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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
初冬,淡紅色的光落在弄堂房頂的老虎窗上,是一點一點晃蕩的亮,要人醒
的,又始終搖晃不醒。這是晨曦的光,亮得太淺,躲在晨霧中,一道風就能吹散
似的,卻仍倔強地沉在每條弄堂裡。
柳晨曦提著皮箱走在幽靜的貝當路上,過了貝當路口,少了窄小的弄堂,多
了花園洋房。路邊是落了葉蛻了皮的褐黃色法國梧桐。柳晨曦在一座三層樓的小
洋房前停下。
他剛由北平回到上海。
1937後的上海經歷了淞滬戰爭,日本人佔據了蘇州河以北地區,隨處可見膏
藥旗,以及巡邏的日本海軍陸戰隊。之前被民眾申討的法租界、公共租界此時反
而成為第三方庇護所,一些來不及撤走的富商、名媛們,紛紛從閘北、南市逃入
租界。
貝當路位於法租界中心地帶的西面,靠近上海有名的霞飛路。
柳晨曦面前的洋房是有些年頭的。精巧的木雕暗紅窗框,掉了色的紅磚牆,
顯出被爬山虎抓過的痕跡,是那種斷裂的又不甘心斷裂、藕斷絲連的紅。南、北
面還有可以站腳的歐式小陽台。欄杆有些銹色,它們都是會打彎的,繞出幾個大
小不同巧妙的圓。把人包在裡面,是只能在內不能跨出去的圈。
鐵柵欄圍住了底下的花園,那花園冬天還是綠的,綠的不新,幾棵松柏硬撐
的綠。哪怕是這樣慘淡的綠,比起柵欄與鏤花鐵門上的尖刺兒,還是近人情的。
柳晨曦敲門後,來應門的是個年輕小伙。
小伙不認識柳晨曦,小心地將他上下打量。柳晨曦腳邊擺著兩個深栗色皮箱
,原本油光錚亮的皮鞋因為趕路的關係染上不少塵埃,一身藏青色風衣,寬沿禮
帽。看不清容貌。
「您是?」
「一周前我給柳彥傑寫過信,說準備這幾天回來。」柳晨曦摘去禮帽,迎著對
方的目光給了一個微笑,「我是柳晨曦。」
「大少爺!?」
大約是這聲驚動了房裡的人,一下都跑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吳媽,正瞧見
看門的小伙兒王貴提著柳晨曦的皮箱往裡走。吳媽長著一張天生苦命臉,年輕時
也是不美麗的,卻正好合了二太太的意。
「大少爺,您可有兩三年沒回來了。每次回來也就住個四五天就走了。」進門
前,吳媽替柳晨曦輕輕撣去風衣上的灰塵,嘴裡不忘念叨。柳晨曦是她一手帶大
,小時候很聽她的話。但到了年紀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去了國外留學後就很少回
家。
「我這次回來,就是要長住的。」柳晨曦把帽子遞給吳媽,又將她肩上那條有
些歪了的大紅毛線披肩拉正。吳媽這條披肩不知用了多少年,就像這棟洋房一樣
,都是焉了的紅,襯不出朝氣的。
屋內還是柳晨曦兩年前回來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東面多了一部電梯,弧形
木製雕花的門。據說是二少爺柳彥傑去年請人裝的,方便老爺上下樓。大廳牆壁
上的油畫佳作、褐紅法國羊毛地毯、精緻的歐式沙發,依舊是柳晨曦熟悉的英式
派頭。
角落小廳裡擺著幾把紫檀木椅,一張長桌,坐北朝南的仍是那把只能是老爺
坐的交椅。桌上擺放紫砂壺茶具。明明都是中式的,卻出奇的沒有與安著電梯的
歐式洋房相沖。這大約與廳後那道深棕色簾子有關,全是不明亮的,帶有點念舊
