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新強:中國人均壽命將率先彎道超車
在2017年,我曾寫過一篇有關以濫藥死亡率來衡量美國總統特朗普的成敗。當時美國人均壽命,在發達國家中非常罕有地已連跌了4年(英國難兄難弟,也陪着連跌數年),從2013年的78.94歲,跌至2017年的78.84歲。當時人均壽命下跌的主因為濫藥,尤其芬太尼(fentanyl)之類的鴉片類藥物(opioid),加上酗酒和自殺率同時上升,就形成所謂的絕望死亡(death of despair)危機。
此絕望死亡危機的背後原因當然是美國低層下50%人口的生活水平,在過去30多年來,不止毫無寸進,反而有所下跌,40%美國人連400美元應付緊急事件的錢都沒有。但上層人口,尤其Top 1%的收入和財富,反而急速增加,他們賺取全美國總收入的21%,更擁有全國約40%財富。貧富懸殊不斷加劇,已到危險地步,新加坡前外交官和學者馬凱碩(Kishore Mahbubani)稱美國已成為一個「財閥當政」(plutocracy)!
低下階層絕望 釀極端民粹
這種低下階層感覺絕望的氛圍,當然正是讓各種危險的極端民粹、國家,甚或所謂本土主義發酵的最佳環境。在1930年代,一戰後的德國人感到不憤被《凡爾賽條約》不公平且過度苛刻懲罰,助就了希特勒和納粹黨的崛起。1990年代,蘇聯解體後,俄羅斯人感到徬徨和絕望,酗酒(包括甲醇)問題日益嚴重,男士平均壽命曾跌至60歲不到,到普京上台,終於幫到俄羅斯找回自尊,人民找回自信,才止跌回升。
同樣地,2010年代中期,美國也開始出現危險的、充滿種族歧視的民粹主義,甚至是一個「邪教」。此浪的高潮就是在2016年選舉中取得勝利,成功把「教主」特朗普推進白宮,當然亦需要感謝美國實質是反民主的選舉制度,以及俄羅斯多年悉心培植和選舉干預。
雖然特朗普萬般眷戀總統權位,選舉後兩個多月仍不停掙扎,不停否認落敗的事實,甚至鼓勵民眾衝擊國會山莊,企圖發動政變,但結果仍然是失敗。所以不認、不認、還須認,前數天,特朗普終於承認拜登將在1月20日成為總統,但請留意他仍未承認落敗,在他口中(未必是心中),他是以大比例贏了選舉,只因拜登作弊而盜取了勝利。此說法仍然非常危險,他的「邪教信徒」仍可能在1月20日或之前繼續搞事,甚至進行恐怖活動。只希望今次美國FBI、各地警方和國土安全部,以至軍方都會作出較好的預備,以防再發生如上周,容許支持特朗普的暴徒再次攻陷國會(不少傳媒稱之為本土恐怖主義者),出現大量暴力事件,或甚至阻礙宣誓就職大典。
上周事件中,軍方嚴重失職,不知是受到命令,故意拖延派出國民警衛隊(National Guards),還是軍方自己太過敏感,不想重犯夏天被特朗普利用來鎮壓和平示威者的錯誤。無論如何,美國軍方已再次更加嚴重地被政治化,對全球最強大的超級強國而言,殊非好事。更可惜的是和平交接權力的超重要傳統,已被徹底破壞,特朗普更將是150年來,首位不出席新總統就職典禮的原總統。但事到如今,特朗普缺席應反而是好事。據報,五角大廈企圖亡羊補牢,已派遣到華盛頓戒備的國民警衛隊人數,比駐紮在伊拉克加阿富汗的總數還要多,實在有點諷刺!
