想著整本譜集要彈哪幾首好。
「我,要彈哪幾首好?」
──噢,就是它了,然後中間可以插一首這個,最後再以此作結。
「好,就這樣照順序彈下去吧!」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這次,要來一場轟轟烈烈的!
「是啊,這次,一定來一個......」我想了想,
「來一個不寂寞的。」
─全文完─
友誼之光吉他譜 在 友谊之光 - 吉他譜+Youtube 的推薦與評價
歌曲名:友谊之光 ... EM 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F G7 多少友谊能长存AM C EM 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F G7 友谊常在你我心里AM EM/C 今天且要暂别F G7 他朝也定能聚首C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