的味道。簾子後是條甬道,通向傭人的房間。房間不大,又是挨得近,不嚴謹的。
「老爺在二樓,我這就讓劉福帶您上去。」吳媽把柳晨曦的風衣掛在衣架上,
低頭挪著小步退到那道簾子後。
柳晨曦隨劉福到二樓,乘著電梯上去,很慢,悠哉哉的。開門時,他有片刻
的恍惚,好似還在搖動的電梯裡,不那麼踏實。柳晨曦穿過大廳,來到房子主人
柳橋涵的房間。
柳家世代從商。柳橋涵是個聰明的生意人。1905年,孫中山在日本成立「同
盟會」,提出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後,上海便一直
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中。那時的柳橋涵嗅出了一種味道,戰爭的味道,這是一場不
可避免的戰爭。他排除萬難開設了一家名為「錦絳堂」的顏料號,集中生產以紅
色為主的顏料。
那是一種沉重的紅。
柳橋涵曾一度壟斷紅色在上海的生產,這讓他在上海灘上小有名氣。二十八
歲那年,他娶了滬西華丹醫院院長的獨生女陳安月,隔年生下柳晨曦。
隨著戰事的展開,柳橋涵賺了不少錢,一躍成為上海商界的上流人物。原先
,他住在虹口的百老匯路,那裡多是日本僑民。柳橋涵不願整天與日本人打交道
,便找了上海灘上有名的設計師,在貝當路上,替他設計了這座紅房子。令人意
想不到的是,紅房子沒等到大太太陳安月,卻等來了二太太朱麗。
美麗的女人不長命。
陳安月是個美麗的女人。
柳橋涵年輕時常常不著家。白天他不是在堂裡,就是在外談生意,夜裡回的
也晚,甚至整夜不回家。陳安月不喜歡和那些有錢人的太太們打麻將,總是坐在
能看見蘇州河的窗戶旁看書,時不時看漁船、貨船打英國人造的花園橋下過。
柳橋涵記憶中,淺色碎花旗袍與銅色金錢緞棉鞋,加上幾朵馬蹄蓮,就是一
個陳安月。
比起之後的朱麗,她有一種寧靜的美。她的姿態是寧靜的,笑容是寧靜的,
連睫毛上的水珠子都是寧靜的。可能是美的太安靜,太不合適這條躁動的蘇州河
、喧鬧的上海灘,很快,她就被菩薩收回了身邊。
兩年後,柳橋涵續了房姨太,據說那天還請了轎子去抬,新姨太身上穿著珊
瑚紅的喜衣過得門。柳橋涵請了不少客人,擺了很大的場子,讓新姨太風光了一
回。柳橋涵當眾揭去她的蓋頭。
一個好看的女人。實惠的好看。而這個叫朱麗的二太太就是後來柳彥傑的母親。
柳晨曦恭敬地站立在床邊,望著躺在床上的父親。
兩年前,正值國軍與日軍交戰之際,柳橋涵在「大世界遊樂場」前的十字路
口,被日本人扔下的炸彈引爆的碎片擊中胸部,受了重傷。大世界遊樂場位於敏
體尼蔭路,屬於英、法租界的交通中心,包括柳橋涵在內的國民都沒想到,日本
人竟然敢囂張地開罪起高鼻子藍眼的西歐人,當時在場的國人在慘叫與擁踏中頓
時死傷無數。
自那以後,柳橋涵就一直時好時壞的在家休養,家裡的生意交給了二兒子柳
彥傑。
如果說柳晨曦是個讀書人,那柳彥傑就是個實實在在的生意人。柳彥傑承襲
了他母親的實惠與精明,同樣也承襲了那份好看,是男人剛硬的好看。唯獨沒有
承襲個性,柳彥傑是內斂的,不張揚,這點反而像了陳安月。
柳晨曦從小喜愛醫學,成年後作了幾次不成功的買賣。「有的人生來就會做
生意,有的人一輩子也學不會。」柳晨曦知道自己不是個能做生意的人,便向父
親提出要去國外學醫。這事還沒等柳橋涵拿定主意,已經藉著那道在不嚴謹的深
棕色簾子傳入了朱麗的耳朵裡。柳晨曦要走,朱麗自然打從心裡歡喜,又在柳橋