安全準備是一回事,政治是另一回事。雖然近日連特朗普都被迫言不由衷表態遣責暴徒,且呼籲支持者保持克制和平(香港反對派政客連這一點都一直做不到),但事情怎可能這麼容易完結?前天我跟某美資大行在紐約的總策略師聊天,他明顯是個特朗普支持者,他情緒低落,表示因見今天美國分裂情况和暴力事件頻繁而痛心和擔憂(跟我對香港2019年情况感受雷同),但他預期即使1月20日就職典禮大致和平,拜登對共和黨人伸出橄欖枝,右翼保守派支持者仍必深深不忿,國家分裂情况未必能改善。他形容特朗普下台並不代表分裂的「The beginning of the end」,反而更似只是「The end of the beginning」! 如他的說法反映真實情况,美國有排煩!
拜登宣誓就任總統概率仍最高
即使特朗普任期剩下的日子只有6天,但仍充滿變數:
(1)他完成任期,1月20日中午拜登宣誓就任成為第46任美國總統。這個場景的概率應該是最高的,50%以上吧。
(2)眾議院已投票通過要求副總統彭斯啟動憲法第25條修正案(Article 25),聯同過半數的內閣成員通過罷免總統法案,然後由副總統彭斯接任成為總統。但彭斯已表態拒絕,特朗普更自誇第25條修正案對他是零威脅,似乎暗示與他早前批評不忠(特朗普支持者在上周暴亂中,更高聲呼叫要殺害彭斯)的彭斯取得默契。所以我認為此發展的可能性不高,不到10%。
(3)另一可能性是特朗普辭職,這亦是我數年前已曾作出過的一個預測。以特朗普的性格,本來很難要求他辭職,因為這做法等於認錯和示弱。不過,即使近日的遣責暴力,也不可能是真心的,那麼為什麼他會願意講呢?出發點肯定不是愛國,較大可能性是他害怕未來的法律責任,搞得不好,最後不止他,連他的子女都可能因貪腐和煽動叛亂等嚴重罪名而入獄。
近日有記者問特朗普會否辭職,奇怪地他竟然沒有破口大罵,只拒絕回答。其實對他來說,以辭職換來彭斯的特赦,可能是最佳選擇。此做法亦可能是對國家,甚至拜登和彭斯自己的最佳結果,更有尼克遜的先例可援。
在國會暴亂發生前,我已詳細分析過特朗普下台後可能面對的法律問題,當時我仍不肯定司法部會否真的採取行動,因為雖然美國表面上是司法獨立,但當然在此等關乎總統的案件,仍必有政治考慮(天真的人請夢醒)。而且國會暴亂發生後,如特朗普不獲特赦,所有人肯定已毫無選擇,必須追究到底,入罪機會極高。
有人認為總統可能有權特赦自己,但此憲法解讀當然極具爭議性,亦從未發生過,所以可免則免。拜登當上總統後,當然也有特赦權,我也相信他想修補國家裂痕,本不介意放過特朗普。但不幸出現國會暴亂,死去5人且包括一位警員,令到拜登極難大方特赦特朗普。即使他肯,亦極難服眾和對其他民主黨人交代。
彭斯接任總統特赦特朗普 利爭下屆大選
剩下來最適合給予特赦的必定是彭斯。從他角度考慮,他也未必完全想做這個「醜人」,如輿論的「spin」控制得不好,他可能會變成眾矢之的,被指責為過兩三天的總統癮而出賣正義,令國家蒙羞。但其實韓國式對前總統的窮追猛打,確對國家沒什麼好處,反而早日埋葬過去往前望,對國家更有利。所以如PR做得好,「第46任總統」彭斯反而可能被形容對修補國家裂痕有功勞(那麼已印上拜登46的帽子和紀念品就有炒賣價值)。
我個人不太喜歡彭斯,亦覺得他太過接近特朗普,對他政治前途不利,但他自己肯定仍有政治野心。即使他只當兩天總統,他亦將永世被稱呼為總統先生,如他在2024年再度參選,此氣勢對他有極大幫助,更有機會取得共和黨提名。很大機會拜登將是一屆總統,如下屆民主黨提名人是副總統賀錦麗,那麼在辯論會上,記者們將稱呼彭斯為總統,賀錦麗則只是副總統,氣勢上彭斯已有優勢。
所以我認為特朗普辭職的機會仍存在,可能有兩三成之多。
更肯定的是,無論特朗普會否完成任期,國會對他前所未有的第二次彈劾程序已啟動,即使在他下台後,亦必繼續進行,且今次成功通過參議院的機會頗高。參議院共和黨領袖麥康奈爾(Mitch McConnell)已表示今次有可能支持彈劾,但仍等待詳細聆聽證據。如他支持,其他共和黨參議員亦或將支持,有可能達到三分之二的「超級多數票」要求。
共和黨棄特朗普 未嘗不是好事
既然到時特朗普已下台,為何仍要彈劾他?請留意彈劾並非法律程序,只是政治懲罰,可取消他的退休金、保安安排等,最重要一點是可阻止他捲土重來,被成功彈劾的政客,可被禁止參選任何公職。麥康奈爾和其他共和黨領袖已非常厭倦特朗普,亦可能再沒有利用價值,所以聯同twitter和facebook等社交平台,一齊把特朗普滅聲,未嘗不是好事。
特朗普年代已近落幕,那麼他到底能否通過我為他設下的測試?國以民為本,特朗普能否給予美國人希望,減少「絕望死亡」,人均壽命能否回升,是一個最公平、最重要,比GDP增長和失業率更實際的成敗標準。不幸答案是特朗普全盤失敗。他在2017年1月上台,但2017和2018年的美國人均壽命仍繼續下跌,到2019年,因對鴉片類藥物控制較嚴而終於遏止5連跌,但亦沒有反彈多少。
但到了2020年,COVID疫情抵達美國,完全暴露特朗普的無能、無知,甚至無恥,處理疫情徹底失敗,至今死亡人數已迫近非常恐怖的40萬。美國只佔全球人口約4%,但死亡人數竟接近全球的20%!對比1918年大流行,當時美國佔全球人口的5%,但死亡人數反而只佔全球的2%不到,遠比人口比例低。103年後的今天,科學昌明,今次的死亡率竟反而是人口比例的5倍,特朗普難辭其咎,故意反覆發放假消息(不用戴口罩)、假療方(注射消毒藥水),且鼓勵人群聚集,簡直形同謀殺!
疫情令美國人均壽命急降至77.48年
近月新納粹等極端分子,故意在網上發放有關COVID未有導致額外死亡的完全虛假消息,連一些愚蠢的香港暴徒都選擇相信!美國疾控中心(CDC)已公開解釋,當時數據只到10月,且不少死亡個案滯後,仍未計算在內,肯定2020年的總死亡人數將最少為330萬,比2019年高最少12%,約10%的額外死亡直接由COVID導致,其餘亦可能因COVID病人霸佔所有醫護資源,其他病人得不到適當護理而死。更重要的是額外死亡增加得最多的不是很多人誤解的老年人,而是年輕的25至44歲組別!
恐怖地,2020年美國人均壽命將急降1.13年,跌至77.48年!此數據背後更暴露美國不同種族面對嚴重歧視和不公的醜况。白人平均壽命下跌0.68年,但黑人下跌2.1年,即3倍白人的跌幅,拉丁裔更慘,下跌幅度高達3.05年!我估計拉丁裔較多非法移民,更難得到適當醫護照顧。
保護人民生命、安全和健康,是每個總統和政府的最首要責任。所以客觀而論,歷史給予特朗普總統的評分,肯定應該是F!
我曾指出過COVID疫情極可能成為中國名義GDP彎道超車,提前超越美國的催化劑。最近此觀點已幾成為共識,日本和美國的智庫都先後預測中國名義GDP將在2028年超越美國,比原來預期早了4至5年。我預測更快一點,可能在2025年已開始超越。
中國疫情受控快 沒甚影響人均壽命
但我最近才發現,中國人均壽命在2019年已升至77.3歲,去年中國疫情初時嚴重,但幸好控制得快和較成功防止第二、第三波,所以死亡人數較少,對今年人均壽命應沒甚影響,有機會繼續上升。
所以在遠比GDP更重要的人均壽命比較上,中國彎道超車的時間點更早,可能在今年已出現!