涵旁說了不少柳晨曦學醫的好話,很快這事情就定下了。
1929年,柳晨曦赴英國修學,十年間斷斷續續回來過幾次。直到這兩年,國
內戰事越加頻繁,柳晨曦才回到了上海。
床上的父親氣色比兩年前剛受傷那時要好得多,但仍是瘦削的厲害,深陷的
眼窩下掩不去的浮腫,令他更顯蒼老。柳晨曦一時間十分懊惱,自己費了那麼多
時間在國外研究醫學,卻失了最重要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又是補不回的,去了就
留不住。
劉福泡了龍井放在床頭邊的矮櫃上。茶具與櫃子發出的輕微碰撞聲驚醒了柳
橋涵,他漸漸睜開眼。柳橋涵示意劉福退下後,沉聲問:「回來了?」
「剛到。先去了北平,後來在杭州暫頓了一日,從那兒回來的。」柳晨曦又說
,「爸,這次回來我打算長住。一方面能好好照顧你,」他停頓了一下,小心翼
翼地繼續說:「另一方面,我想打理下外公留下的華丹醫院。」
柳橋涵不置可否,慢慢起身坐起,伸手去取茶杯。「我來。」柳晨曦在他之
前端起茶杯,送到他手中,還找了一旁的棉衣替他披上。
「別人急著出去,你急著回來。在這屋裡還沒呆熱,又想著出去,」柳橋涵揭
開杯蓋,輕輕地撇去茶末,「上海和你想像的不一樣。這幾年上海並不太平。」
柳晨曦看出了他的態度。「我知道,最近局勢不穩。不過,我還是想試試。」
他十分堅持地說道。
「我對你沒什麼要求,」柳橋涵喝了口茶,「只希望你不要把命給試掉。」
「我會小心。」
柳橋涵又問了些晨曦在外的事情,柳晨曦零零總總地說了不少,還提到在英
國交的一些朋友,其中有日本人。柳橋涵面色一沉。柳晨曦知道父親從上海遭到
日軍侵襲後,對日本人極度仇視。
「北平的情況很糟。我原本想在那邊的協和醫學院幫忙。起先根本進不去。我
聽人說,要托關係,便托了幾個朋友,把我介紹進去。前不久,臨時國民政府撤
出北平,醫學院徹底到了日本人手裡,據說歸日本的防疫給水部管理。一周前日
本軍將包括我在內的國人醫生趕出醫學院。」柳晨曦有些氣憤但控制了情緒,話
從嘴裡出來都壓低了聲音。
見父親臉色平和,柳晨曦又旁敲側擊道:「當時我想到了外公在上海滬西留
下的醫院,不知現在怎樣了?」他上前一步,小聲卻掩不住激動地繼續道:
「彥傑事情多,醫院的事怕他也忙不過來。如今我回來了,想一邊照顧您一邊重
整華丹醫院。上海這兒要比北平安定。至於醫生,我在醫學院認識的那些朋友們
都願意過來幫忙……」
「晨曦,」柳橋涵放下茶打斷他,眼神銳利地射向柳晨曦,「我們柳家一向只
做生意。做生意該看什麼?你懂。但是,我怎麼好像從你的臉上看到一些生意人
不該有的東西?」
「爸!我是個醫生,不是商人。我就是想多幫助些在戰爭中受苦的人,沒別的
意思。」
「在我面前少說這種話!」柳橋涵一掌擊在矮櫃上,驚得杯蓋跳起又顫顫地晃
了好幾下,連柳晨曦也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兩年前國軍同日軍交戰,上海
有多少人在後方支持,那都是明著做的,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沒看到當初的氣
勢,連我也以為日本人從此就要滾出上海了。可過後怎麼樣?逃的逃,叛的叛,
死的死!這兩年,上海的死人比你在國外看到的活人要多!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