後記:2020年香港人均壽命估計約為84.89歲,全球最高,值得部分對香港百般不滿,對政府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滿偏見,永遠只懂投訴的人牢牢記住,最好表示一點感恩。如政府提供的醫療服務不達到全球最高水平,沒有大量補貼,使到公共醫療服務近乎免費,有可能嗎?不會所有功勞又只屬香港市民,莫非自己在家土法治癌症?
(中環資產持有facebook的財務權益)
中環資產投資行政總裁
[譚新強 中環新譚]
低自尊護理問題 在 沒力史翠普yucaio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書摘 #自我貶低 #想要被愛
......說到底,把「護理師」這個稱號當成價值,壓根就不是自我肯定。 「○○的自己」,每個人眼中的○○,無非就是代表「權威、權力、名譽、 名聲、金錢、執照、情人、工作」等等的字眼。
例如,在無業渣男或家暴男背後默默奉獻的女子,其實都會自我安慰,「他 沒有我就活不下去」,以此補償低落的自我價值。這也算是滿足自尊心的一種表現。這種關係在心理學上稱為共依存。
共依存或戀愛依存的問題都是源於自我肯定低落。 這樣的女性內心深處其實是「得不到愛」、「想要被愛」,還有嚴重的自我貶低。因為無法肯定自己,她們便以對愛的渴望來填補心靈的空虛,滿足自尊。
舉例來說:
1.希望被別人需要―這種念頭很強烈(渴望得到認同)
2.過度干涉―對方的一切都要管(不安的情緒會產生控制欲)
3.緊迫盯人―失去聯繫就會坐立難安
4.自我犧牲―為對方貢獻自己的一切金錢、時間和勞力
5.扭曲的正面思考―例如相信對方的惡劣行徑都是為了自己好
共依存關係之下的愛情,其實是補償無法肯定自我的假象。真正的自我肯定是在正常生活中感受到自己的價值,無關任何人。深陷其中卻無法察覺也是共依存的可怕之處
腦科學X心理學的自我肯定法
處理隱形創傷,能接受別人的付出.開始喜歡自己
作者:彌永英晃 出版社:木馬
不愛自己的大腦也能做復健
低自尊護理問題 在 心理師想跟你說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我在精神病院抗憂鬱
#我們不是想太多 #只是生病了
#一個微笑憂鬱症患者的住院日記
▍規定
剛進來時,我特地去看了病房的窗戶,終於親自證實了「精神病院的窗戶是不能開的」這個說法。
此外,還有很多在一般醫院裡從沒聽過的規定:刀類、打火機、化學物品等危險用品不用說,全部沒收;吃飯不准用筷子(當我聽到這條規定的時候,震驚地以為這裡吃飯統一用手扒⋯⋯忘記還能用湯匙);不能用塑膠袋;手機充電線也會沒收,所以每次充電,你只能乖乖地去護理站充;就連我的兩個善良無害的帆布袋也被護士姐姐「監管」了。
總之,遵循的原則就是:預防你自行了斷。但我也不是十分懂,沒收充電線是基於什麼準則,難道會有人拿它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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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
一旦住院,就意味著你從此失去了人身自由。
「病人不能出去」這個規定,我是進來以後才知道的,這讓我一瞬間就有了坐牢的真實感。陪護和探病的時間也有嚴格規定,甚至什麼時候洗衣服、曬衣服、起床、睡覺都有時間表。
我爸說:「你就當作來療養。」
但我內心想的是:「我根本就是來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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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念
老實說,奇怪的精神病患還滿多的。(當然我自己也是。)
動也不動,眼巴巴地望著你的人會讓你覺得他似乎要跟你分享「清朝藏寶圖」這種驚人的祕密;時時都很緊張、很焦躁,把醫生都問煩了的焦慮症,問的都是些「晚上磨牙怎麼辦」「流口水怎麼辦」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不停地自言自語,時哭時笑,脫了鞋在走廊來來回回走的不知道是什麼病;一直在四處來回穿梭、面帶微笑、一臉阿彌陀佛、走路僵硬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症。─到處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散亂著大家自由紛飛的妄念。
你時時刻刻都覺得處在水深火熱當中,又覺得一圈看下來,自己最正常,想想還有點莫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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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
管理異常嚴格。但最令人抓狂的是作息時間:早上6點起床,晚上8點睡覺。完全老人家的作息。
每天的行程安排都由廣播決定:「起床啦,可以吃早餐了,請各位病友到大廳吃早餐!」「早操時間,請病友出來活動身體!」「請病友出來吃藥!」─每天行程都是滿檔。
最讓人聽了想打人的是,廣播毫不避諱大家的大名,每天我都能聽到「╳床╳╳╳出來接受治療!」無數遍。我覺得這嚴重侵犯了病人的隱私,我的監護人我爸也對此頗有微詞。
但我後來發現,其實在疾病面前,所有人都是赤裸的,就像光溜溜被晾曬在沙灘上的鹹魚。什麼羞恥啊、掩飾啊、自尊啊,是完全不存在的。反正大家都有精神病,誰也別嫌棄誰。
總之,大家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是快點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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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物
可能越來越多的憂鬱症患者自殺事件,讓大家對憂鬱症有一點初步的了解,甚至把憂鬱症和死亡畫上了等號。但其實在得病之前,我和一般大眾一樣,單純地以為憂鬱症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
然而事實上,憂鬱症是死神的唾液,它能溶解掉你所有的精力與希望,讓你在骯髒、黏稠的泥淖中淪為絕望的囚徒。
憂鬱症是要吃藥的。我每天吃兩種藥,早晚各一次。藥統一由護士派發,大家排隊拿藥,藥旁擺著小水杯,護士姐姐會親眼看你吃下去,並要求張嘴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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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座
我爸這個老賊,嫌每天跑護理站充電太麻煩,躲過護士的檢查偷帶一根充電線進來。結果一插,發現整個病院的插座都沒有電⋯⋯Excuseme?!(你耍我嗎?)純觀賞用插座?!
諸如此類的神奇事件每天都在發生,我也在努力一天一天習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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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門子
病院裡的娛樂不多,當然事實上,絕大多數的病友也對所謂的娛樂毫無興趣。大多數時間都是這樣的畫面:一間病房,三個人,呆呆的,發著呆。這樣寂靜又可笑的畫面可以一直持續到廣播叫大家去吃飯、跳早操或者接受治療。
串門子成了最重要的日常活動之一。
我們病區全部的活動範圍就是一條走廊加一個大廳。所有進出的門都被鎖死。所以每個人看著每個人都面熟,甚至很多人都成了並肩抗病的摯友。我情況好一點時,就往病院的「大通鋪」跑。因為我進來的時候沒有病房,就睡在十幾個人一間的「大通鋪」,一下午呼朋引伴,認識了好多朋友。
可能很多人覺得,精神病人難以以理喻甚至有點可怕,但我後來慢慢發現,在精神上有障礙的人,往往都是不願意傷害別人,而寧願選擇傷害自己的人,他們都是溫暖而善良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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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
早上是我的「重災區」,常常產生一股恨不得自絕於此的衝動。當病友陸續起床活動,我一個人悶在被子裡一動不動,像已經被風乾的木乃伊。
廣播叫大家去吃藥,這在我聽來,簡直是巨大的噩耗。我是屍體,失去了行動能力。我使喚我爸幫我去護理站拿藥,但護士說,必須本人來吃。我的內心和肉體像受了滿清十大酷刑般的煎熬,掙扎著爬起來,掙扎著穿衣,掙扎著穿過走廊,掙扎著吃藥。護士姐姐說:「張嘴。舌頭底下看一下。」我掙扎著言聽計從。啊,一切都是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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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
我躺在病床上,常常會聽到遠處傳來的哭泣聲。有時是白天,有時是晚上。