這些年輕人在想什麼!整天喊著抗日救國的!以為寫幾篇酸臭的文章發幾張傳單
就能抗日救國?特別是你!別以為在外面喝了點洋墨,長見識了,就能和別人不
一樣!你爸我老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不想有個反日坐牢的兒子,再給我添
麻煩。」
「我知道了,爸。」柳晨曦暗暗歎了口氣,父親一旦發起脾氣是不好勸服的。
他收拾下茶具,轉身準備出門,心裡還在盤算醫院的事。
「晨曦,爸不是要阻止你做什麼,只是不希望你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柳橋涵重新靠回床上,幽幽地說,「滬西,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這件事,你辦不
了。回頭等彥傑回來,叫他來見我。」
說完,柳橋涵沒有再看柳晨曦。
柳晨曦笑著點點頭。年歲大了的人總是喜歡安定,安定與家人地過完下輩子
是他們最大的願望。他們不喜歡折騰,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他們折騰不動,久而久
之,他們自己也以為自己是不想的了。
晨曦握上門把手,用力一擰將門打開,面前是一張劉福的臉。
劉福五十多歲的模樣,五短身材,臉龐瘦削沒有三兩肉,卻長著雙銅鈴般的
大眼,乍眼一瞧著實有些突兀和嚇人。此時這兩隻眼睛正瞪著站在門前的柳晨曦。
或許不是瞪只是看,柳晨曦在劉福身上總是弄不清兩者的區別,就像他總是記不
清劉福是哪年進的柳家一樣。
「不知道老爺還有什麼吩咐?」劉福問。
「沒你的事了。」柳晨曦交待後,又把茶具交到他手上,「把這帶下去。」
「那我下去了。
「去吧。」想了想,柳晨曦又叫住劉福,「讓吳媽送盆洗臉水上來。」
「是。」
柳晨曦回到自己房間。拉開窗簾,窗外日頭升到樹上,天已經大亮,陽光透
過玻璃照在柳晨曦身上很是暖和。他抬起窗下的插銷,推開窗,寒風襲來,一下
吹亂了晨曦梳得光挺的頭髮。他喜歡這感覺,像能吹人醒似的。他捨不得關這窗
,直到身後的銀製帳鉤敲在木框子上叮噹作響,驚壞了端著臉盆進門的吳媽,柳
晨曦才訕訕地關上窗戶。
吳媽將臉盆放下後,又一旁嘮叨了幾句天寒不要吹冷風的話。柳晨曦笑了笑。
「好,知道了。」洗完臉,晨曦正準備稍作休息,聽到窗外有響動:「好像有小
孩在哭?」
「有嗎?」吳媽把他擦過的毛巾重新放回盆裡,側耳向外聽了聽,「大概是
貓叫。」
「貓叫?」
「最近這房子附近多了幾隻貓,成天亂叫。」一說到這幾隻貓,吳媽就恨得牙
直癢癢,「吵得我晚上都睡不好覺。老鼠不見它們抓,就知道發情。
說起貓。柳晨曦想到柳彥傑三年前娶了位叫林若梅的太太,身邊總是趴著一
隻黑毛金眼的波斯貓。
柳晨曦記得那只洋貓有個很常見的女性洋名。「是艾瑪還是瑪麗?」
「什麼艾麗?瑪麗的?」吳媽沒有明白。
「貓的名字。二少奶奶養得那隻。」
吳媽突然顯得有些驚恐,連忙道:「不知道,這我不知道。」吳媽只在屋內
站了一會兒,便慌張地走了。
靠在窗邊,柳晨曦透過玻璃向外瞧。幽靜的小路,遮不住什麼的樹枝,斑駁
的陰影下是一對眼睛。
它躲在照不到太陽的地方,一動不動。
柳晨曦注視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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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貝當路衡山路。
衡山路,上海灘上一條充滿法式浪漫情懷的馬路,成蔭的法國梧桐,咖啡小屋、
幽靜的酒吧,都在老式洋房之內。偶爾,當你踏進一家精美的禮品店時,很難想
到樓上還有一家優雅的咖啡屋。走上蜿蜒的木質樓梯,那裡有白領們喜歡的休閒
之地。點上一杯咖啡,幾塊核桃蛋糕,看看書架上的閒書,十分愜意。不過,價
格不菲,一般兩人下午茶,大約要花掉120左右大洋,只合適難得去小資一回。
(下)
下午時,柳晨曦在房間睡了一會兒,醒來已經是傍晚。說是傍晚,外面的天
卻已經完全黑了。
在外面忙了一天的朱麗,趕在晚飯前回來。
「晨曦回來了?怎麼都不和我說一聲。」穿著金邊錦緞面鞋的朱麗急急走進門
,身上一件棗紅小襖還沒來得及脫去。屋內炭火燒得旺,幾絲細汗從朱麗的額角
滲了出來,她拿起手中的絲絹輕輕按了按,看見柳晨曦後,又忙不迭迎了上去:
「晨曦,你瞧,這麼大的事都沒人跟我說。要是知道你今天回來,我怎麼都該去
接的!剛才我還在問吳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早上到的,那時二媽你剛出門。」柳晨曦看見一旁低著頭擺碗筷的丫頭,他
依稀記得這丫頭叫美娟,便吩咐,「去給夫人倒杯茶。」
美娟放筷子的手頓了頓,偷偷看了柳晨曦一眼,又呆了呆,想到大少爺或許
是和自己說話,這才急急忙忙退到簾子後頭。
「木丫頭!」朱麗哼了聲,顯然對美娟不滿意。
「回來前,我給彥傑寫過信。」
「他什麼都沒和我說,」朱麗免不了抱怨,「這孩子,現在越來越不喜歡和我
說話。不過,男人都一樣,到了年紀,什麼事都跟秘密似的。」
「可能彥傑比較忙,一時忘了和二媽說,別放在心上,」柳晨曦見朱麗不停甩
著絲絹扇風,一陣粉香便鑽進鼻子,那是種濃郁的,聞多了有些令人頭暈的味道。
「我聽下人說,二媽你今天又在外面忙了一天。」
「彥傑這次跑得遠,上外地談生意去了。你爹病了以後,他幾乎就快成了這個
家的主心骨,這一走,一有些什麼雜七雜八的事情就得我去跑腿。今天咱們的老
客人張老闆說貨有問題,我陪著他走了大半個上海,好歹算是解決了。」朱麗發
現自己再也耐不住熱,脫下穿了一天的小襖。
「太太用茶。」美娟遞上茶,這回她很伶俐,輕輕地退到旁邊,只留下一個發
頂。美娟灰黑色的身影,一半映在柳晨曦的褲腿上隨著毛呢料的褶皺自然扭曲,
另一半,長長的,一直延伸到羊毛地毯上。
「二媽,你真是辛苦了。往後我常住在家裡,多少也能幫些忙。」
朱麗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接著又推滿笑容道:「晨曦,你那麼久沒回來,
也有好多事情要辦的。你忙你的,沒關係。這點小事二媽還辦得了。再說,彥傑
最多也就出去一兩天,很快回來。等他回來,就沒什麼事了,他都能辦好。」
柳晨曦在心裡笑了笑,知道朱麗想多了。「彥傑確實很能幹,沒什麼需要我
幫忙的地方。不但二媽你對他放心,爸對他也很放心。」柳晨曦見朱麗那似笑非
笑的樣子就明白,自己這話算是說到她心坎上了。
晚飯非常豐盛,興許是大少爺回來的緣故,做了很多,一盤一盤擺上餐桌。
「老爺吃過了沒有?」朱麗問身後的劉福。
「吃過。是大少爺親自送上二樓的。」
朱麗看了眼柳晨曦,又對他笑了笑:「還是大少爺好,能在家照顧老爺、孝