我爸和我說,有一次淩晨,他看到一個老婆婆蹲在角落哭。(當時我很想跟他說:「說不定這個人只有你能看到。」)
以前覺得,精神病院的哭泣聲莫名有股陰森感。現在只覺得,人生在世,真是眾生皆苦。因為我自己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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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滿
今年冬天的精神病院爆滿了。聽說幾千張床鋪全住滿了人,到處都可以聽到精神病老前輩的怨聲載道:「今年怎麼這麼多人?!」「從沒看過那麼多人!!」
每天聲嘶力竭呼喚病人的老看護也累吐了血,天天都在問:「今年冬天的精神病患怎麼這麼多?!」
醫院也在不斷擴建。我從中看到了巨大的市場,對我爸說:「憂鬱症的市場潛力很大對吧?」
他說:「對啊,看得見的住在這裡,有一些住不進來,更多的還在外面死撐。以後你就是專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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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稱
歲月在這裡是沒有偏見的。下至13歲的豆蔻少女,上至70歲的古稀老人,都在這裡詮釋著生命的奧義。
不知道是不是中老年阿姨更「壓力山大」,她們占了半片江山。而因為女性思慮往往更重,所以男女比例大概是3:7。
在這裡的人們,無論職業、階級、經濟狀況,統稱為「精神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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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
我佩服那些成天在走廊來回踱步的老阿姨。絕大多數時間,我都蜷縮在床上發呆。因此,我幾乎每天都會被我的主治醫生罵一頓。
他說:「每次進來都看到你躺著。」
我說:「好。下次等你走了我再躺。」
不得不說,我的主治醫生是個討人厭的年輕人。說話傲慢,態度輕佻,口氣嘲諷,讓人按捺不住想打他的衝動。所以每次他一進來,我就毫不客氣地轉過身去。他的問話,我也「嗯」「嗯」「哦」「哦」地敷衍了事。醫術不高明,人還醜,無法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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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
我住院以後,對初雪進行了重新定義:我今年親眼看到的第一場雪。
連綿半月的陰雨打濕了所有人的情緒,而我的心緒也愈發潮濕。不知道是不是藥物開始發揮作用的緣故,我病症「晝重夜輕」的「規律」被打破了。發病變得突如其來。所以我每次的平靜都隱隱帶著不安的預感。
突然加速的心跳發出預告,升騰而起的絕望感從胸口貫穿大腦。與世界的隔離感驟然降臨,惡狠狠地切斷你與事物的所有聯繫,把你打成離群索居、孤苦伶仃的無助小孩,逼著你對抗著全世界蜂擁而至的惡意。
我又不行了。我轉身抱住我爸。他緊緊抱住我,輕撫著,呢喃著,安慰著。突然,他的音調上揚,和我說:「小左,哇,你看窗外,下雪了!」
我轉身,看到粉末狀的雪花紛紛揚揚、輕飄飄地在空中胡亂飛舞。南方的雪總是這樣,給滿心歡喜等雪的人意思一下。我喃喃著:「是啊,下雪了。」兩行熱淚就滑落下來。
我爸說:「看到雪,你想到什麼呢?」
我低聲道:「雪是自由的。而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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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錄自《我在精神病院抗憂鬱:我們不是想太多,只是生病了,一個微笑憂鬱症患者的住院日記》,由 三采文化Suncolor 出版。
作者左燈,康復中的「微笑型憂鬱症」患者。看來開朗、樂觀的二次元少女,社交達人,場面造high專家。2017年9月,憂鬱症被誘發。在經歷了病發、懷疑、確診、病重、自殺、送醫等一系列事件後,被送進精神病院。因憂鬱而無法閱讀文字時,書寫是她轉移注意力的方法。沒想到意外獲得大量讀者迴響,和她分享心境、彼此加油。她在精神病院住院38天,決定和自己的憂鬱症「Mario」和平共處(當然發病時是另一回事),和大家一起為了「活著」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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