順老爺。不像彥傑,總是東奔西跑,一年到頭也不見他在家吃過幾次飯。」
「這兩年上海形勢不好,生意難做,彥傑很不容易。彥傑在外面賺錢,爸也是
知道的。加上又要到年關了,這時候總是比較忙,再過些日子就好了。」
朱麗垂下臉輕聲歎道:「有時候二媽想,什麼時候彥傑這生意能不做了,留
出點時間和我說說話,一家人太太平平在家過日子也挺好。」
柳晨曦知道朱麗在這方面是有嫉妒的。雖然自己回家的次數少,但每次回來
都待在柳橋涵身邊,很少在外面跑。自己和柳橋涵在一起,很有些和樂融融的意
思。而柳彥傑,即便在家裡,也很少說話,朱麗一直擔心,自己的兒子會不討柳
橋涵的喜歡。柳晨曦還能從朱麗的眼中看出她的擔憂,她最怕的是柳橋涵如果有
個萬一,一大半家產會落在自己這個大少爺身上,而不是她或者她的兒子。
不過,在柳晨曦看來,朱麗的這些顧慮都是多餘的。因為她的柳彥傑,是個
會賺錢的兒子,和自己完全不一樣,是商人喜歡的兒子。
柳橋涵,正是個十足的商人。
「唉,不說這些了。今天彥傑不回來,我們先吃。」朱麗說完,在交椅右手邊
的第一把座椅上坐下。吳媽利索地替她擺上盛著米飯的白瓷青花碗。
「不叫上弟妹若梅嗎?」柳晨曦坐在她對面,清楚地看到朱麗在聽到林若梅的
名字時皺起了眉頭。
「若梅她,五個月前一場大病走了。」朱麗放下飯碗。
柳晨曦有些吃驚。雖然不常回家,但他與柳彥傑通信不斷,家中發生這麼大
的事,居然沒有同他說過。
對於林若梅,柳晨曦並沒有什麼印象。知道她,是從三年前柳彥傑寄到英國
的一張相片和一封信開始。信中,柳彥傑只陳述了他即將要與這位林小姐結婚。
成親前一天,柳晨曦趕回上海,幫著忙活了些瑣事。由於柳彥傑是基督教徒,婚
禮是在國際禮拜堂辦的。
柳晨曦第一次見到穿著米白婚紗裙的林若梅。這是個有些妖艷的女人,不同
於陳安月的寧靜與朱麗的實惠,她的眼睛容易讓柳晨曦想起相片中的那只黑貓。
那年柳晨曦很快又匆匆離開上海,三年間偶爾回來,難得見面。
「什麼病走的?」柳晨曦問。
「不知道。沒什麼徵兆,初夏突然就倒下了。大夫也看不出什麼,拖了一兩個
月,撐不住,就走了。」朱麗勉強回到。她好像很不樂意提這個女人。
「或許那時候我在會好些。」
「你在也一樣。」
朱麗說這話時,柳晨曦感到她語氣中的輕蔑,但這種輕蔑又好像不是衝著他
的,令他有些疑惑。朱麗也發現自己話說得不妥當,立即解釋:「那時彥傑說你
正在英國弄那什麼的研究。二媽是不懂那個的,不過,彥傑說重要那一定非常重
要。我猜可能是不想叫你煩心,彥傑就沒對你說。」
「起碼,我該回來參加大殮。」
朱麗想說什麼,但終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彥傑一定不好受。」
朱麗重新拿起碗筷,劃了幾口,又道:「彥傑難過了不少日子,那幾天門都
不出。不過還算好,彥傑畢竟還年輕……」柳彥傑二十八歲,只要他願意依舊可
以再娶個姑娘。
「大少爺,要上點心嗎?」吳媽在一旁小心詢問。
「送上來。」
吳媽拿上來的是一盤水晶小蝦餃。
隨後美娟端來一個金邊托盤,上頭有個西式杯子,裡面裝了新鮮牛乳。這是
為朱麗準備的。牛乳已經流行了好幾年,說是喝了皮膚白嫩,上海灘上那些報紙
最近又在宣傳它怎麼怎麼的好,一些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們都要在晚上喝一杯。
當美娟經過柳晨曦身邊時,柳晨曦總能從她身上聞到一股乳香,這讓他想到
田中家的太太前年生的大胖小子。田中是柳晨曦在英國留學時的同學,和他關係
不錯。柳晨曦還替他的一個軍官朋友看過病。兩年前日軍打進上海,柳晨曦抱著
一種民族尊嚴感,逐漸和那些日本人疏遠了。
柳晨曦抬眼朝美娟望去。她低著頭小心謹慎地站在朱麗身後,也就十六七歲
的樣子,模樣雖然談不上好看,倒也清秀,眼睛不夠靈動,但很老實。正是這種
不會騙人的老實,讓柳晨曦覺得她雖有著過於濃郁的奶香,卻絕不會是因為偷喝
了二太太牛乳的緣故。
大約是注意到了大少爺的注視,美娟的臉緋紅了。
朱麗比美娟更早察覺柳晨曦的目光,她轉向美娟,瞪著她的眼神好像美娟做
了什麼了不得錯事。「你愣著幹嗎?還不下去,沒出息的東西。」
美娟急急把托盤遮在胸前,轉身小步退了出去。
柳晨曦微微笑了下,有些同情地望著小丫頭的背影,逐漸收回視線。他不由
想到一句話:人不能投錯了胎。女人,不能嫁錯了人。朱麗嫁對了人,而美娟投
錯了胎。這樣的想法令柳晨曦覺得小丫頭挺可憐,反倒是生出一陣憐愛之情。
晚飯後已經將近八點,柳晨曦留在一樓看劉福帶回來的申報,朱麗則早早上
了二樓。上樓前,朱麗還在打著哈欠抱怨美娟的慢手慢腳,柳晨曦瞧見她又同美
娟說了什麼,那小丫頭嚇得臉色慘白。又過了一會兒,沒了聲響,兩人都消失在
樓道裡。
柳晨曦草草翻著申報,除了角落登了些大米漲價、買辦手握瓷片橫死家中的
報道外。幾篇醒目的紅色大標題文章都和抗日脫不了關係。自從國軍撤出上海,
上海特別市政府改由傅筱庵擔任市長,戰爭離上海越來越遠。因此申報上登的大
都是蘇浙方面的消息,說國軍怎樣打擊日軍,日軍如何慘敗之類。是否誇大吹噓
不談,起碼令柳晨曦看到了上海民眾高漲的反日情緒,並沒有父親柳橋涵說的那
麼糟。
繼續翻閱間,柳晨曦發現申報中還夾著份《社會版報》。用的是和申報差不
多的紙料,一開始他並沒有察覺是另一份報紙。裡面的文章,篇篇犀利,都是針
對日軍在上海罪行的大肆批判,看得柳晨曦情緒有些激動。可惜,再往下看,不
少文章實在信口開河,掃了柳晨曦讀報的興致。他擰擰眉頭,合上報紙。本想將
它們都至在一邊,最後還是選了幾張掖在手裡上了樓。
夜裡開始起風,打在窗戶上的樹影猛烈搖晃。
洗完澡,柳晨曦穿著睡衣一個人坐在窗前,疲勞的用報紙蓋住臉。微弱的燈
光在燈罩中閃動。被黑暗包裹的柳晨曦,冷不丁有種身在孤島的寂寥。有那麼一
瞬他後悔晚飯時沒有向那個惹人憐愛的小丫頭使個眼色。小丫頭對自己很有些好
感,這點比申報上任何一則新聞都更容易讀懂。
沒有拴緊的窗戶「碰」被吹開,風從外面灌進來,狠狠吹醒柳晨曦。
自己終究是不習慣要人伺候睡覺的。恢復理智的柳晨曦又開始慶幸之前沒有
做那低俗的事情。「人在夜裡總是容易胡思亂想。」柳晨曦在心中為自己開脫。
他站起身,伸手關窗。就像是有無形手抵住一般,柳晨曦費了些力氣才拉動
它。正要合攏時,手中的報紙飛了出去,快得抓不住,噼啪作響的在空中繞了幾
個圈子,飄往東南角落消失無蹤。恍惚間,柳晨曦覺得那是一隻粘著血的巨大白
蛾,撲向深不見底的洞穴後粉身碎骨。
柳晨曦關上窗戶的一霎那間看見了它。
一對眼睛。
它停留在東南處斑駁的樹影裡。
不懷好意。
房門外,老式英國落地鍾敲了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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